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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彦殊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拉住马缰,抬首,想要捕捉游潇的目光:“你就没有其他的话要说吗?”
“笑话,难道我还要恭喜你吗?放手!”游潇冷笑,目光却游离,不敢看他的眼睛。
“……”武彦殊沉默,想起一个留下她的借口:“你不是说要送我一份大礼?”
“再说吧。”游潇有些不耐烦。
“本少得到这个天下,让你很不高兴?”武彦殊想了想,问。
“你得到这个天下,有什么让我高兴的理由吗?”游潇冷声道,“让开!”
武彦殊看着游潇,沉默着放开了手。
马鞭轻挥,一骑绝尘。
“且笑天下名利浊,不胜人生一场醉!”游潇吟,笑。
武彦殊蓦地回首,游潇已经去得远了。
“武公子,我想回去了。”泠颜声音有些哽咽,刚刚游潇,根本都没有认真看她一眼。
“好,我送你。”
于路却是无话,武彦殊满脑子便是游潇绝尘而去的景象,还有那句:“且笑天下名利浊,不胜人生一场醉。”倒也只是游潇能说出来的。
如果,今后我坐拥万里江山,却再没有人陪我如她般畅饮……
“武公子,泠颜先走了,明日我会派人通知公子进宫。”
武彦殊这才惊醒,原来已经到了宫门前,木然点头。
泠颜点头,勉强微笑,武彦殊愣愣看着她进宫的背影,患得患失,心头空落落的。
传说,一入宫门深似海。
传说,愿生生世世不在帝王家。
传说,那是一条孤家寡人之路。
传说,各种夺嫡,后宫争宠……
“蛇妖,这你就不懂了,这个天下之主有什么好玩的嘛,当上之后整个天下都是你的,这么多人要吃饭要穿衣都得你管,管不好好要造反,那些大臣整天有事没事就来找说大事小事,哪里山崩,哪有有发水灾,还要励精图治,每天上早朝,晚上回去一后宫的女人,你还得烦恼去哪里睡,还得担心她们勾心斗角的争宠,女人多,子女也多,不要以为子女多了是福气,那是在平常家庭,在帝王家你还得防着你那些个不孝子谋你的王位,一个不好,善终都不可能……你看看,到头来,你又得到了什么?不要以为拥有天下就拥有一切,其实拥有天下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得到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什么意义嘛。就是一点都不好玩,我才不稀罕,否则我早抢过来玩了,还轮到你们在这里争啊争的。”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那个时候游潇在断玉楼对他说的一段话……这个天下,当时那么想得到,可是想是想,但是天下的本身吗?那个时候自己驳断她,不过是因为她帮着苏淼。现在,天下已经在手,我也没有欣喜若狂……反而……
“公主,等等。”
泠颜回头,不知道他还要什么说的。
“请借一步说话,我还有几句话想对公主说。”
泠颜点点头,走了回来。
武彦殊带她走远几步,认真道:“公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会不会觉得为一个女人放弃天下是一件很傻的事?”
泠颜一愣,讶道:“本宫可否认为武公子是有想法这样做?”
武彦殊展颜一笑,点头。
泠颜沉默,忽地笑起来:“本宫出生王宫,有各种光环,但是王宫的阴暗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本宫觉得,这个天下之主,也不过尓尔。所以武公子若觉得值得,那便不要也罢,泠颜祝福你们。”
“是吗?不过……”武彦殊说着叹气。
“泠颜实在很好奇,那个女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会让武公子为之放弃天下。”
“其实我只是刚刚才明白,我争天下,只是一种过程,我想向人证明,但是天下,我一直没想好到底有多想要。至于那个女子嘛,也确实是个绝妙的人。而她是谁,有缘再见的话你会知道的。”
“其实,母仪天下是父王的意思,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跟公子潇一起闯荡江湖……”泠颜想起自己,有些神伤。
武彦殊笑笑,想了想道:“公主,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公子潇其实是个女的。”
泠颜一愣,道:“武公子开什么玩笑?”
“或许你会觉得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名扬天下无数少女的如意郎君公子潇,确确实实是个女的。”武彦殊想了想决定坦然相告,然后又笑道:“当初知道,也把我吓了一跳。如果不信,你也可以问苏淼。”
泠颜泪水再也忍不住下来,一会儿又笑:“为什么……怎么可以这样?我竟然,喜欢上一个女的……”
“我告诉公主便是不想公主继续沉迷下去,不管你是不是公主,不管你有多优秀,你们肯定是不可能的。好了,我要走了,公主保重。”武彦殊微笑着躬身行了一个礼,转身展开轻功便不见了身影。
泠颜痴痴看着武彦殊消失的方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回宫去的。
马上疾驰,一路景色呼啸而过,脑中只有一句话,他是天下之主了。
这一场狂奔一直持续了一天一夜,游潇实在是累得快散架了,才找了家客栈歇息。小二送来饭菜,却是半点也动不下筷子,心头时而空落时而堵,反反复复只是记得昨天在城外,武彦殊跟泠颜……
这一天,终于来了。
天下之主已定,她以为知道最后的赢家是武彦殊会很难受,因为她要帮的是苏淼,他赢了,意味着苏淼多年来的经营化作流水。
可是这一路过来,她才慢慢发觉,无关苏淼,只是因为他做了天下之主,因为泠颜说过几日大婚,因为从今之后,他是君,而她不过是个草民……再也不可能跟他如再断玉楼般喝酒,再也不可能骂他一句死蛇妖,以前有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从今之后,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游潇忽然捂住心口,痛得不能自已,难道,这就是心痛的滋味?便如同那日自己一路展开轻功向断玉楼奔去,生怕见到他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一扫桌上的饭菜,游潇望月轻叹,转身上床,就让她一觉睡过去吧,暂时忘记一切。
可是,早已经尝过,辗转反侧的滋味,尽管是这么累,可是依旧,睡不着。
琴音哀泣,悠扬,游潇也不知道伴着哪来的琴声缓缓闭上了眼睛,只觉得那琴音似乎有魔力,那声音,多么适合现在的心情……梦里,全部是他们之间经历过的景象……
从闻香楼第一眼的惊艳,到城外酒店的纠葛,再到河边那有心计的一吻,再到成府夜宴上赠闭月簪,再到萧家迷宫的携手和劫后余生,再到天香楼的相救,再到山中茅屋的比菜,再到那次他差点杀了自己,还打了自己一巴掌,再到后来互生怨恨,结识林西,再到失明的悉心照料,东海的日出,何神医的调戏,最后是断玉楼的相知,遇险后他几乎不计条件救了小杨,断玉楼的相候,隐师大会的利用,断玉楼的杀局……一幕幕想起来,游潇早已泪流满面……原来,不曾细想的背后,自己已经移心于他……不,不承认,谁喜欢他?我堂堂公子潇,怎么会喜欢那个蛇妖,自己不是最恨他么?
“嗯,有道理。可是,你没听过爱恨其实就在一线之间么?爱和恨是可以相互转化的。”
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人跟自己说过的话呢?那个语气,那个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蓦然惊醒,游潇便感觉一把剑架上了自己的脖子,定睛一看,却是冷冷看着她的陶洁茵。便如一阵风般,天教琴使携琴端坐于桌前。
无常琴,离魂曲,琴音摄魂,原来滋味是这般。
黑暗中游潇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心头有些懊恼,如果自己不是想得太入神,又怎么会被琴音所慑,以至于迷失自我?
这世间,最美的是动情,这江湖,最怕的也是动情。
“说吧,你们想怎么样?”事已至此,游潇觉得心冷,淡淡道。
刚说出口,便被陶洁茵赏了一巴掌,只听她道:“你现在落在我们手中,我们想怎样便怎样!”
游潇舔了舔唇边的血,“我要见你们教主,我想他也应该很有兴趣见我一面。”那语气,半点也没把陶洁茵放在眼里。
说完,又被赏了一巴掌,只听陶洁茵恨恨道:“辛大哥,我想杀了他。”
那琴使原来姓辛,只听他叹了口气起身拉住陶洁茵的手道:“你别忘了教主是怎么吩咐的,他的脾气你也该知道。”
“哼,我为什么要听他的,他以为他还能风光多久?”陶洁茵冷哼一声道。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轻举妄动坏了大事。”琴使好言安慰她道。
“可是--”陶洁茵蓦地转头看着游潇,目光中全是怨毒:“我真的很像杀了他!”
“洁茵,事成之后,他也跑不了,到时候你便是把他抽筋剥皮也可以。”
“……陶姑娘,你能告诉我我跟你有仇吗?”游潇忍不住有些无辜地开口,实在很困惑,她什么时候做过让这女人如此恨自己的事。
“你闭嘴!”陶洁茵反手便是一巴掌:“你还知不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竟然……公子潇,你真虚伪!表面上清逸潇洒,实际上却是个跟男人……哼!”说到最后,也不好意思把那些露骨的话说出来。
游潇很困惑,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无力地看向相较于冷静的琴使:“你能给我翻译一下,她在说什么吗?”
“何必明知故问?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日你跟武彦殊在王城外树林亲热拥吻,想不到旁观者除了苏淼,还有我们吧?”
看到琴使那鄙视的目光,游潇愣了一下,有些明白了。
难怪,陶洁茵会如此恨自己,自己得不到那个男人的心,却误以为被另外一个男人得到了。
其实那天,武彦殊不过是利用自己来离间自己跟苏淼的感情罢了,又有几分真心?在旁人看来,却成了不容于世的肮脏感情。
又是武彦殊,风流债。
游潇有口难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苦笑。
陶洁茵见游潇那样子,更是生气,又是一巴掌赏了过去。
一路坐船西下,游潇算是落在天教的手里,也不去想见到莫沣时他会不会让自己生不如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三天了,王城那边,是不是在欢天喜地的办喜事?你是不是站在高台,受万民膜拜?
这次出来,游潇心头暗暗告诫自己诸事小心,可是算来算去,心神不宁却尝了一把离魂曲的滋味。如果她保持清醒的话,万万是不会中招的,一个琴使和一个陶洁茵,是奈何不了她的。
王城,的确是张灯结彩。
苏淼那日接到公主通知,来到王宫,这个驸马便这样定了下来。
而华琪王热情挽留,便在宫中陪着公主,准备一些大婚要办的事。
一直到今天,大婚的前一天,才得空出来。
自己已经是天下之主,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想的也是游潇,只想第一时间去素锦轩,告诉游潇,自己赢了。
成功的喜悦已经足以让他原谅游潇的任性,这些时间以来跟她的猜忌和不悦,他相信,天下已定,自己会拿回一切的。至于游潇,曾经许下的承诺,他记得。他打算娶公主,这个天下之母就暂时让她当着好了,等到整个天下到手,等到天下平定,他会兑现他的诺言,因为他的皇后,只是游潇。
第一时间到了素锦轩门口,压抑住心头的激动,敲门。
开门的是自己暗算过的桂伯,对此他倒微微有些觉得不好意思,那日他打晕他,夺走游潇的信件,布局要杀武彦殊。
桂伯见是他,只是淡淡道:“公子已经于四日前离了王城。”
“怎么会?”苏淼满腔欢喜,只觉大受打击:“她去哪了?”
“公子行踪飘渺,老夫不知。”桂伯面无表情地答道。
“……那,小杨呢?我要见他。”苏淼想来想去小杨应该知道。
“杨公子也于三日前带着萧姑娘离了王城。”
苏淼皱眉,后退几步,有些愣愣地看着素锦轩这几个大字,连小杨也走了,游潇,你不是打算从此消失吧?
黯然回到别院,方子晨向他禀报消息:“苏淼,四天之前手的下午手下人看见公子潇离了王城,第二天小杨也带着萧家姑娘离开了。”
苏淼点头,无力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
“说吧。”
“武彦殊也是在游潇走的那天夜里离开了王城,秦先生一众几乎是第二天清早便走了干净,颇有鸟兽散的意味……”
苏淼皱眉,连他也走了,这么快?四天前,连我都不知道我会赢,输赢未定,他怎么便走了?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
苏淼闭上眼,只觉得有些累,摆摆手,让方子晨下去了。
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