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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母亲河发出的“SOS”
序(茅于轼著名经济学家)
张华侨是一个热血青年,有强烈的历史感和社会责任心。他给人的印象往往是过于急躁,甚至于强人所难。但也正因为他有这份热心才会深入到一万五千公里的黄河流域进行考察、采访和思考。这本书就是他这次考察的记录。他起的书名为《中国黄河调查》。读者不难理解他对于黄河的担忧,其实也是对整个中华民族的担忧。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发源地,也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之一。现在她怎样了?在她周围栖息的古老的人民正在经受着现代商业文明的冲击。虽然中国的改革成就惊天动地,但是这片土地却成了例外。要说起来,像黄河流域没有分享到改革利益的人,还多的是。所以看看黄河流域的情况,有助于我们了解被改革遗忘了的那部分人。住在东部富裕地区的人,如果不了解,不关心这一部分同胞,后果将是危险的。这本书的价值也在于此。
人类以传统方式生活了几千年。在此期间寿命、人口数、生活水平都没有什么改进。一直到二三百年前,事情逐渐起了变化。在这二三百年中,平均寿命翻了一番,人口增加了六七倍,人均GDP增加了十多倍。这样的进步是过去几千年所从来没有过的。如果以更长的历史眼光来看,几万年以来,人类的发展几乎是一条水平线,但十八九世纪以来出现了突然的上升。
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的变化?我认为是市场制度引起的。市场是以交换为特征的。在这以前也有个别的交换,但始终未能形成制度,因为有皇权的经常性的侵犯,人身权就没有保障,更谈不上财产权和公平竞争。后来由于人权的逐渐被确立,交换成为生活中最普通的事情。这样才有了分工,有了专业化,有了科学技术。人类从此进入了现代文明。
所有从传统农业转变到工业化的国家,都经过转变的阵痛。我们读恩格斯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可以感受到英国工人阶级的悲惨境况。他们的生活还不如自由耕作的农民。但是最后他们前进成为工业国,百姓的生活显著地改善了。而且这个过程并没有结束,生活还会进一步提高。人类应该还有几万年可继续,但是人的平均寿命不可能永远这么翻番,人口也不可能老是这样增长,物质财富受资源的约束也有增长的限度。
再过几十年,顶多一百多年,增长就会慢慢停顿下来,人类的发展又将恢复过去几万年的轨迹,大体上是一条水平线。如果这个估计不错,那么最近的几百年是人类历史中非同寻常的一段时期。我们生逢其时,应该说是非常幸运的。生活在我国东部沿海地区的人,已经亲身经历了这个变化,不论吃的、住的、穿的、玩的,都比过去大大地提高了。尽管他们可能并不满意,牢骚也同样地增加了。
如果我们把眼光转向黄河流域的百姓,他们的传统生活正在被打碎,未知的将来使他们迷茫。老一辈人适应的是计划经济的生产关系,原来国家承担的物质保障越来越靠不住了,将来他们靠什么生活?年轻的一代应该有远大的前程,可是他们没有受到能够适应现代生活的教育,觉得自己和新事物格格不入,因而被边缘化,被排斥在现代社会之外。少数能够适应现代社会的年轻人,真要进入这个瞬息万变的社会,其困难远远超出原来的估计。或者是因为地理的间隔,交通的不便,或者是因为缺乏最起码的进入资本,甚至于方言的不同也造成人和人沟通的困难。
有些地方虽然有丰富的自然资源,但是掠夺式的开采不但没有造福当地社会,反而使原来的生存方式都难以为继。污染和生态灾害把当地百姓搞得民不聊生。更有一些强势政府侵犯百姓的产权,把原来很有希望的企业搞垮。
从这本书里折射出来的许多故事,倾诉了黄河两岸百姓的愿望。他们缺乏严格的法律保护,又没有进入现代社会的知识准备和资本。他们需要政府和民间的关怀。中华民族是一个灾难深重的民族。改革开放带来了希望和生机,但是发展是极不平衡的。对于这部分处于极端不利条件下的同胞,我们要充分关注。我想这是这本书的作者所盼望的,也是他写这本书的一个目的。
2004年9月8日于北京南沙沟作者为经济学家、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常务理事第一章 母亲河发出的“SOS”
谁造成沙化大面积出现 清晨,一缕阳光照在柴达木盆地上,火车正急速地穿过盆地。极目远望,茫茫的戈壁滩显得那样的空旷、辽远,在这里你看不见一只鸟儿飞过,看不到像江南小村里升起的缕缕炊烟。只有那些从干渴的沙地里冒出来已经发黄的小草,才使人感到这里还有生命在顽强地同沙漠搏斗。
随着列车的奔驰,沙滩时而起伏,时而平坦,那起伏的山丘像是在经历了无数风雨的袭击后,仍不屈地屹立在荒漠上并向人们诉说这里经历的悲凉岁月。
没有水,只有炎炎的烈日,烤得大地在干渴中喘息,又像是在期待涓涓细流能滋润它的灵魂,给它的生命一种存活的希望。
而水在哪里?是谁造成了这里千年以来的沙化并在干渴中长久地期待?是谁使它穿越了岁月留给它的贫困与荒芜?绿色的减少、沙漠的扩大,不正显示出人类文明在这里的衰退和资源的过度开采吗?
但在这无边无际的戈壁滩上,你可以敞开压抑的心灵去尽情地呼唤,这里远离了城市的喧哗与拥挤,远离了人与人之间的猜疑与愤怒;这里没有无聊的规则与陈腐的条条框框,可以抛弃掉工业化带给你的虚伪,可以无限地放大你想象的空间,想象自己就是从远古的时代走来,伫立在茫茫的荒滩上,还没有寻找到遥远的家园。
戈壁滩上一会是阳光普照,过一会又是云雾缭绕,仿佛整个柴达木盆地仍不想走出被原始气息包围的年代,不想被工厂里冒出的浓浓黑烟污染,但喷射着工业文明气息的火车,带着人类征服的意志吼叫着穿过了沉睡了千年的盆地。那一座座被劈开的山峰,是征服者寻找财富划过的痕迹。
一片绿洲出现在眼前,原来是一条小河给这里带来了一片生机,它挡住了荒漠的袭击。借着水的浇灌,那一片高粱地显示出农民在这荒漠的土地上播下了他们一年的希望。
绿洲随着火车的奔驰很快就消失了。迎面而来的是沙碱地,它像一块巨大的网笼罩着大地,由风暴刮起来的沙丘显示生命的无奈。如果不是火车从这里穿过,这里也许还沉睡在千年的原始中。
那些干裂的小河在等待着水来滋润,以把它的生命重新唤醒。绿洲在沙漠的袭击下不断缩小自己的地盘,仿佛它们在同沙漠的搏斗中节节败退,而不断扩大的沙漠似乎要把那些孤独的小村子淹没。人类在征服自然获取收益时也在向自然付出巨大的代价。
即使是顽强生存的红柳,面对茫茫的沙化也显得无力抵挡,而贫困、收入微薄的农民,不仅无力阻止沙化的进攻,反而被继续扩大并包围他们的荒漠化,将他们同绿洲的联系切断。
将目光从空旷的戈壁滩转向流淌的黄河源头,看不到它那咆哮的奔腾与涌起的巨浪,它内在的能量仿佛像一个年迈的老人,已经被沧桑的岁月耗尽。两岸被雨水年复一年冲刷而成形同枯骨一般的山峰,仿佛是在无言地诉说岁月留给它们的苦难与沉重。
黄河的水40%来自青海,地处黄河源头的果洛州平均海拔在4000米以上,黄河在本州流径长达750公里。黄河源头的生态直接关系到整个黄河文明,而现在黄河的源头正面临着生态的急剧恶化。
果洛州土地总面积为7。6万平方公里,其中有天然草场6。5万平方公里,可利用草场为5。8平方公里,全州共有牧民103424人,其中藏族人口占90%以上,各类牲畜234。90万头。
但以牧业为主的果洛州,正面临着过度放牧使草地急剧萎缩进而引起荒漠化迅速扩大的恶果。老鹰的消失使老鼠以极快的速度繁殖,导致草场质量严重下降,其中退化的草地面积达4082万亩,占草地面积的52%,这直接威胁到果洛州牧业的发展及黄河源头的生态。
老鼠吃掉草根后还在草地上不停地打出一个又一个洞,那一堆堆被它扒起来的土,随着雨水的冲刷变成了一条条小沟。不断的冲刷使小沟变得愈来愈深,整个草场最后被搞得面目全非。沙漠化开始大面积出现,地皮层失去了保护后迅速干涸,接着沙土被水冲进黄河。
我在草地上看见,那一堆堆被老鼠打洞翻起来的沙土,如星星一样散布在草场上,而远处成群的牛羊却在悠闲地吃着草,它们全然不知沙漠化正在日益向它们逼近。
一位在青海果洛州从事种草试验的科研人员告诉我,一方面是放牧的数量在不断增加,另一方面是有限的草场已经承受不了过度的放牧,草地表层的土大约有30多厘米厚,一旦表层的土流失后,掩盖在下面的砂石很快就会裸露出来。
草地的退化直接导致黄河源头的生态恶化,草地的失去使土壤更加松散,只要雨水一冲刷,黄河两岸陡峭而又寸草不长的山崖,就会轰然倒下并把泥土向黄河一泻而去。
这位科研人员还对我说,如果草长到了30厘米高遮住了老鼠的视线,它就难以在草地上活动,而过度的放牧使草的高度迅速降低,这个环境就很适合老鼠的生存,它的繁殖能力迅猛增强。
老鼠在黄河源头的泛滥是因为生物链在这里发生了断裂。老鼠的天敌老鹰被当地的人打没了,用药来消灭老鼠不料老鹰吃了鼠药后也中毒而死,老鹰的减少使老鼠成了破坏黄河源头生态的一大敌人。
目前灭鼠采取的是生物毒素法,以小麦、青稞拌的药放在鼠洞口,但当地牧民对灭鼠的积极性不高,受佛教的影响他们不愿意杀生。
灭鼠的战斗实际上从上世纪70年代就开始了。冬季是灭鼠的最佳时机,这时,大雪封山,老鼠找不到草吃,它们就会扑向放在洞口拌上药的食物。但老鼠不会被全部消灭,而活下来的老鼠只要有繁殖的机会它们就会卷土重来。
有时这块草地灭了老鼠,而另一块草地没有灭,老鼠就会跑到没有灭的草地上继续繁殖危害,其结果是草场陷入鼠害、灭鼠、再繁殖、再危害的恶性循环中。
青海果洛州农牧局草原站副站长来德珍对我说,果洛州各县被老鼠危害的草地已达到大约3700多万亩,国家给每亩草地投入的灭鼠经费是5角钱。第一年灭鼠效果比较好,但第二年如果不灭老鼠,其繁殖速度就会更快。为了改变灭鼠的方式,农牧局要求牧民在自己承包的草场上自己出钱灭鼠。
第一章 母亲河发出的“SOS”
制止恶化钱从何处来 “草场面积退化实在太快了,还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牧民承包草场后他们还增加了放牧的数量,产出的牛羊多卖出去的却少,我们对他们的宣传是要多卖羊,有多少草地才能放多少牲畜,因为草场承受不了过度放牧的压力。”果洛州玛沁县农牧局局长李周曲忧虑地对我说。
李周曲还报出了这样一串数字:全县土地总面积13358平方公里,其中草场面积1645。9万亩,可利用的草场面积1510。8万亩,占草场面积的90。18%。但全县被鼠危害的草场达590万亩,占全县可利用草场面积的36。24%,水土流失面积164。9万亩,中度沙化面积达246。9万亩,正在沙化的面积145。96万亩,草场退化面积达600多万亩,占全县可利用草场面积的36。9%。草场的沙化导致玛沁县可有效利用的草场萎缩,原来可放牧100只羊的草场,可能现在只能放牧50只。李周曲认为每亩投入5角钱灭鼠,不但成本都不够而且在仅保工资发放的情况下,当地政府拿不出资金改造草场的退化,牧民小规模的灭鼠又达不到应有的效果。
自1998年以来,玛沁县灭鼠的面积是590万亩,国家投资290万元。2003年种植的2。5万亩草地,是在国家投资了125万元后才完成的。有些海拔在4000米以上寒冷的地方根本无法种草。
由于玛沁县盛产虫草等珍贵药材,每年有大量的人员在境内采挖,使草地植被进一步受到破坏。玛沁县地处高原,生态极其脆弱,一旦草场被破坏就再难以恢复。草场的沙化使玛沁县许多季节性的河流干涸,这反过来又威胁到当地牧民的生存。
为减轻草场面临的压力,李周曲说正在给各乡下达种草任务,同时动员牧民搬迁,搬迁将在玛沁、甘德、达日等地区实施。玛沁县昌麻河乡有179户牧民计划搬迁到一个镇上。2003年有10户牧民搬迁,有草场使用证的牧民每户给6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