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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似的,疯了似的跳呀跳……”
妈妈笑一下:“你大了,平时就害羞,是不是因为孟博士——? ”
冰冰急了:“妈,扯到哪儿去了? 我说的是正事。”
妈妈连忙说:“好。你说吧,你说吧。”
冰冰接着说:“还有一种怪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妈妈显出专心在听。
“是叫声,是那颗心脏发出来的。”
“哪会有什么叫声,那应该是——”
“就像野兽的嘶叫声。”
“得,心脏里会发出叫声? ”
“那声音千真万确从我身体里发出的。”
“荒唐,你是大白天说梦话吧? ”
“真是野兽的叫声,高一声低一声的。”
“谁信你的鬼话,胡说! ”
“我说的是真的! ”冰冰有些无可奈何。
这时,电话又响了。妈妈连忙跑出去接电话。
冰冰抱怨道:“我说的明明是——算我没说吧。”
很快,妈妈又过来,喊她接电话,说是郭凯打来的。
郭凯是她中学、大学同学,又是她男朋友,两人恋爱五年了。同学们明天都要去神农架实习,郭凯跑过来看她,只有半天时间,下午的车票都买好了。
半小时后,两人在街心公园走着。吴冰冰前面走,郭凯后面跟,半天没说话。
吴冰冰简直把郭凯忘了,她感到自己仿佛在幽深的山林里走着,有什么力量牵引着她不自觉地向前,她眼前闪现出一幕幕影像:阴森的林阴尽头是明亮的阳光,那儿有一座石砌的房子,房子周围是茂密的荆棘,还有一棵棵高大挺拔的夹竹桃,开着白色的和粉红色的花。花丛中浮出一张张模糊的脸……
看吴冰冰走着走着钻进了公园的树丛里,郭凯连忙追上去拉住了她。
瞅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郭凯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吴冰冰摇头。问她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吴冰冰也摇头。问她是不是生他的气了? 吴冰冰仍摇着头。郭凯亲近地揽她的腰,吴冰冰下意识地躲开了。
郭凯很惊讶。连吴冰冰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她对郭凯没了往日的热情,变得什么都不想说,就像面对陌生人似的。
郭凯说:“再过一个小时我就走了——”
冰冰说:“那就去吧。”
“恐怕实习要两个月,我们才能见面呢。”
“两个月——没事的。”
“你怎么那么冷静? 你不能跟我——”
“什么呀? 又不是生离死别。”
“起码也说几句亲热的话吧——”
“说什么,又不是小孩子……”
“你过来——”
“干吗? 我不过去。”
“过来呗——”
“干什么,我不想过去。”
郭凯上前抱起了吴冰冰,没想给她顺手抽了一耳光,郭凯被打傻了,吴冰冰也因自己的行为愣住了。郭凯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
吴冰冰委屈地嘟哝着:“你不要这样嘛——”
郭凯赌气地走了。吴冰冰在后面叫了他两声,他没理,走远了。
吴冰冰蹲在地上,双手掩面,想着想着,她哭了起来。
这天夜里,吴冰冰看书看得眼睛发酸,像小猫似的伸懒腰、打哈欠,可迟迟不愿睡。其实她还有另一种隐忧,没有跟一惊一乍的妈妈说——每天夜里,她一睡着就做梦,都是噩梦——这给她更多的疑惑和烦恼。
所以,她像往常一样,拖延着不愿早睡,不停地看书——虽然心思也不全在书上。那书上的铅字幻成了一排排蚂蚁,一波又一波不停地向她进攻,总是被她一次次地赶走,摇摇头来点精神,接着看下去。
直到深夜,她再也抵抗不住困倦的侵蚀,终于关上床头台灯躺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放松疲乏的身子。她不希望那个烦人的梦再出现,又毫不畏怯地作好了准备。眼皮沉重地合上后,头脑也渐渐模糊,朦胧中,一张巨大的黑色帷幕从天而降,缓缓地将她盖住了……
……她感到身子轻飘飘的,在黑夜里独自游走着,不知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看不见周围的房子,树木黑黢黢的;能闻到夹竹桃的气味,还有一两声猫叫。她往前走着,见树丛中有一截石墙,墙上坐着一个小女孩,穿红上衣、蓝裤子,扎着羊角辫子,胸前戴着个长命锁。她在旁边哧哧地笑着,伸出小手往前方指着,轻声对她说:“姐姐,往那边走,往那边——”
她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发现那女孩消失了。便顿时感到脚下高低不平,像是坠进了山间一个低洼、潮湿的坑洞里,茂密的荆棘和荒草迎面扑来。这时她听到,由远渐近传来某种野兽粗重的喘息声,她吓得拔腿跑了起来。而那只野兽分明在朝这边走,能听到它贪婪的呜咽声和爪子踩断灌木枝权的断裂声……
她一边往前跑,一边紧张而哀怜地叫着。除了那只野兽的追逐外,她分明感到黑暗中有个白色的身影也一直在跟着她,也许是那白色的身影在驱赶着那只野兽。她两腿不听使唤似的,跌倒了一次又一次,总又是很快地爬起来,磕磕碰碰地往前跑。她穿过一片树林,越过一片坡地,迎面看到一幢房子,和圆木栅栏围成的院子。她跑过去翻过栅栏,躲进了院里。院里有竹竿搭成的篷架,上面坠着奇形怪状的瓜果,在暗淡的晨曦里给人以狰狞恐怖的联想……
房子里亮着昏黄的灯,有个穿灰褐色衣服的女人坐在屋中央,瘦小的身子背对着门。她走进时低声说,求求你好心人,让我躲在这儿吧! 那女人竞没反应。她走到对面,看到了她长发遮掩的脸,看不见头发下的眼睛,只看到扁平而苍白的下巴,嘴唇紧紧地咬着,嘴角上有个痦子。她轻轻地晃一下她的肩,她就像一捆稻草似的倒在地上,她这才看清那张脸,两眼挖去了眼珠,只剩下血糊糊的洞……
她惊骇地大叫着,从那个死人身上跳过去,拼命地跑出屋外。她听到树丛里响起的声音,也分明看到树林深处有个女人白色的身影,就毫不迟疑地往另一方向跑去。在她的身后,那个白衣女人发出阴森而嘶哑的叫骂:“你会跟她一样死! 那是我的心脏! 我不会放过你! 你会死的! 跟她一样死! 等着死吧! 死吧! ——”
她吓得全身颤抖,哭叫着往前跑,头上的乌云也怪兽似的跟着她。
回头望一眼远远甩在身后的村庄轮廓,才算松口气放缓脚步。她看到前面有座很高的山,山头乌云缭绕,好像是在下雨,并听到了远处滚来轰隆隆的雷声。有风从山那边刮来,推着黑压压的云。在乌云笼罩的山脚下,又见大片黑黝黝夹竹桃……
她感到身子随风雨旋转着,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抛人了树林中间,堵在周围的是坚硬的树干和大朵的花。夹竹桃突然幻化成一张张苍白、血红的脸,同时竟伸胳膊拦腿阻挡她,不停地将她绊倒,缠住,还在她脸上抓出一条条血丝来。她跌倒了又爬起,惊吓得连嗓门都哭哑了。在树丛间来回跑着,怎么也跑不出去。
这时,一只猫从她面前溜过。她神志不清似的跟着那猫走。一抬头发现面前有一棵枯树,还有一个人趴在树杈间盯着她。她退后缩在树丛中,审视着敞亮处盆景似的枯树和人,发现那是个50多岁的男人,身架宽厚,灰发平头,阔脸,浓眉,金鱼眼。他上穿灰西装,下穿黑裤子,脚底着一双平底布鞋。
她没见过这个人。但还是毅然走过去,告诉他自己被追逐,求他帮助她。说半天他没应声。这才发现他是死人,是被两根树杈夹着脖子,站在那儿死的。从他耳朵两边流下的血水在地上汪了一片。她再一次尖叫着转身跑去。
没想,她绊了一跤,等爬起来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转眼间天地萧瑟,树叶落尽,林子光秃秃的,都变成了枯树。而枯树林外面,是白茫茫的,整一个冰雪覆盖的世界。远处的那座山还在,但却被银色簇拥着,似乎拉近了距离。她还在往前走,脸被干冷的风刮得难受,雪地的亮光刺得脑子生疼。猛抬头发现一条狼,正挡在前方路口拦着她。
那狼面目凶狠,裂开的嘴冒着烟,獠牙冷光闪闪……
她又往回跑,见远处山脚下有一所房子,就慌忙朝那儿跑去。到跟前,竞觉得好像来过这里。那房子窗台上有一只猫,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从窗缝间钻进屋里。她看到窗后有个白色身影晃动,又听到一个女人阴沉沉的声音:‘’该死的! 你还我的心脏! 你还我的心脏! ——“
“啊! ——”吴冰冰大叫了一声,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倒在床下,趴在床和柜子之间的地上,满身是湿淋淋的汗水。
坐在地上喘息了半天,她仍为刚才恐怖的梦境而心悸。
她皱着眉头自语:“她的心脏? 什么意思? ——”
这天,在去医院的路上,吴冰冰问:“妈,您见过那个女孩吗? ”
妈妈感到突然,反问道:“哪个女孩? ”
“就是——给我心脏的那个? ”
妈妈怔了一下,说:“没见过。咋了? ”
冰冰问:“您说,她长得什么样? ”
妈妈没回答,不解地看她一眼,自顾自地走。
冰冰说:“这些天来,我一睡着,就做梦。梦境里不是黑夜,就是灰蒙蒙的天。总有个女人追着我,穿一身白,头发披散着,边追还边叫着骂着……只看到她的身影,看不到她的脸,不晓得她长得什么样……”
妈妈突然打了个激灵,攥紧了她的胳膊。
她还要讲下去,妈妈说:“别胡说了。你又在吓老妈不是? 什么白衣女人,披头散发的……哪会有这种事儿。我不喜欢听。”
见妈妈紧张的样子,冰冰连忙闭上了嘴。
她们来到医院时,值班护士说孟博士正在接待客人,要她们等一会儿。可过了没多长时间,又来一个瘦高个女医生,说孟博士让她给冰冰作检查。
接下来检查也很简单,主要是看她手术后恢复情况,捺捺愈合的伤口,在上面叩击几下,又用听诊器听听心律跳动,最后作了一次心电图……女医生对她说看来挺好,一切正常,又说没事你们放心回吧。
这使吴冰冰有些遗憾——虽然她不愿让男医生给她检查,但眼下孟博士没亲自给她检查,又使她觉得失去了一次验证的机会——这颗心脏是不是真的怕孟博士呢? 所以,检查完后她没立刻走,妈妈也陪着她,一直等着孟博士。
终于,孟博士从医生办公室里走出来,还有一个比他年纪稍大的男人,看来是孟博士送他离去,他们一同朝电梯走去。吴冰冰盯着那人走进电梯,又连忙跑到旁边玻璃窗前俯视,等着他们从楼下走出来。她那时刻愣了——身架宽厚,灰发平头,阔脸,浓眉,金鱼眼——她在昨天的梦里见过这个男人。而梦里的他死了,是夹在两根树权间死的——她看着楼下那个人,还有灰色上装和黑裤子,让她百思不解。
她看着孟博士将那人送到停车场,看着两人握手道别,看着那人转身坐上车走了。
不大一会儿,孟博士回来,吴冰冰迎上去,急切地问:“孟伯伯,那个人——刚才那个人,他是谁? ”
孟博士一惊,不解地问:“怎么了? ”
吴冰冰说:“我好像见过他,在哪儿见过,他是谁? ”
孟博士说:“不可能,你没有见过他。”
“我随便问问,他是谁? ”
“我说过,你不认识他。”
“我在梦里见过他。”吴冰冰一急,脱口而出。
孟博士怀疑地看着她:“什么? 梦里见过? ”
“是这样,我真的——做过那梦,”吴冰冰结结巴巴地说,“在梦里见到过这个人,他死了,是被人杀死的——您信吗? ”
孟博士摇着头笑:“杀他? 你说别人把他杀了? ”
“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才叫梦话。”孟博士宽容地朝她点着头,“好了,我还有事要忙,你没事就回吧! 注意身体,别胡思乱想,多休息。”
孟博士向走廊深处走了好远,吴冰冰才醒过来似的追上去。
“孟伯伯,我还有事想问你,您能告诉我——是谁捐给我的心脏吗? 你不说是个女孩吗? 那她叫啥名字? 她家住在哪里? ”
“你问这个干什么? ”孟博士说。
“我想知道,她是谁? ”
“不必要,你没有必要知道。”
“我总得记住谁是我的恩人吧? ”
“你只和医院有关系,医院对你负责到底。”
“可我想知道,我想记住人家,你告诉我吧? ”
“不行,医院对捐献者绝对保密,你回吧! ”
孟博士走进办公室,吴冰冰追到办公室,甚至坐到他对面,一遍又一遍地追问。而孟博士,总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敷衍、搪塞她。可她仍不懈劲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