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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东西时还不觉怎样,这样干坐着,那寒意就上来了,冰冷刺骨。
“我们越往南走,天就越暧,而琼州府是最暖的地方,据说,那里四季如春,不管何时,都可以耕种和收获,到处是青山碧水,树木葱茏,鲜花遍野,珍禽猛兽,比比皆是,每到夜晚,青年男女就围了篝火,唱歌跳舞,互表爱意,如果彼此喜欢了,就住到一起,生儿育女,劳作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里的人就这样快乐过活,是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
店内极静,另外三人,小福子,店主老夫妇,如醉如痴地听着傅云蔚用轻柔和缓的声音说着那世外仙源,心魂俱迷,久久无声。
最先打破这静的是一种奇怪的震动,小酒肆的板壁扑簌簌地动着,远处传来一种仿佛是打雷时才有的声音。店里的四个人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事?
“好象是大群的马奔跑的声音。”小福子最先做出了判断,跑得这么快,有什么事啊。
的确是群马疾驰的声音,马蹄声越来越近,满以为要跑过去了,谁想它竟嘎然而止。
傅云蔚依然小口啜茶,管它会发生什么事,都不关他事。
“太……太……太子。”对面的小福子正对着门,他张大嘴,结结巴巴,惊恐不已。傅云蔚凤目一睁,猛地直起身子,紧接着便听到了一把浑厚声音:“云蔚,别来无恙啊?”
第二十九章
依然是古道慢慢,西风凛洌,天地间一片荒凉萧瑟,苍茫的原野上几乎没有什么活物,除了这群急着赶路的人。
傅云蔚出神地望着不断掠过眼前的枯草,景物依旧,唯有心情更糟而已。身畔的这个人,是他的侄子——太子朱高炽,轮廓与他相似,声音、气质与他仿佛,在酒肆中回头看到他的一瞬间,几乎让他以为,他就是他。被这个人苦苦劝着,原来的决心动摇了,又踏上了归途,只是,愈往来路去,愈觉沉痛郁闷,望望远方沉沉暮霭下的京城,忽然忆起前人诗句,“黑云压城城欲摧。”仔细一想,这诗句倒象是描写自己现在的心情呢,傅云蔚苦笑一声,猛地一拉缰绳,催动马儿向前疾驰。
朱高炽追了上去,两人远离了护卫,并肩而行。
“云蔚,你也忒大胆了,你知不知道就这样上路有多危险,两个人手无缚鸡之力,你又这样好看,保不准会出什么事,幸好我追得快。”听到周宣死讯后,朱高炽立即派人往周府,得知傅云蔚已走,便又着人四处查探,终于在几个时辰后追上了傅云蔚。
“你很罗嗦耶。”傅云蔚扭脸看着原野,轻声道。
“哦,是吗?”朱高炽笑了起来。若是别人对他说这样的话,无疑是辱蔑当朝太子,事实上也从没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傅云蔚是第一人,他不但未觉失礼,反是恁地受用,浑身轻飘飘的,觉得与傅云蔚的距离又近了许多。
“是啊。”傅云蔚倒有些歉然,朱高炽是一片好心,自己心情抑郁,便迁怒他人,实是不该。
“其实,是我连累了朱枫,若不是因为我,他仍是意气风发的端王爷,而不是在边疆孤苦伶仃。”傅云蔚仍是望着原野,声音却止不住发颤,心中尽是凄苦。好久,不见朱高炽回应,不由泪眼朦胧,他一定也是这样认为了。
“这怎么能怪你,十九叔既然爱你,那他就要对此负责,好也罢,坏也罢,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要承受,如果承担不起坏的结果,那就不要招若你,你也是一样的,所以,这不是谁的错,谁都没有错,要怨,就怨命怨天怨地吧,不要怨人,更不要怨你自己,那没有用。”朱高炽直视前方,一字字说着,象是说给自己听。
“你——。”傅云蔚呆住、哽住,再也说不出话,从未有人对他说:“那不是你的错。”已经习惯了别人用看待祸水一样的眼神来看自己的啊,压抑多时的委屈瞬间倾泄而出,他抬手用袖子遮住脸,想要挡住汹涌的泪水,然而又怎遮得住。
“也许,你要怨的还有我,十九叔离京时托我注意周宣,我却是直到父皇下令降罪十九叔时才知锦衣卫暗中做的手脚,甚至得知你已到周府,我还在考虑怎么才能不与周宣正面对上而迟迟未救你出来,若不是周宣出了意外,我怕是还在瞻前顾后,幸好还追上了你们,否则,我是无颜面对十九叔了。”
傅云蔚的泪落得更凶了,泪水浸透衣袖,冰冷冷的摩着脸颊好不难爱,正哽咽中忽觉手中多了一样东西,原来是一方帕子,不由心中更是感激,他抓起帕子,捂在脸上,觉得从里到外都暖起来了。
瞧见那条帕子又湿了,朱高炽再递上一条,叹息道:“云蔚,别哭了,你哭得我……。”说到这,却接不下去,转了戏谑的口气道:“你看,护卫们快跟上来了,见你哭得满脸花,只道是我欺负你呢。”
“我想哭嘛。”傅云蔚有些羞惭起来,横了朱高炽一眼,被泪水浸过的凤目有些红肿,却更是清亮妩媚,横波一顾百样娇,鲜亮亮的醉人。
“哭坏了身子怎么得了,别哭了。”朱高炽柔声劝慰,心却在不受控制的猛跳。
“谢谢你。”傅云蔚终于收泪,低声道谢。
“谢我作什么,说起来还是我有负你所托。”朱高炽有些歉疚地笑笑,心内却欢喜异常,心知自己已获得了傅云蔚的信任。
“当然要谢,以后我还得求你帮忙呢。”傅云蔚恢复了神采,转头看着朱高炽,促狭一笑。
“你这个……。”朱高炽有些哭笑不得,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只得转了话题道:“我派去琼州府的人过两天就回来了,你先耐心等着,有了十九叔的消息后,去还是不去,再定夺不迟,我虽不能保证让父皇改变主意,但会想办法让十九叔不致于受罪的。”
“好吧。”傅云蔚无奈点头。经过这一番接触,他不由得对朱高炽另眼相看了,这人心思缜密,细致体贴,没有一丝纨裤习气,比之朱枫,更形稳重成熟。想起朱枫,不禁又是苦甜参半,他在那边,到底怎样了呢?
朱高炽一路都带着笑意,四周一片荒凉,暮色苍茫,他的心情却象阳光普照,好得不得了,傍着傅云蔚,走得轻快。这个一见就被他目为月下仙子和祸水的人,在数个月的时间里,那么多次地、极固执地出现在他的梦里,赶也赶不走,更时不时地跳到他出神的眼底,抓住他的心神,怎么也甩不掉。在明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挥不去那道倩影后,他便只好放任它落地生根了。他不能否认,得知十九叔获罪,他居然有那么一点点的、隐隐的喜悦——这个仙子,可能不会再属于十九叔所有了,虽然那丝喜悦马上便被罪恶感取代了,可是,他已知道,自己也象朱枫,周宣一样,掉进了一个深渊,再也浮不起来,明知那是毒药,碰不得,可还是痴迷于它的甜美,不顾一切地吃了,哪怕会因此丧命,也是心甘情愿的,是以,听到周宣出事那一刻,他怎不喜上眉梢?探知傅云蔚已出城,更是心急如焚,亲自带着人追,在酒肆中终于看见了那曾在梦中多次出现的身影,心中大石才算落地。他是个妖精,是个祸水,但,那又怎么样,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大明天子,怎么会不如愿?
“喂,太子殿下,你怎么有这么多帕子?”傅云蔚手里攥着三块帕子,好奇地问朱高炽,确实是三块,那第三块是朱高炽才递给他擦手用的,难不成这位太子有随身携带大量巾帕的癖好?
“啊,这个……这个啊,哈哈……”一向给人端正严谨印象的太子殿下尴尬非常,那些巾帕是一位酷爱刺绣的侧妃呈给他的,他随手便塞在怀里,没想到居然都派上了用场,更没想到他会因此而遭遇尴尬,他打着哈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是女人的吧,接着了。”傅云蔚笑吟吟地把帕子掷回朱高炽怀里:“拿回去让你的妃子去洗吧,我就不管了,谢罗。”说完了,便咧嘴大笑,催动坐骑,泼剌剌向前奔去。这太子在性情上也与朱枫有相似之处呢,说不出哪里象,但却总给他一种熟悉感,让他以为,那是朱枫。
入城后,已是掌灯时分,朱高炽将傅云蔚二人安排在自己城南的一所别院中,殷殷嘱咐后方才离去。傅云蔚辗转反侧,做了一夜乱梦,醒来时泪湿沾巾,心下便又有此怨恨,干嘛要听信朱高炽的言辞回转来,若继续走,与那个呆子不是又近了一些吗?小福子见傅云蔚又愁眉不展,开口劝慰道:“
“云少爷,你就放心吧,太子殿下已派了人去,王爷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等天气和暖了,我们再动身不迟啊。”
“福子,我真的不能放心啊。”傅云蔚仰脸看着窗外,郁郁不欢。“其实,我只说了那琼州府的美好,却没有跟你说它的可怕之处,那里纵然四季皆春,可是山中经常瘴气弥漫,吸入了便是九死一生,虫蛇遍地,让人防不胜防,更兼那里四面环海,风高浪急,经常来袭的风暴摧林毁山,洪水肆虐,令人无处可避,对外人来讲,那里杀机遍地,一不小心便永无生理,更何况他原是个王爷,到那荒凉炎热之地,如何能适应?他也不是自由身,原是去那里服刑的,只怕受的罪更多,他又离了我,心里又该会是怎样的苦楚?他在那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真的想都不敢想,福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怎么会这么没用呢。”
“云少爷……。”小福子又想哭了,云少爷这些日子来就这样笑一阵哭一阵,有开心的事了,他也会笑,但只要一想起王爷来就泪流不止。现在他只祈求老天,保佑王爷平安,云少爷也不要有个三长两短才好。
“我也曾想着象无印老师父说的那样,风来只当拂面,雨来只当洗身,可是,我怎么能做得到呢?我怎么能不去想朱枫的安危?我怎能抛下与他的感情?现在我根本不知怎么办,前路在哪里?我们还有希望吗?我还能与他在一起吗?福子?我要怎么做,才能不受这种痛苦煎熬呢?”傅云蔚泪水爬了满脸,双手捶床,痛哭不已。
“唉,怎么又哭了。”正当主仆二人相对哭泣之际,朱高炽踏进门来,示意小福子出去,自己坐到了床边,又递上一块帕子。唉,这个水晶做成的人儿,昨天笑成那样,今早又哭成这样,又哭又笑,他难道不知别人会被这样的他弄得心乱心碎心焦心疼吗?
“女人的?”傅云蔚呜咽着甩了帕子,继续用袖子捂着脸痛哭。
“不是,是我自己的,你看你, 一个大男人,又哭成这样。”朱高炽又捞回帕子,扯开那只袖子,想替他拭泪。
“我就是爱哭,想哭就哭,不关你的事。”不管了,反正也在他面前哭过了,最难堪的一面早被这人看到了,什么男人的尊严面子,他才不管,如果哭能减轻心中的郁闷,那他就哭,哭死算了,那样也就解脱了。
“哭坏了身子怎么办?”朱高炽丝毫不以为忤,几乎要被他逗笑了,若是别的男人这样哭着赌气撒娇,不恶心死才怪,而他啊,只会让人更心疼,就那样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又哭到双眼红肿,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红肿丝毫不会影响它的美丽,反而更增丽色,但还是笑的时候最美,微笑时眯着,灵动慧黠,有点妖,有点媚,还有点斜视,这小缺陷长在他脸上居然也不是缺陷了,反而给这双美目增加了一种特殊的魅力,动人心魂,一张俏脸也哭到苍白,下颏尖尖,尤其惹人怜爱,比之初见时真是瘦得多了,朱高炽蓦然间柔情满溢,继续软语劝慰。
“那就哭死好了。”
“唉,说的是什么气话。”朱高炽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小妖精,至此,傅云蔚在他心中月宫仙子的形象全部粉碎。
“才不是气话,哭死了我就不会这么苦了。”傅云蔚边哭边答,象个小孩子一样闹着别扭。
“是吗?”朱高炽转转眼珠,忽然大叫:“哎呀,蛇!”
“在哪里?”傅云蔚立时止哭,放下手惊慌四顾。
“啊,我一叫它就爬走了。”朱高炽暗笑,这妖精刚刚还说要哭死呢。
“哦。”傅云蔚松了口气,他最怕蛇,平时只要一望见这位仁兄的苗条倩影,立刻就逃得远远的,现在听得这屋中居然有蛇,马上不安起来,抬腿就要下床。
“敢情你是一大早就头不梳脸不冼地坐在床上哭啊。”朱高炽笑着调侃他。
“我……我那时伤心嘛。”傅云蔚有些脸红,男子汉的自尊终于抬头了。
“呵呵,我知道,你且梳洗,吃了饭后,我带你去这别院中的梅花林散散心,这里的梅花刚打花苞,看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梅林很大,占地足有数顷,枝条上缀着小小花苞,疏影横斜,映着地上点点轻雪,确实别有意境。
“喜欢吗?你若喜欢,我就叫人再加种一些红梅。”朱高炽拈起一枝白梅,笑问身畔的人,丝毫不觉他的语气与讨好情人没什么区别。
等了半天,不见人应声,朱高炽这才觉察,却见那人早停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