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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文《翠蝶紫虹》
楔 子
夜黑!雨暴!风狂!汹涌肆虐……
风声,如山崩海啸!
雨声,像巨瀑倒泻!
划破漆黑天幕的电光,一闪接一闪;震撼山林旷野的霹雳,一个继一个。
蓦然,数声凄厉悠长的狂啸,响彻云霄,伴着这恐怖,漆黑雨夜的雷声,雨声,令人听
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闪电,给黑暗带来了刹那光明——
啊!那是什么?数条黑影,风驰电掣般,射向那座荒山的深谷。
这些黑影是什么?是妖魔?是鬼怪?
不!那是人!
这些人又是谁?难道他们不怕,在这恐怖漆黑的雨夜里?
他们为了什么?是找寻什么吗?为什么要在这暴风雨的深夜里找寻?找得到吗?
找到了!不是吗?他们正停在那深谷中唯一孤独的茅舍前。
一声怒叱,一条硕长的身形,随声掠出茅舍门外。
数声厉喝,紧接着闭起一片刀光剑影……
啊!是寻仇——
哈……哈……哈……一阵阵愤怒的狂笑。
瞬息间,又一声声凄厉绝望的怒吼!
茅舍的后窗,轻轻的开了。
一条瘦小的身影飘了出来,悄悄的,窜进了一堆草丛里。
………………………
不一刻,茅舍的门前,又趋沉寂。
刀光,不见了!
惨喝,停止了!
风,仍疯狂的吹着……
雨,却已减少了许多。
那间孤独的茅舍,突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黑烟,终于,在狂风肆虐中,化成了腾腾的烈
焰!
火光中,茅舍下,正有六七个狰狞大汉,和一个面带刀疤的老者,围着一具倒卧在泥水
中的尸体,他们不断的在那尸体上搜索,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着期待和焦急!
草丛里,正有两道宝石样的光芒,不断的闪烁着;那果真是两颗宝石吗?不!那是两颗
充满了愤怒火焰的眸子,泪水欲滴的眼睛!
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躲在草丛里窥视,他在看什么?
他在看那些人中的一个老者,一个横眉竖目面带刀疤的老者。
他的牙,咬碎了,但不敢发声!
他的嘴唇,咬破了,却不敢呼痛!
他看到那些人,无力缓慢的站起来,彼此无神的互望一眼,他们失望了,显然他们没搜
到他们所希望的东西。
面带刀疤的老者一挥手,相继而起的是一阵衣袂飘风声,七八道黑影,在一闪一闪的电
光下,一个继一个的骤雷中,像脱弦之箭,又消失在狂风呼啸的黑夜里。
他们由何处来?没人知道!
他们往何处去,又有谁知?
………
风弱了!雨停了!茅舍的火焰也熄了!
只有遥远的天际,仍不时闪着微弱的电光,传来断断续续,隆隆无力的雷声!
在茅舍的残余灰烬前,一个十四五崴的男孩,伏在那具泥水中的尸体上,双肩不住的抽
搐着——
无声!也无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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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文《翠蝶紫虹》
第 一 章
黎明的曙光,驱尽了大地上的黑暗,继而东边天际,升起了万道金光,照亮了整个宇
宙。
阼夜疯狂的暴雨与黑暗带来的恐怖,完全消逝了,留下的,仅是漫山的泥泞,潺潺的流
水!
一座荒凉的山谷里,一堆灰烬的残垣前,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正用他的两只手,堆筑
着一座砾砂石块合成的新坟。
他俊美的面庞上,毫无血色,原是两颗黑白分明的眸子,这时却怖满了红丝!
他的十指,正向外渗着鲜血,鲜血染红了他手上的泥土。他忘了痛,也忘了苦,因为他
内心的痛苦,远比他皮肉的痛苦更为剧烈。
这时,他正用那两只因挖土而流血的手,去搬动一块近百斤的方石。
当他将方石移到坟前时,已累得额角冒汗,气喘吁吁了!
身上的那件蓝衫,已沾满了泥水,他举起右臂,擦了一下额角上的汗珠,缓慢的双膝跪
在坟前。
他突然从怀里取出一柄银光耀眼的匕首,振臂在那方石上铮铮的刻着,火星四射,碎石
纷飞。
片刻,那块方石上显出了这样的几个字:“先严廉守义之墓,不孝子廉慕雪泣立。”
原来这个男孩,正是驰名江湖的金刀大侠廉守义的唯一爱子廉慕雪。
廉慕雪一口气刻完了方石上的两行字,已是泪流满面顺腮而下了。
疲乏,饥渴,齐向他袭来,他倦极了!他需要休息,他需要睡眠,他也需要饮食。
但是他不敢,因为他必须尽速离开这座荒谷,这个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家。
他收起那柄匕首,缓慢无力的站起身来,抬头望着那艳丽的朝阳,他有点茫然了。
那慈祥亲切而带颤抖的声音,又在他的耳鼓里响起:“雪儿,快离开这里,你听那啸声
越来越近了,快!带着这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去找你的常叔叔,只有他才可以助你复仇。他
有两件武林至宝,你见到他,他会交给你,孩子!只要你在住宿的地方,用刀刻上一柄匕首
的暗记,你常叔叔自会去找你。唉!再有两天他就来了,想不到这魔头会先他而到,这是天
数,我怕不能再见到你常叔叔了……这儿有一些碎银,带在身上,快!孩子,不要难过了你
要勇敢的活下去!记住!要快快乐乐的生,轰轰烈烈的死,行道江湖,扶助弱小,造福武
林……去吧!”
雪儿的眼泪又顺腮流了下来,悲愤的神色,重重地显示在他的脸上,他的牙咬得紧紧的
——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那堆新土,那里面埋葬着他唯一的亲人,今后再也听不到那亲切慈祥
的声音了,因为他永远不再言语了!
天涯海角,芸芸众生,何处可栖身?现在他成了一个孤儿,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孤儿!
他就要离开这堆已变为灰烬的家,这座亲切的荒谷,在这荒谷茅舍里,他曾渡过了坚苦
的六年。
六年前,他慈爱的妈妈突然离开了他,为什么?没人告诉过他,到那儿去了?他也不知
道!
他只记得,从那时起,便随着父亲——
金刀大侠廉守义,来到这座荒凉的山谷,住进那间孤独的茅舍里。
当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他的父母便为他的武功奠基,他还清楚的记着,他开始读书的
时候,已经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了。
来到这荒谷的六年中,常叔叔又授他剑术轻功,打坐吐呐,因此,他变的身轻如燕,健
步如飞!
于是,他成了一个会武功的孩子。可是他的武功太浅了!不然,昨晚他父亲怎会逼他事
先离开?
他又想到昨夜风雨中的一幕,血淋淋的一幕,那面带刀疤的老者,那一掌劈死他父亲的
老者,他的眼中又冒出了愤怒复仇的烈火!
“……去!去找你的常叔叔,只有他才可以助你复仇……记住,快快乐乐的生,轰轰烈
烈的死……”
那亲切的声音,又再度在他的耳边响起。
雪儿猛的伸直了腰,又对那堆新土,那片残灰,那荒凉的山谷,作了最后的一瞥,毅然
向着谷口飞步奔去。
他一阵疾奔,已来到一座熙熙攘攘的小镇上,商店林立,酒肆比邻——饥饿,疲倦,使
他举步无力了。
他迫切的需要进食,迫切的需要休息!
于是步履匆匆的在人群里挤着,毫不理会人们对他投过来的厌恶一瞥。
片刻来到一个客栈门前,他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忽听身侧有人大喝道:“喂,小叫化,你要作什么?”
话声甫落,已有一个店伙装束的汉子,挡在他的面前,用一种不屑的眼光,注视着他满
是泥土汗垢的脸,和干泥斑斑已有数处破洞的蓝衫。
雪儿何曾受过人家这样无理的呵斥,再看看店伙那付嘴脸,不由得心理有气,一想,何
必理他,便沉声说:“谁是小叫化,你长眼睛吗?小爷要住店!”
“哼,住店?拿钱来呀!”
那店伙刻薄的说着,卑视的向着雪儿伸出手来。
雪儿着了,不由得怒火倏起,心想:天下有住店先付钱的吗?他很想掴这店伙两记耳
光,但是,他忍下了——
于是恨恨的在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向着那店伙伸过来的手里猛的一拍道:“好,你拿
去!”
说着,闪身往店里便走。
就在他闪身的刹那,蓦地一声嗥叫,使雪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那店伙正右手握着左
手,鲜红的血,在他的指缝间正汨汨的流出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雪儿看了,不觉一怔,当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时,也不觉有点歉然了!
他忘了他是一个会武功的孩子,他也根本不知道他曾经随着学艺的常叔叔便是武林三奇
之一的人物,他也从没梦想到他将来会成为武林中的一朵奇葩!
他仅仅知道他会武功,他会飞,他能用剑,他也会打坐吐纳,至于这些功夫是些什么名
称,他从没有听常叔叔对他说过。
他和那店伙没仇,没恨,当然也无心伤害他。
但是他习的神功,却是随着他的意念而发动的。
当他发怒的时候,神功已自动的凝聚了,因此他忿然一拍,那块龙眼大小的碎银,竟深
深的嵌入那店伙的手心中。
随着那声杀猪般的嗥叫,一个虬髯黑面大汉,已由里面走了出来。
他先望了一眼满面痛苦的店伙,接着又看了看伫立那儿表情茫然的雪儿,他心里似乎明
白了——
他是一个久历江湖的人,他深深知道江湖上那几种人物最难惹,那就是:“妇女小孩僧
道尼;蓬头乞丐文书生。”
这虬髯大汉误会了,他误会面前这个满脸泥污的小孩,不但身怀绝艺,而且是受人唆使
前来寻事的,不是吗?他不但打伤了店伙,还露了一手惊人的武功——“迫金入石”。
不过他仍揣摩不出他何时得罪过这一路的朋友,他不敢冒然动手,他必须先摸清楚小孩
的底细。
于是他叱退了那店伙,又转身换了一付笑脸,向着雪儿一抱拳,朗声说:“小兄弟,你
是要住店,还是要吃饭?请尽管说出来,如果有需我赛李逵吴琪坤效劳的地方,只要吴某能
力所友,无不尽力,至于……”说至此处略微一顿,但仍缓和的说:“如果你是有为而来,
吴某也并非怕事之人,小兄弟,只要你划出道来,吴某无不接着。”
雪儿觉得这虬髯满面身材魁悟的大汉,像貌虽长的有点怕人,但对人的态度却甚和气,
说话的嗓门也够响亮。
不过他不了解这大汉为何对他说了那么冗长的一段话,而这些话,使他听来又觉得非常
陌生。
他仅听到“吃饭,住店”和那个奇特的名字。
他对这奇特的名字,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此他问:“你叫赛李逵吴琪坤?”
那虬髯大汉见问,不由心里一凛,心想,果然是有为而来,微一颔首,沉声道:“正是
在下。”
“哈,哈,你的名字真有趣,我要住店,也要吃饭。”
“好,随我来!”
吴琪坤说罢,向着雪儿一招手,转身先向店里走去。
雪儿一看,立即跟在大汉的身后走进。
前进中他看着这个如半截黑塔的背影,这个名字奇特的人——赛李逵吴琪坤,他觉得这
人的一切都显得爽朗,豪迈!
穿过数排客房,来到一间上房门前,吴琪坤向门侧一闪身,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做了个
肃容的手势说:“小兄弟请。”
“啊!美极了!”
当雪儿豪不犹疑,也没谦让的走进了这间房子时,他被里面精致的陈设惊呆了,因而心
里发出了赞美的呼声。
的确,这间房子太美了,墙壁上的图画,漆得发亮的桌椅,还有窗前高几上的几盆艳丽
的花——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那荒谷茅舍中所没有的,他觉得这房子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
虽然在他幼小的记忆里,仍残留着这些东西的模糊影子,那时是否同母亲住在一起的时
候?他已记不清楚了。
“小兄弟,请坐。”
“好,你也请坐。”
雪儿一直没笑容的泥脸上,这时笑了,笑的是那么愉快!
现在他对这间房子的一切陈设,有了一种亲切的幻觉,因而对面前的虬髯大汉,也有了
亲切的好感,他直觉地认为同这样的一个大人住在一起,一定很有趣。
但是,虬髯汉子赛李逵吴琪坤的脸,却越来越深沉,越来越难看了,在他那宽大的嘴角
上,不时掠过一丝冷冷的微笑!
此刻另一个店伙装束的人,已送来了一份酒菜,摆在雪儿的面前。
雪儿的眼瞪大了,过度的饥饿使他忘了应有的礼貌,他像一个从没有吃过饱饭的乞儿,
一阵狼吞虎咽,吃的杯盘狼藉,酒壶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