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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干了。
何伟的哭泣像屋外的雨,这本来是个浪漫的夜晚,他也许太了解我了,选择了
这样一个让我容易变得脆弱的雨夜,作出了这样不折不扣的求婚仪式。
尽管我抱紧着他,他宽大的肩膀还是越抖越厉害,像从远远的海洋传来的震波,
他由伤心变成暴怒,跳起来叫道:我不明白,你爱我为什么不嫁给我?你到底想要
我怎么样?我已经是第三次向你求婚了,可你每一次都拒绝,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啊!
何伟的脸又流下了两行粗重的眼泪,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婚姻这么执著,而我
却像个圣者,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这个坟墓,坟墓里满是潮湿与阴暗,还有那可怕的
牢笼和牢笼里每一个角落。
这样一直不是很好吗?我轻轻地望着何伟。他的左脚正踩住一支玫瑰,花正被
他颤抖地蹭来蹭去。
我怀疑玫瑰会发出非常凄惨的声音,我相信每一个生命都有自己的生存的语言,
理想和目标。玫瑰的命运是悲惨的,它就像何伟经常提起的那个婚姻,婚姻是多余
的,只有爱才是我们最想要的,既然我们拥有了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那些多余
而又让人感到心烦的东西?
以前我向何伟解说了这个爱与婚姻的逻辑时,何伟总是抱着手嘲笑地说:煮熟
的鸭子也会飞的。
我不明白何伟这句话隐藏的逻辑,难道给爱情罩上婚姻就没有危险吗?难道把
煮熟的鸭子吞到肚皮里就能很好地珍藏?就没有反胃呕吐的时候?
其实你们男人更喜欢虚荣,我对何伟不止一次地这样说道。
何伟却总是很调皮地歪着头看着我,对我的这句话置之不理。他的那个动作常
常激起我沧桑的感觉,让我觉得一下子成了母亲,而他就是那个可爱的儿子。
女人难道天生就具有这种母爱精神吗?我很怀疑这个问题的真实性,参加单身
丽人联欢会的时候问阿芳,阿芳却说差不多。我是不是比别人更强烈一些,也许何
伟会清楚一点,上街过马路是我牵着他的手走在前面,而他总是很惊奇又很调皮地
蹦在后面。
爱的存在已是我们最好的证明,为什么还要给它冠之以各种名称?难道那么繁
琐的东西不会让你感到累吗?你明明知道婚姻是虚荣的为什么还要去选择。我又再
一次向何伟强调道。
这个理由你以为充分了吗?何伟总要拿出这句他以为有力度的话来挡我。
爱需要自由的空间,需要飞翔的天空,你为什么偏要给它加锁?我轻轻地说着,
然后把脸朝着窗外。
二
我知道何伟迟早要离开我,真的,那是迟早的事。
星期一老总问我愿不愿出差?我说,去哪?
“海南,一个很美丽的地方。”老总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动作。
“好吧,我就去一趟,顺便看看亚热带的风光。”我微笑地说着。
去海南前,我发现何伟变得沉默了,抽了一地的烟,脸上冒出了几颗青春痘,
他一下子好像成熟了许多。他会成熟起来的,我一直这样想道,而且很有把握而又
伤感地把这种结果归于自己。
我说:“我要去一段很长的时间,海南。”
“你去吧,我知道你迟早也要离开这个城市。”何伟一脸的颓废。
“何以见得?”我企图调整一下这窒闷的气氛,“你不找点事干吗?”
“我什么都不想干了!”他又猛吸了一口烟,手指弹飞了烟头,烟头在地上轻
蹦了几跳,然后才从容不迫地落了下来。
“怎么啦?你还生我的气?”我走上去,伏在他的怀里,昂着头问道。
“我要去新疆!”何伟把我轻轻地推开,走到床头把几本杂志收进了包里。
“为什么?”我略带惊讶,担心何伟这个冲动的举动会结束我和他之间的爱情。
“难道你没有觉得我们的爱情很滑稽吗?我竟然爱上了一人不愿嫁给我的人,
你也竟然爱着一个你不愿嫁的男人。你比我更滑稽!”何伟平静地说道。
他的神情没有悲伤,好像变成了一个觉悟者,只有我没有觉悟,但一旦一方觉
悟了,爱情也要走到尽头。
“什么时候回来?”我企图用这句话抹平我和他之间的裂痕,但我马上又发觉
这句话是多么可笑。
“不知道。怕永远也不回来了,我们到此为止吧。”何伟把包放在背上,眼睁
睁地盯着我。
我眼泪不禁落了下来,很重的两行,地板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何伟把我拥住了。
“能不能明天再走?”我又马上发现我的脆弱,可怜地看着何伟。
何伟粗厚的唇却把我吻住了,我觉得一阵的窒息,然后又有一阵的悲痛之流,
深深地从心脏渗进每个细胞。
三
老总问我:何伟怎么不来送你?
我假装轻松地一笑,但马上感觉脸上的皮有点僵硬。
老总马上发现了这个窘迫,笑道:吵架了?
“岂止吵架?”我把行李提了起来,“他还比我先走了。”
“先走了?”老总疑惑地问道,“去哪?”
“新疆。”我走上了飞机。
“唉,但愿海南一行让你忘掉这件不愉快的事。”老总说着也上了飞机。
身上的衣服在下飞机时突的变得厚了起来,我把大衣脱下,揣在怀里。
“啊,王总,辛苦,辛苦了。”从机场门口疾步走来了两个高大的男人。
大概就是王总所说的张经理和谢副经理吧,我微笑着想道。
“这位是我的业务经理,张丽。”王总给面前的两位介绍起我来。
“这位是张世海经理,这位是谢进副经理。”王总说的时候,张经理把手伸了
过来。
我发觉这是一双有分量的手,沉沉的。我抽出手时发现我手心已渗出了细汗。
“你好。”谢经理也伸手过来。
“你好。”我矜持地一笑。他的脸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头发油光可鉴,红领带
把他衬托得典雅高贵。
我开始有了愉快的心情,天上的白云飘过蓝天,空气是那么的新鲜,我很贪婪
地呼吸着,昂头望着天空。
“看来张小姐没有来过海南。”谢进在一旁笑了,“我帮你提行李,你尽管看
个够。”
我感觉脸上有点燥热,矜持而又调皮地说道:“不知道谢经理是不是个合格的
导游?”
“不但合格,而且优秀。”张经理笑着说道,打开了车门,来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的心情涌上了一点满足的微笑,钻进了车里。
这种心情在迎接晚会上得到了快速的膨胀,又褪掉了何伟留给我的阴影。谢进
高雅斯文有礼的舞步,让我觉得何伟的影子在霎时遥远了起来。
“张小姐喜欢大海吗?”谢进的手温柔的,他不紧不松地放在我的腰身,那个
慢三的曲子使整个舞场显出浪漫而又悠闲的气氛。
谢进却不知道这句话对我有多么大的引诱作用。在重庆,何伟把我抱在怀里顽
皮地说道:你看长江,就好像一条阴沟,看到大海时,你才知道什么叫气势。
喜欢看海吗?何伟不止一次拿这句话来引诱我。有朝一天我会带你去看海的,
何伟的话总是肯定的,当你为我披上那件白色的婚纱时。
何伟却不知道一提起婚纱我的皮肤上的温度马上下降,有点冷,有点麻,却让
我没有言语。
我心里一阵的忧伤一阵的激动,对谢进说道:“我从小就向往大海,不知道你
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海。”
“明天,明天就去。”谢进说的时候,曲子正好放完,他绅士地来一个请的动
作,两个手指却还牵住我的小手指。我稍微挣扎了一下,像一个很好玩的游戏。谢
进却又牵紧了一点,引我到座位上,好像几百年前我们就相约过要这样牵手,我觉
得一阵阵的满足,又一阵阵的忧伤。
我知道这又是女人的虚荣和寂寞之心在作怪,这种虚荣在我看到大海时变得愈
常的强烈。
谢进像个老情人,他拉着我的手奔跑在柔软的沙滩上,海风吹过我的脸,酥酥
的,海浪一阵阵地涌来,我第一次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的壮阔。
长江是条阴沟。我想起了何伟那个贴切的比喻,长江的气势及长江的水在大海
面前就像个丑陋的小姑娘。工业文明给长江留下的后遗症越来越多,人类本身就很
滑稽,执著地要去破坏它生存的环境,然后又想方设法地去补救它。这种蠢事英国
人干过,美国日本也干过,中国现在也跟着干。
感谢海南,我心里涌上一股激动的心情。好像川流终于冲破了重重山峦看到了
平原之外的秘密和生命的乐园。
但谢进给我带来这种亚热带的浪漫可爱吗?我又忧伤地想道。这种疑问在何伟
时代是没有的,何伟只给我带来对婚姻的怀疑和拒绝。我并不了解谢进,但他的男
人魅力和男人味道是那么浓,浓得要酥了我的眼睛。
谢进的吻让我感觉就像蓝天上的白云,那么的浓重,却又飘渺得高远。我像个
小孩提着鞋,躺在沙滩上,谢进一个转身把头埋了下来。那个吻我没有感到惊讶,
这是必然要发生的,我女人的虚荣心早已膨胀得要撑破我的胆肝,却又不去顾及它
的后果。
四
和谢进去吃海鲜是在一个傍晚,车开出海口我发现天上的红霞特别美丽。
这简直像童话里的天堂,我迷人地想道,它还没有被工业文明污染,相反海口
寂寞的房产保住了这片天空的纯净,成了寻觅者的天堂。
我却有点淡淡的悲伤,88年我没赶上十万大军登陆的队伍,不知道那时这座蛮
荒之岛到底长的什么模样,现在人才大军退去了,海口虽站起来,却不高,像个急
切需要营养的13岁的孩子。
海南没有成熟美,像个不老的童话,我这样对谢进说道,车已拐上一条笔直的
高速公路。
“88年更不成熟,现在它至少知道外面有个世界。”谢进转过头来说道。
“我从东北千里迢迢地赶来,和张总经理撑了十年,才有今天的飞宝公司。”
谢进的眼睛闪过一丝的迷离,那种目光让我想起何伟痛苦的样子。
但是今天的飞宝公司充满了雄心壮志。这次老总来就是要和飞宝合作策划买块
地皮建一个大型旅游区。谢进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环岛走了几回,才知道这块土
地并没有几个像样的旅游区,一切都像刚刚挣脱原始状态。
“我了解海南,我是这块土地的崇拜者和创造者,海南要走得更快看得更远,
就需要给她注入营养,现在有许多企业撤资只考虑了其目前商业利益,并没有注意
内地经济的发展,特别是西部大开发给海南带来的影响。内地经济的发展必然给海
南带来新一轮的甚至是更长久的旅游经济,我们现在先走一步,掌握了主动权,以
后就更容易控制我们的利益。”谢进向老总介绍合作计划时两眼发出了灼人的光芒,
那是自信和宗教般的虔诚。
我不由得佩服谢进的眼光和胆量,但这一切能给我证明什么?我又一阵的忧伤,
这段亚热带的恋情能否像窗外的那棵椰子,撑得坦坦荡荡又没有樊篱阻住它的去路?
回到房里,我发现桌上放着一大束玫瑰花,上面放着一张卡片。是谢进送的。
卡片上写着几个健走如飞的字:我爱你!永远!
我感觉一阵的麻木,一阵的悲伤,一阵的兴奋,久久地端祥着面前的这束玫瑰。
他是一个成功的男人,甚至是狂热的崇拜主义者。如果他把对海南的热情也投到我
身上,我会不会被他烫伤?甚至燃烧?
我心头笼上了一层阴影,一股说不出来的悲伤狠狠地叮了我一下。我也是个狂
热的崇拜主义者,这种渴望爱着但又对单身的崇拜造成了我对婚姻的强烈反叛,何
伟已经落荒而逃。而谢进呢?他渴望爱吗?他需要婚姻吗?
门外有敲门的声音,很轻,我抬头看了墙上的钟,才十点。我把门打开,是谢
进,他穿着便衣。
“我睡不着,想跟你聊聊天。”谢进的眼光迷朦朦的,眼睛好像在抚摸着我的
身体,我感觉一阵的酥麻,不自然的做了一个动作说道:“进来吧。”
可是谢进把门关上从背后把我抱住,我一阵的酥软,他的嘴磨蹭着我的脸,鼻,
眼,嘴唇。这时我才感觉他和何伟之间的不同,谢进的吻是深情的,饥渴的,狂热
的。我融化在他的怀里,被他抱起,他的手却一件件地剥光了我的衣服。
老总却在这时给我打来了电话,气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