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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深圳时,沪妮做过迎宾,前台小姐,文员,推销员等等,四年之间,沪妮换了不下二十份工作。最大的问题来自于她在加班的时候总是要请假,来读书。在读研修班之前,沪妮读了两年的市场营销大专班。一个现实的,容易谋生,容易融入主流社会的专业,生存是第一位的,写作变成了放在书桌上的一叠稿签纸,只是放在那里,偶尔的看到,心里生出一些感慨,仅此而已。
在那两年,沪妮换了十几份工作,没有一个老板愿意自己的员工在应该加班的时间,老是请假去读书,培训不是他的任务,他要的是一个完全尽职尽力的员工,一个一上岗就马上可以用的员工。
沪妮也面临过许多美丽富足的陷阱。但每每那时,沪妮都异常地珍惜自己的身体,像珍惜处子之身一样的珍惜。她接受不了没有感情的性交,和谈一桩生意一样地简单“示爱”,所以她只有靠自己。
慢慢走过深大美丽的散发着树和草香味的校园,路上随时可见青春四溢的男孩女孩跳跃地走过,快节奏的笑声和说话的声音。默默地从他们身边经过,有些感叹地觉得自己老了。二十七岁,在沪妮的眼里,已经是个很“老”的年龄。
细高根凉鞋踩在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缓缓的,声音里也透了疲倦。
走出深大的后门,旁边就是车站,已经站了几个人在那里等车,不用坐车,为了减少自己路程上的时间,把房就租在了愉康附近,走过一个天桥,再经过一条不长的学府路,再进一个小巷,就可以到了。
“梅沪妮!”
沪妮转回头,看见同班的一个男子李维,一个普通到放在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平凡男子。男子快步地迎上来,脸上带着他惯有的不耐烦的表情说:“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喝点什么?”
“不了,我还要早点休息呢。”沪妮淡淡地回答。
“我上次给你提的事情……”
话没有说完,沪妮就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我上次不就回答你了吗?”
“不会吧,你来深圳都有几年了吧,不会一万块钱都没有吧!”李维还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
“不是有没有的问题。”沪妮冷冷地说,事实就是这样,凭什么要借钱给一个自己不信任不熟悉的人。
李维不甘心地说:“你不相信我,我们可以找公证人,立字据……”
“对不起,我不会借你钱。”沪妮转身,她没有耐心和这个人纠缠。
李维失望地叉了腰站在那里。
上了天桥,沪妮把刚刚感觉上的不适很快地忘掉,社会上真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就像这个李维,前段时间没了命地猛追沪妮,但没有结果,就直接地向沪妮提出要借钱,因为他在关外分期付款买房,头款还差一万。一个处心积虑的计划,让沪妮好一阵后怕。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女子,也有人来算计。
报上有常常看到恋爱中的男女因为钱的原因倒戈相向的例子,这是个太现实的城市。
不长的天桥上摆了许多的地摊,靠着暖暖的明亮路灯,天桥上的世界依然如火如荼。卖水果的,卖花的,买臭豆腐的,卖深大美术系的学生自己做的陶瓷的,还有深大美术系的学生在那里摆了摊画肖像的。那是个男孩,瘦瘦的,齐肩的长发。在没有客人的时候,他就画自己的女朋友,一个有着胖乎乎脸蛋的女孩。女孩坐在那里,有一丝丝的害羞,但眼睛里更有对男孩的近乎崇拜的依恋。每每经过他们,沪妮的心里都会有一些怅然若失的触动。
买了一束天堂鸟,买了一些苹果,手里的感觉突然地沉重拖沓起来,沪妮不由加快了步子,向前走去。
走过喧嚣的街道,拐进一条不窄的小巷,里面别有洞天地有了一片住宅区,一栋栋紧挨着的楼房,房子前面是一棵很大的荔枝树。
这几栋楼房的户型一律是单身公寓,里面租住的大都是被时髦地称作“白领”的年轻人,本科生和研究生居多。在这样简单的住宅楼里,每天都可以看到穿着职业套装,随身带着便携电脑。行色匆匆的年轻男女。他们的房间也都是惊人的相似,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衣柜里不多但质地不错的衣服。一个简易书架,书架上挤满了财经、英语、营销之类的书籍,偶尔,里面间插着两本世界名著,和两本很流行的漫画书籍。一台电脑,在房间的某个角落,放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喜欢舒适一点的,就会放一台电视。这是一个简单的部落,他们中不乏有存款已经可以一次性买房的人,但他们依旧节约,控制自己的开支,因为他们的一切来之不易。还因为,他们大都还没有确定下自己未来生活的城市,简单的行李,可以让他们更容易迁徙。他们惯性地努力工作,生活习性就像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单纯而积极。
楼梯上,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沪妮下意识的朝旁边让了让。两个不高的大男孩,穿着整齐地从她身边经过,胖胖的男孩用很急促的语气说:“好久没锻炼了,一身的肉都发痒,这个周末一定要去打羽毛球,怎么都不加班了。”瘦瘦的男孩说:“你说的啊!不要到时候不见的就是你。每次说的比谁都起劲,一到时间就这样事那样事……”
沪妮站在门前,把左手的花放在窗台上,然后一只手在包里掏着钥匙。包里的东西太多了,面巾纸,粉盒,书本,笔,手机,钱包,小瓶的香水,口红。手指触及手提包里面的各个角落,终于把一串钥匙拎了出来。听着钥匙在孔里转动的声音,沪妮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每一天最轻松的时间,是在自己屋里度过的。而最惬意的,是洗了澡以后,躺在床上,想着还有这样的几个小时可以休息,可以舒适地躲在被窝里,不用去管别的,心里就有一种放松的满足。
打开门,把灯打开,然后拿了花进去。
房间是简单的,一张床,一个简易衣柜,一个简易书架,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一台电脑。简单,但很干净整齐。
沪妮把写字台上已经有些干枯的白合花扔进了外面的垃圾铜里,然后把玻璃花瓶擦洗干净,盛上水,把天堂鸟插了进去,放在桌上,房间里顿时的有了一些热烈的温馨。
简单地收拾一下房间,每天收拾房间的时间都是在晚上回来以后。然后冲凉。沪妮慢慢地做着这些,安定而满足。
不大的卫生间里,泸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了一些淡淡的怅然,洗干净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的憔悴,依旧是以前的模样和五官,却没有了以前的稚嫩,因为烟和常常熬夜的原因,皮肤已经开始粗燥起来,有点没有血色的青白,毛孔也已经粗大。沪妮有些伤感地把眼睛移开镜子,擦干净身上的水珠,穿上睡衣,把小小的不快很快地抛开,舒适地躺在了温暖的床上。翻开一本杂志,不能抗拒地点燃一只烟,痒痒的喉咙,已经一天没有吸到烟的滋味了。
床头柜上,有几个小小的镜框,里面放着妈妈黑白的照片,照片里有很好的阳光,投射在妈妈微笑的脸上,明媚安详。
看杂志不过十来分钟,睡意渐渐袭来。这是沪妮的催眠方法。兴奋了一天的大脑很难短时间的安静下来,慢慢地冲凉,看书,能够很好地让自己的神经安定下来,进入睡眠状态。
这时电话却突然地响起,不看来电显示,沪妮都知道是谁,在这样的深夜给她电话的,只有一个人,夏小言。
南方的相遇(二)
金子
小言在结婚两年以后,因为张勇的不忠把张勇告上法庭,一个很好的借口。天知道,拥有了财产的小言,再也不会因为仰视张勇而迷恋他,她要自由,要想要的幸福生活,要她喜欢的男人,漂亮的年轻的富有的可以刺激她荷尔蒙分泌的男人。成功地离异,然后得到了三条至理名言,第一:结婚,绝对能保护女人的合法权益。第二:男人永远喜欢新鲜的性伴侣。第三:一定要和你的男人结婚,而且一定要找有钱的男人。因为不管贫穷还是富有的男人,本性都是好色的,还不如找有钱的,而且一定要结婚,那样在离婚之后,才会有合理的赔偿。“男人,都是不想负责任的。”小言这样说。
小言就是这样带着张勇给她的两百万离婚赔偿来的深圳,然后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里,抱怨法院的不公平,她没有能够和张勇平分家产。
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两个女子一起生活了不到两个月,小言就搬走了。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三室一厅的,房产证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而且她自己的酒吧很快地就开张了。外加一个英俊而且荷包殷实的男子,顾鹏。小言如果决定要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一定得有足够的动作来表现他的诚意,就像那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从此她可以从容地生活,挑选自己喜欢的有钱或没钱的男人,只要她愿意。
“喂?”
“沪妮,你在干嘛!”背景是嘈杂的各种声音。
“看书啊,你还在酒吧里啊?”
“是啊,今天酒吧来了个新人,品质不错呢!”小言快乐地咯咯咯地笑起来,“怎么样?要不要过来看看?”
“算了,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你那个破班,有什么好上的?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算了,女人,不要做得那么辛苦。”
“那你不也是在做吗?”
“你怎么不明白,我这做和你那样做是不一样的,我是自己做老板,你那样辛辛苦苦的,还不是让那些资本家剥削。”
“顾鹏不在吗?”
“他管我!……他啊,又出差去了!”
沪妮嬉笑着和小言瞎扯,在以前的许多个夜晚,沪妮就是这样来治疗自己强烈的诉说欲的。想说话,不管是和谁,只要说话。然后沪妮发现自己只有一个倾诉的对象,就是小言。
放下电话,让兴奋的情绪稍稍平复,看着天花板,让自己不要去想太多。对一个上班族来说,足够的睡眠是怎样的重要。
在自己的耳朵里放了两个耳塞,防止被半夜加班回来的上下左右的邻居吵醒,但要防止听不到第二天早晨的闹铃声。拉灭台灯,沪妮很舒适地躺在了干燥温暖的被窝里。现在的沪妮已经学会了满足,过去的伤痕该淡的已经淡化,不能释怀的,也已经放进了心底。就象妈妈,最后看到的妈妈,这些都小心地藏着。有些东西,永远都是残缺的,永远是生活的断层,没有办法衔接。但不管怎样人都还得活着,活着,有时候是人努力的最基本理由。然后,就是要活得更好。
黑暗中,沪妮慢慢地睡着了,没有梦。已经很久没有梦了。
南方的相遇(三)
金子
开放式办公室里,沪妮抓紧时间整理着手里的资料,她和旁边座位上的两个女孩一样,做的是销售助理,经常面临的是一大堆的资料和材料,还有电话。
外面的天空已经越来越黑暗,不到下午五点,天都已经快黑了。这在深圳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城市里,是很罕见的。不停地有同事走到落地玻璃前,担忧地说:“不会是台风要来了吧,才六月呢,我的衣服还晾在外面的呢!”“那算什么,我的窗户还没有关呢!”
“梅沪妮!你今天加班吗?”坐在沪妮旁边的张影扭着头问,化着亮妆的脸忧愁地皱着。
“应该不会加吧。”沪妮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说:“最多在办公室多待十几分钟。”
“啊——!”张影用着台湾电视连续剧的腔调说:“齐丽也不加班,你们都不加班,就剩我一个人!”
齐丽扬了头说:“我昨天加到九点多还不是我一个人!”
张影就拿了电话定餐,边拨号码边说,“我的衣服全晒在阳台上的,不知道回去还有没有一件挂在那里。怎么六月台风就来了,也太早了吧。”
“这个季节,你还敢把衣服挂在阳台上晒。”齐丽不以为然地说。
“我那件五百多的白色套装第一次水洗呢,也挂在外面的。”张影嘟哝着,突然地大声起来:“喂,你家家乐吗,我要一份鱼香茄子饭!你在六点钟准时送上来啊!我是XX公司的,姓张。”
窗外开始有很亮的闪电,然后是轰鸣的雷声。办公室里因为这样的天气而躁动起来。
下班的时间到了,公司门前打卡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办公室里,沪妮看了时间,匆忙地收拾东西,拿了每天必带的晴雨两用伞,向外走去。
公司的楼下,有不少的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伞,却不敢贸然地冲进倾注的雨幕里。沪妮和有的人一样,撑好伞,从容地离开了大厦。既然结局都是浑身湿透,就用不着去慌张地奔跑了。
雨大,风也大,沪妮牢牢的抓紧了伞秉,走到车站,那里挤满了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