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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子端过药来,傅云蔚吃了却不见起色,除了腹痛之外,还有不明原因的虚弱,到了中午,等在外面的人已来探过两次,傅云蔚只得催朱枫起行。朱枫无奈,站起身来到门口,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转身又坐下,一遍遍地擦拭傅云蔚额头的冷汗,又伸手到他腹上揉着,想减轻他的痛楚,傅云蔚拉过他手放在自己胸前笑道:“你别担心,我没事,吉人自有天相,我每次倒霉可都有贵人相助呢,你快去吧,只可惜,我不能送你了。”
“我不想走,让我再呆一会。”朱枫将脸贴在他苍白的脸上,百般不舍。
“我要睡了。”傅云蔚闭上了眼,再也不看朱枫。
朱枫把唇贴过去,偎了好久,最后终于起身,走到门口,再转头看向傅云蔚,只见他面白如纸,合目躺在床上,若不是被子有微微起伏,几让人以为他要乘风西去,看着他,思虑良久,终于狠心,一步跨出了房门。
听到朱枫出了房门,傅云蔚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泪水,挣扎着爬起扑到窗前,,看着朱枫转过了照壁消失,却也只能任泪水肆意流淌。
在后院厨房里,一只小花猫快乐地东扒西翻,难得厨房里没人,正好可以大吃一顿,咦,在水桶与墙的夹角处,一小块精致细点躺在那儿,上面的糖霜正发着诱人的光,看样子是不慎从碟子中掉落的,猫儿一爪子就勾出了这难得见的美食,大口吞下肚,正欲跳上桶盖看看还有没有剩余,却忽然间从半空中跌了下来,在地上打个滚,便一路惨嚎着窜出了厨房。
第二十五章
天很阴,虽是傍晚,却已看不见四周景致,寻常百姓家早已关门闭户向火炉寻温暖去了,但城西端王府却大门洞开,门口静静立着两人。
“云少爷,快回去吧,在屋里等一样啊。”
“我在屋里坐不住,在这却能好受一些。”傅云蔚依旧站得笔直,双眼痴痴地盯着门外大道。
小福子无奈噤声,也跟着瞅那鬼影子也不见一个的大路。唉,现在每个人都在自己温暖的家里围炉吃饭,而他却在这里喝西北风。云少爷是在等情人,而他是陪站的那个。“王爷,你快回来吧,就算不能回来,来个信也行。”小福子喃喃低语,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了他的云少爷,这几年来,那两人恩爱的情状他是瞧得太多了,由开始的惊奇到现在的祝福,只要他的云少爷过得好,怎样都行,谁知老天爷不长眼,王爷莫名其妙地贬到这蛮荒之地,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又一道圣旨下,要王爷去剿什么贼寇,本来云少爷也会随着一起去,谁想临行时又生了一场大病,真是奇怪,少爷一向健康,怎么就忽然得病了呢?来得凶猛,又查不出病因,到现在才全愈。前些日子,王爷不断来信,报平安,问病情,近来却音信皆无,结果就害得他天天在这喝风,哎呀,左右是等,干什么不在屋里?小福子搓着手引颈四望,谁来劝劝云少爷呀。
正哀叹间,远远看见马建武过来了,小福子大喜,这回有救了。
“傅公子,天已晚了,还是入内歇息吧。”
马建武不善言谈,憨厚木讷,先前他就不知怎么面对这精灵般的人,现在更是不知如何劝慰。
傅云蔚不动,他实在不知回房后,如何对着孤灯熬过这寒夜。
马建武又道:“派去的人应该快到了,请傅公子莫糟蹋自己,王爷若是知道您这样,在那边也不安心。
“马统领,在下想请你入内叙话,可好。”傅云蔚忽然开口,眸光直射马建武,让他忽地有种错觉,觉得此时天地间只有了这双晶亮的眸子。
到了房中,傅云蔚亲自拿了茶来,他对马建武一向印象不错,这个憨实的汉子尽管对自己与朱枫的关系有些困惑,但还是尽忠尽责,甚至把自己与朱枫一样看待,看来那个呆子还是蛮有知人之明的。
马建武诚慌诚恐地接了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这位被王爷捧在手心儿的俊俏佳人呢,果真是美,却又实实在在是个男人,没有脂粉气,却是会让男人为之疯狂,马建武不知这是一种什么魅力,以他的认知,只能称它是“狐媚”吧,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不能把他看作“娈童”呢。看见傅云蔚在他的盯视下微微一晒,马建武慌忙移开了眼睛,却又忍不住想再看。
“如今王爷迟迟未有信来,一定是出了事,在下想请马统领与我一起前去,我……已经不能等了。”傅云蔚缓缓说着,天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压住那股从内里涌出的焦急和悲凉。
“公子虑的甚是,不过,卑职认为再等两天也可,许是贼人敕手,王爷太忙才暂时未有信来,另外,派去的人也很快就能回来,请公子再待几天,或许王爷另派了人来接公子前去也未可知。”马建武想了想,觉得不宜仓促行事。
“也罢,那便三天后起程,马统领意下如何?”
“卑职一切听从公子吩咐。”马建武有些讶异,想不到这个平日里恁般娇弱,如天上谪仙一样的人物,行事竟是这般果决,一双凤目中满是凌厉之色,而不再是贯常的妩媚娇横。
“马统领稍等。”马建武正欲告辞,傅云蔚却扬声叫住了他,转头令小福子拿了纸笔,提笔修书,装入信封后用火漆牢牢封住,递与马建武道:“他日若有变故,马统领不用管我,待安全了,你可拿这信去投奔当今太子朱高炽,他见了信,定会收留你。”
“公子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既便有事,卑职亦会誓死护卫。”马建武出口安慰,但心下却也知傅云蔚不是危言耸听。
“也许不会有事,不过,防患于未然呀,免得到时让人一网打尽,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想马统领一定不会令我失望吧。”傅云蔚朝他眨眨眼,促狭一笑。
“卑职就算肝脑涂地,也一定令公子周全。”马建武接过信,小心放入怀中,又深深一揖,郑重保证,对这个应该说是王爷男宠的人,他一向以卑职自称,与在王爷面前一样,不是为讨好朱枫,而是确把这位天仙化人当作主子来护卫,如今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无论如何也要保得这个人无恙才好。
三天后,朱枫仍是未有消息,傅云蔚令人收拾行囊,预备起程。小福子听令后便大呼小叫,令众人做这做那,整个院内一片嘈杂。房内,傅云蔚拥被坐在床上,环顾这自己只呆了数月的屋子,不由黯然神伤,这里处处都是朱枫在时的回忆。一开始,两人因很少有机会象这样每日腻在一起,开心已极,整日在房中厮混,但天长日久,便难免有磨擦。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傅云蔚自己在无理取闹,有时朱枫气极,便顶撞两句,于是战火升级,二人吵得不亦乐乎,当然最后都是朱枫妥协,在身边低声下气地哄他,想想自己有时真的很过份,气极了便对他又抓又打,甚至不顾还有下人在旁边。吵得最厉害的一次是因抓破了他的脸,朱枫吃痛之下推了他一把,这可不得了,于是傅云蔚就在狂怒中跑出大门,大叫着再也不回去了,跑出来后自然也没跑远,只在附近逡巡,看那呆子何时出来找自己,谁想等来等去,也不见朱枫出来,甚至也不见小福子出来,只见自己象呆瓜一样在外面候着,眼看着天已晚,且又冷又饿,傅云蔚先是大怒,后又伤心,蹲在大门附近的一棵树下暗暗发誓,若半个时辰后朱枫再不出来,便要永远弃他而去,一向任性惯了的自己,根本受不得一点委屈,然发了誓后过不多久,就见大门洞开,傅云蔚忙躲到树后,趴在树干上探头窥视,一看之下又不禁怒气冲天,出来的不是朱枫,而是一群巡夜的护卫,当下不由咬碎银牙:“好个朱枫,我今日算认得你了,以后你休想我回心转意。”
正在自怨自哀之际,忽觉身畔阴风飒飒,不由机伶伶打个寒颤,慢慢从树干上挪开,游目四顾,没什么东西嘛,傅云蔚松了口气,拍拍身上沾的碎屑准备走路,不经意间又一转头,不禁啊了一声,围墙拐角处,有一人全身着白,披散着头发,一动不动地矗在那,向自己这边望,饶是傅云蔚当过和尚,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这时也心中发毛,这端王府位在城郊,又是新建的,听说附近原是乱葬岗,这……难道是鬼,正惊疑间,那“鬼”竟向他走过来了,僵硬的步子,惨白的脸,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却是两个黑洞,傅云蔚转身便跑,好汉不吃眼前亏嘛,那知慌不择路下,竟一头撞到树上,直撞得鼻血横流,刚想再跑,却跑不动,原来是被那鬼抓住了衣袖,傅云蔚只吓得心胆俱裂,下意识地向后猛踹了一脚,那鬼顿时惨叫:“云蔚,别踢了,是我啊。”原来竟是朱枫装鬼吓他。事后朱枫自然受了一顿捶,又被罚三天睡在外间,后又被迫签下要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等若干家规。哈哈,傅云蔚摸着鼻子,回想当日与朱枫在这房中订立家规时他的愁苦样子,不由笑出了声,自己果然是河东狮呢。
正想间,忽然觉得有些什么事情不对,哪里不对呢?是了,外面原来嘈杂的庭院此时静悄悄的,但在寂静中,却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清晰而快速地向这边移动,渐渐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房门口。
难道是朱枫回来了,傅云蔚轻轻地“啊”了一声,猛地掀开被子,赤足跳下床直冲到门口,哗拉一下扯开了门。
“朱枫。”
“让你失望了,云蔚,不是朱枫,是周宣。”那人笑道。
周宣一步跨进房,一把抱起瞬间摇摇欲坠,面白惨白的人,俯下头,将脸贴上那往昔只能在画中得见的容颜,贪婪地汲取他的芬芳的醉人气息,止不住地神魂飘荡,如醉如痴,终于如愿了,就在自己怀里,如珠如宝,软玉温香,如此的诱人,魅人,不妄他数年的苦心精营,朝思暮想,哈哈,最后抱得美人归是我啊。
“我来得太及时了,云蔚,你可知道,我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只为早日见到你。”周宣抱着傅云蔚坐到了床上,在他耳边轻喃,又忍不住将他白玉般的耳垂含在口里,轻轻舔吻,到后来重重地咬啮,恨不得一口吞下肚。
傅云蔚闭上眼,默然无语。浑身的力气都消失殆尽了,不想看,不想听,不想说,不想动。朱枫走时,便有不祥的预感,今日竟成真,果然,极度的幸福之后便是苦痛,这一生倒是祸福相倚,苦乐相当,老天爷待自己还真是公平啊。佛也说,你要历劫,历劫成正果,但自己不想修正果,只想做个凡人平安过一生而已,可连这点小小愿望都无法实现,还要受诸般劫难,何其不公。如果,叛出佛门,祸乱风俗的人要受罚,那就罚吧,但为什么总要牵涉别人,朱枫,你这个呆子,你爱上我,还真是倒霉呐。
“云蔚,你不问我朱枫现在怎样了?”周宣的手顺着纤美的小腿慢慢滑下,握住了因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而冰冷的一只赤裸玉足,越来越用力地捏搓,好白好软好小,情不自禁地一口咬上那小巧白嫩的脚趾,在每一个上都留了深深的牙印。
傅云蔚仍是未回应,朱枫,他的枫哥哥,在枕席间无数次地这么唤他,平日里朱枫想听一句却是千难万难,如果可以,他愿意每时每刻都这么叫他,枫哥哥,枫哥哥,让那个呆子高兴死。
“真是任性,你不问,我也要说了,你的枫哥哥现在正在往琼州去的路上呢,知道他为什么去琼州吗?因为他居然在剿匪时与那贼寇勾结,企图起兵谋反呢,你知道他要剿的贼首之中有谁吗?其中就有你的亲亲师兄裴震啊,那日在岳阳楼,裴震还来看过你呢,我也在,可他也真是胆小,居然没上去认你,他走后,我一时好奇,想知道他这几年到底做了什么,派人一查,结果是他居然做了草寇,就在那湘鄂山中,想不到前锦衣卫副指挥使竟会做贼,这种事情,身为锦衣卫首脑的我当然要报上去,于是你那枫哥哥的皇兄当然就派了他在湘中的弟弟去剿匪了,可是你的枫哥哥好象对被贬一事相当不满呢,一发现贼首中有你的师兄,就对裴震多方照顾,真是相亲相爱啊,看得我那下属丁立好不气愤,一纸密折上去,毕竟事关皇上的江山,于是八百里加急快递,信来信往,你那枫哥哥就被订了个勾结贼寇谋反之罪,免去王爵,判了流刑,发配琼州府,我听了这个消息,马上日夜兼程赶来这里,接你回京,居然正好在你动身之时赶到,你说,我运气好不好。”
傅云蔚仍是沉默,谋反,可真是陷害别人的最好手段啊,还好是判了流刑,没死,就还有希望,只是师兄不知怎样了。
“云蔚,你也不问你师兄到底怎样了?”周宣说到口干,却只见傅云蔚死了般一动不动,与他预期的反应差了十万八千,不由得有些扫兴起来。
哼,我不问你也会忍不住说的,傅云蔚略略恢复了元气,心内暗道。
“唉,好吧,好吧,我都说了,朱枫被押走后,丁立接替他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