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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没有十万八万下不来的。“刘志明问:”齐处长,现在财务还能拿出多
少钱来啊?“齐业群为难地说:”我最多能拿出两万块钱来,再多我是没有了。不
行就从各车间的工资里扣出一些来。“刘志明摇头:”打油的钱不能打醋。还是想
想别的办法吧。“周天问工会主席王超:”工会还有多少钱?“王超双手一摊:”
工会现在没钱,厂里好几个病号都等着补助呢。“
众人都闷了。窗外的寒风在呼呼地刮着,从窗子的缝隙中钻进来,吱吱的,听
得人心里直乱。
刘志明笑道:“办法总是有的。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嘛。我不相信大阳厂真就挖
不出这十万八万块钱来。大家再想想,除了工会,别处还有有钱的部门吗?先借用
一下,把事情办了,然后我们再堵窟窿嘛。”刘志明把目光转向组织部长方瑜。
方瑜读懂了刘志明的目光,想了想说:“不行就从党费里边借一些先用着。”
刘志明笑了,四下看看:“哦,这倒是个主意。周书记你看这样——”周天想了想:
“我看可以。党费还有几万块钱。先拿出来办黑娃的丧事。”刘志明把烟掐死:
“好,我看就这样,周书记这个办法可以。我还想讲一点意见。张黑娃同志是在工
作岗位殉职的,他在我们厂极为困难的条件下,还这样加班加点地工作,这种精神
是值得我们全厂同志学习的。”众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刘志明会这样定论这
场事故。有人窃笑。
刘志明扫视了一下会场,硬声说道:“人多口杂,希望大家正面跟职工做解释。
我建议,在全厂掀起一个学习张黑娃同志的活动。借此增强全厂同志的凝聚力、向
心力,把大家的精神聚集到全厂的改革上来。这件事,由党委宣传部安排一下。
先拿出个意见来,周书记,你看怎么样?“周天埋下头,没说话。他没想到刘
志明会用这样一个颠倒黑白的办法来处理张黑娃的事故。
刘志明顿了顿:“当然,张黑娃同志在工作中是有违反操作规程的情况,但这
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张黑娃为了抢时间赶任务才牺牲了的。张黑娃同志
是牺牲在工作岗位上的,我再强调一下,如果谁要是在这个问题上乱猜乱讲,不止
是对我们大阳厂工作的否定。更是对张黑娃同志的不尊重。”
众人呆呆地。刘志明转身问周天:“周书记,你还有什么要讲的?”周天抬起
头,闷闷地说了一句:“我没有什么好讲的。”刘志明站起身:“散会。”
众人起身走出会议室。会议室里空空荡荡的了。只留下了刘志明和周天。刘志
明看看周天,点燃一支烟。周天突然粗声粗气地说:“厂长,咱们谈谈吧。”刘志
明笑道:“有什么话就说嘛?”周天皱眉说:“我想黑娃这件事,如果按照你刚刚
的口径宣传,效果好吗?”刘志明盯着周天:“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周天哑
然,怔怔地看着刘志明。
刘志明笑道:“老周,现在是要稳定住大阳厂职工的情绪。这里边有一个政治
的问题。你是搞党务的,已经搞了多少年。坏事变好事这个简单的道理你该知道的,
凡事总是因势利导的好嘛。”周天摇头:“可是我们这样宣传好吗?职工们会怎么
看?大家会说我们在死人身上做文章。”
刘志明愣了一下,眼睛看着墙上的一幅画。那幅画是大阳厂的全景。刘志明轻
轻叹了口气:“我刚刚已经说了,张黑娃是死在工作岗位上的。如果我们不这样宣
传,我们又该怎么宣传?我们总该对全厂八千名职工有个交待嘛。好比说同样一件
事情,如果你这样宣传,就会给职工泄气,你那样宣传,就会给职工鼓劲,你说我
们应该选择哪一个?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大阳厂这个陷入困境的企业稳定
住,把八千名职工的情绪稳定住,在这样一个目的面前,你能说清,我们这样做有
什么不对吗?”刘志明有些激动,目光盯着周天。
周天叹道:“也许我真的落伍了。可我们也应该把事情真相告诉全厂啊。明明
是张黑娃违反操作规程才出的事故嘛。”刘志明苦笑道:“如果我们承认了黑娃这
件事的真相,厂里八千名职工对我们这个班子会是什么看法?你想过吗?我们这个
班子就会在全厂职工的心目中,一落千丈,我们就成了一帮窝囊废。一帮靠牺牲职
工生命的笨蛋、草包、混世虫。我们想着再带着全厂职工向前奔,职工还会信任你
周天?信任我刘志明?他们怎么也不会再信任我们了。失去信任,就等于我们这班
子的领导生命的完结。”周天倔倔地说: “可我们总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包起来不
让人看啊?我们是变戏法的吗?”刘志明艰难地笑笑:“我打个比方,我们在大阳
厂这个困难重重的企业里,就要变戏法,就是要把全厂职工分散了的向心力重新凝
聚起来。这没有什么不好。如果我们想让大阳厂走出现在的泥坑,我们就要牺牲一
些东西,还要让一些同志受一些委屈。也包括你我。有时候,真话不一定是对的,
假话不一定是错的。简单的说,只要我们不拔全厂八千人的气门芯,只要我们能让
全厂职工怀着希望向前走,我们无论怎么做,都是问心无愧的。”刘志明的声音有
些干涩。不再说。他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又掐灭了。
周天长叹一声:“厂长,今天的事情,你很难说服我。刚刚在会上,我顾虑很
多。你知道,我这个人是很臭的。已经名声在外,和几任厂长都搞不好关系的。
你我相处,我很是小心的,也很是注意克服自己急躁的毛病。我说过的,我并
不是多么在乎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子的,我只是怕你我之间的不和,会使大阳厂的
日子更加难过。我今天就把我的意见摆在桌面上,厂长,我们必须相信职工,我们
必须依靠职工。大阳厂的改革没有他们的参与,就是一句空话。志明同志,你有能
力,你来厂这些日子,一些问题处理得很有办法。但是,今天你在会上对黑娃这个
问题的态度,我有意见。“刘志明摆摆手:”老周,如果这个问题上出了什么岔子,
我负责。好不好?“周天皱眉道:”厂长,我今天不跟你讨论责任问题。现在是厂
长负责制,厂里的事情你是当家的。这几年我有一个体会,大阳厂要搞好,首先要
有一个好班子,一个好厂长,一个好机制,一个好产品。搞好一个大阳厂,仅仅靠
一个厂长是不够的。但是,如果搞垮大阳厂,厂长一个人就够了。“
刘志明心里一震,脸色就变了:“老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天苦笑:“我的话是不是重了?我是说前任的许厂长,他也是有能力的。
可他没有把大阳厂搞好。我作为一个党委书记也是有责任的。可是有一个最大
的问题,就是他个人专行惯了。听不得不同意见。我总想,片面强调厂长负责制就
有可能演变成个人独裁。许厂长已经破坏了大阳厂领导班子的整体形象,加剧了大
阳厂领导班子和职工的矛盾。您现在又在搞愚弄职工,这能够长久得了吗?现在大
阳厂的职工需要吃的不是止疼片,是定心丸啊。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把厂里实际情况
告诉职工呢?黑娃的事情又有什么不能对职工讲的呢?我说句不好听的话,您在这
个问题上是有私心的。“
刘志明怔了怔:“哦?”周天盯着刘志明:“您来厂这些日子,我能看得出您
是在维持,您不是来当厂长的,您是来当维持会长的。”刘志明呆呆地看着周天。
周天的眼睛里含了泪:“但愿我的想法是错的。志明同志,我希望您在大阳厂
干下去。职工心里一杆秤啊,他们都清清楚楚的啊。别冷了他们的心啊。大阳厂已
经到了这般地步,八千名职工都没有了退路,我们还能偷偷地给自己找退路吗?我
们要干就要像个干的,把心思全扑在大阳厂的发展上,不干,就趁早。我们如果只
是维持,我们就对不住大阳厂八千职工。我们才会真的问心有愧啊。”周天缓口气:
“对不起,我今天有些激动。”周天转身去看窗外,风越来越猛了,树枝扬着尖尖
的叫声。
两个人沉默了。刘志明闷闷地点燃刚刚掐灭的半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看
看表,打破沉闷:“走吧,下班了。咱们今天先谈到这里吧。”
两个人闷闷地走出办公楼。刘志明嘘出一口气,转了一个话题,对周天说:
“老周,陈英杰已经定下来明天飞北京。也许这真是一步好棋呢。”周天没说话,
眉头皱紧了。刘志明愣了一下,问:“你怎么了?”周天摇摇头:“没事,我是想
老陈太累了。”刘志明点点头:“是啊,我们都太累了。”周天脸上滑过一丝痛苦
的表情:“你先走吧,我去看看老陈。”周天就朝车间去了。刘志明感觉周天有些
奇怪。一时猜不透周天怎么了,他远远地看着周天进了车间。
周天心里很难过,他昨天去医院探望韩志平的老伴,在医院当副院长的战友老
高无意之中告诉他,大阳厂有一个叫陈英杰的总工得了好几年的绝症了,现在还让
医院替他保密呢。周天吓了一跳。抓住老高问是怎么回事。老高说医院有陈英杰的
病历。周天心里难受极了。他、明白陈英杰为什么一直胃不好了。
周天进了车间,见陈英杰正在跟工人们说说笑笑呢,陈英杰见周天进来,就嘿
嘿地笑着说:“周书记,这几天的进度挺快的,干完了活儿了,我请客。”周天愣
了愣,就看陈总脸色灰灰的十分难看。他强压着悲伤,笑了:“陈总,可得说话算
话啊,对了,我还真有件事想跟你谈呢。到外面说吧。”陈英杰笑道:“什么事啊?”
陈英杰就随周天出了车间,两个人走在厂道上,周天看着陈英杰,叹了口气:
“你怎么早不说呢?”陈英杰一愣:“怎么了?”周天难受地说:“你就别瞒我了,
我都知道了。”陈英杰就怔住了。周天再也忍不住了,凄楚地说:“老陈,你这病
……”陈英杰忙摆手:“你乱嚷什么啊?兴许是误诊呢。”周天眼睛就湿了:“老
陈,你不该瞒我啊……”周天就说不下去了。陈英杰笑道:“看你看你,干什么啊?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周天埋下头,低低地声音说:”你该休息啊。“
一阵风打着旋子刮过来,周天觉得脸被风割得生疼。陈英杰叹了口气:“老周,
我求你件事。”周天仰起一张泪脸:“你说。”陈英杰的声音有些发涩:“如果我
真的不行了,你们千万把WT床搞完,全厂的人指望着这东西吃饭呢。”周天低声吼
一声:“你说的是什么啊?”陈英杰苦笑一声:“我没有多少日子了。我自己知道
的。”周天转过脸去:“你别瞎说了,安心养病吧。”说着已经满脸是泪了。
陈英杰闷了一下,笑笑:“算了,我真是没事呢。我先回去了。这几天缺觉缺
海了,我得补补觉了。明天还要上飞机呢。对了,张黑娃的事刘厂长怎么定了那么
一个调子,荒唐了。”周天摇摇头:“刘厂长有他的考虑。”陈英杰怔了怔:“我
先回去了。”陈英杰沿着厂道走了,周天看着陈英杰那已经明显驼背的身子,心里
又酸酸的了,泪就涌下来。
市长司徒文回到市政府,就给市委书记方军拨通了电话。司徒文把跟汉顿见面
的情况讲了。司徒文说:“方书记,这个汉顿是真心看中了我市的机床行业。如果
合资成功,那我市的机床行业,就会借此机会走出困境。”方军笑道:“汉顿这个
人很有商业头脑,他突然来到我市谈合资的事情,我总觉得这里边的情况不像我们
想象的那样,从直觉上讲,我们不能把希望过多地寄托在合资这棵树上。我市共有
十三个有生产规模的机床厂。汉顿有多大的肚皮啊,他能够全部吃进吗?还有一个
问题,我们大阳市的机床产品并不是世界上的先进产品,W 公司具有生产我们所有
机床的能力,他们为什么还要热衷于跟我们合资呢?这些问题如果不搞清楚,我们
就是盲人瞎马。”
司徒文心里动了动,觉得方书记太多虑了,就笑道:“我总觉得您想得是不是
复杂了些啊?我刚刚跟省里通了电话,省长很重视这次大阳市引资的事情,认为这
是我们大阳市今年的一个大项目,希望我们一定抓紧。”方军笑道:“怕是不那么
简单。我还是那个感觉,这个汉顿是从天而降的。”司徒文笑道:“您是指天上掉
肉饼?”方军笑道:“天上掉肉饼?你知道我是几岁知道这句话的吗?这句话是我
三岁时听奶奶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