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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县长 作者:许开祯-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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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丽丽呢,知道自己长得残酷,又没读下多少书,里里外外都缺少跟强光景抗衡的力量,便在性格上变本加厉,不但霸道,更多疑,整个一醋坛子,该吃不该吃的醋统吃。强光景了解自己的妻子,跟女同志接触,格外小心。尽管如此,牛丽丽还是不断地将战火烧向他。 
  一年前,牛丽丽忽然发现水晓丽跟强光景关系不正常,这个来自乡下的小女人,一双眼睛火辣辣的,像是在窥视着他们的婚姻,一双脚随时准备着插进来。牛丽丽不安了,先是警告强光景,让他不要有非分之想,后来见强光景蠢蠢欲动,大有以身试法的愚蠢想法,她便搬来娘家人,给强光景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课,告诫强光景要记住牛家的知遇之恩,不要以为牛家没势了,就可以胡作非为。强光景怕在这事上跟牛丽丽纠缠,也知道纠缠不过,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将水晓丽托付给了陈言。没想,江莎莎这一闹,牛丽丽也闻风而起。牛丽丽不知从何处听到风声,说陈言只不过是只替罪羊,真正的狼是他强光景。 
  我真的是狼么?   
  站在黑魆魆的街道上,强光景忽然问自己,眼前,慢慢地显出水晓丽那张清澈的脸来。   
  2   
  五月的河西,阳光艳丽,风儿柔和,天空绽放着绚丽的色彩。   
  一连几天,水晓丽都在为母亲的病奔波,一周前母亲从乡下来看她,娘俩吃饭时,母亲突然晕倒,把水晓丽吓坏了。夜里母亲才说,这几个月她老是犯晕,浑身没有力气,地里的活一把也不想干。水晓丽担心得一夜没睡着,第二天便带着母亲去医院,接连看了好几家医院,大夫们说法不一,有的说是营养跟不上,身体虚,要加强营养。有的说是老年性骨钙减少,骨质疏松。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结果,反让水晓丽心里越发不安。母亲是个庄稼人,一辈子很要强,平日有个头疼脑热,哪舍得钱吃药,抗抗就过去了。这次女儿带她查来查去,花了那么多钱,心疼,死活不让再查了,说:〃不就晕晕么,老毛病了,不碍事,天天跑医院,没病都吓出病来了。〃水晓丽说:〃你这哪是小毛病,人不怕得病,就怕耽搁,这回说啥也得把病根儿找到。〃 
  〃要找你找,我不找。〃母亲忽然就生了气,不论水晓丽咋说,就是不同意再去医院。水晓丽硬要带她去,母亲竟甩开她的手,往车站去。〃你不让我住,我就回,省得天天花冤枉钱。〃没办法,水晓丽只好随了母亲的性子,带母亲到商场逛了逛,本想给母亲买几件衣服,谁知母亲贼得很,一看她往衣服那边去,脚步子气气地就往商场外面走。转了一上午,啥也没买,娘俩空着手回来了。 
  水晓丽住的房子,是租来的,受陈言的照顾,房租记者站出一半,她出一半。但她不敢跟母亲讲,只说是报社给的房子。母亲一看女儿住这么好的楼房,还用着电脑,就想女儿出息了,大学没白念。板石沟的姑娘,念大学的好几个,但像女儿这般出息的,没。张家的闺女去年毕业的,到现在还待在家里,找不到工作。隔壁陈家的老二,也是省城读的大学,现在竟给一包工头打工,听说还……一想这个,母亲就有点自喜,也有几分担心。俗话说,养女如养虎,女儿越大,娘的愁就越大,哪天不正正经经出嫁掉,当娘的心,哪天就不得安实。母亲这次来,也是为这事。眼下女儿是记者,经常跟着大领导出入,得空还能在电视上露回脸,说啥也得抓住这机会,赶紧找个婆家,最好就找个河西城里的,这样她才放心。母亲是很想跟她提提这事的,可刚一张口,水晓丽就说,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不用我操心,哪有当娘的不操心女儿的?母亲心里想着,嘴上又不敢多说。母亲看得出,女儿是不想谈这话题的,一提就脸红,就急。心里就想,女儿八成是心里有人了?   
  母亲在城里住了一周,临走,也没打水晓丽嘴里掏出一句实话。水晓丽呢,母亲来一趟河西不容易,来了啥也没买就又回去,很是内疚。母亲走的这天她很伤心,不只是担心母亲的病,更多的,是感觉又欠了母亲很多。 
  母亲走后不到一小时,市委宣传部便打来电话,要她参加一个会议,时间是下午三点。   
  陈言辞职后,河西记者站就剩了水晓丽跟另一名姓张的记者。姓张的记者比她还年轻,一开始就不想干记者,是他父亲通过关系硬把他塞进来的。这两天他索性就没了影,也不上班,也不跟水晓丽说一声。记者站大大小小的事,就都落到了水晓丽一人身上。母亲来之前,晚报领导找她谈话,透露出一个意思,想让她接陈言的班,把记者站的工作负责起来。水晓丽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在记者站干下去?现在她不犹豫了,离开记者站,到哪去?总不能让母亲再为她添白发吧? 
  下午三点,水晓丽准时来到宣传部,会议在小二楼会议室召开,参加的,除了《河西日报》、《河西晚报》、电视台及各记者站的记者外,还有各县宣传部的领导和县委报道组的成员。秦风也来了,坐在前面,看见水晓丽,秦风主动走过来打招呼。水晓丽刚毕业时,托人找过秦风,想在县委报道组当个通讯员,秦风让她写了一篇稿子,说是考察一下她的写作能力,稿子交上去后便没了消息。水晓丽在家里等了一个多月,心慌得不成,又不想随便找个地方把自己安置掉,她是铁了心要往记者这条路上挤的。后来通过一位中学语文老师认识了强光景,在强光景的帮忙下,她才当上了沙湖县电视台的聘用记者。在沙湖县电视台干时,她跟秦风有过接触,秦风留给她的印象远不如强光景那么美好,那么深刻,她对秦风,甚至抱有说不出口的成见。 
  但这些都是过去,如今的水晓丽,已学会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   
  水晓丽热情地伸出手,跟秦风打了招呼。秦风说:〃等会议结束,请你单独坐坐。〃水晓丽点了下头,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跟秦风去坐坐。   
  会议由市委宣传部林副部长主持,议题只有一个,统一思想,将市上和省级媒体驻站记者的思想统一到一条线上,利用两到三个月的时间,掀起一场宣传河西、宣传沙湖的高潮。林副部长先是传达了市委宣传工作会议精神,接着就当前宣传工作中存在的问题讲了十条意见。这十条意见很有针对性,其中就谈到陈言。 
  水晓丽的心情因林副部长公开批评陈言而暗淡下来,加之她跟陈言的那场绯闻,已在记者圈传得沸沸扬扬,林副部长讲话的时候,她的脸很红,火烧火燎,她垂下头,避开那些朝她伸来的目光。 
  记者站工作的这一年,她对陈言,由不了解到了解,再由了解到尊重与敬佩。陈言身上,确实有一种为新闻事业献身的精神,更有一种新闻人敢于求真敢于问源的执著。作为一名新人,她从陈言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可惜,陈言最终还是离开了这个圈子。 
  林副部长的批评,在她心里激起一层波澜,她在心里替陈言鸣不平。   
  批评完陈言,林副部长又在谈别的问题了,水晓丽心里,却久久静不下来,林副部长接下去讲了啥,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会后,林副部长将几家记者站的参会人员留下,再次重申了新闻纪律,并强调了五个不准。水晓丽这才明白,这次会议,等于是给记者念〃紧箍咒〃,以后不论采访还是发稿,都得先向宣传部打报告,对重大事件的报道,一律由宣传部统一组织,统一审稿。 
  从会议室出来,她的步子变得沉重,对神往着的新闻事业,忽然就生出一丝动摇。   
  走出市委大院,水晓丽看到秦风还等在大门口,正想脱身走开,秦风已经在叫她了。水晓丽硬着头皮走过去,秦风的热情令她疑惑,秦风向来对她爱理不理的,今天如此反常,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秦风找水晓丽,还真是想证明一件事。几天前,县上突然传出消息,强光景很可能要到宣传部当部长。秦风一开始不信,让强光景当部长,这是哪跟哪啊。他那个办公室主任都当得磕磕巴巴,就差焦头烂额了,怎么会让他到宣传部来?但随后他就听到更为确实的消息,传递消息者将此事说得有鼻子有眼,他心里就耐不住了。秦风对部长一职,是志在必得,祁茂林也曾想让他挪个地方,到别的部门当当一把手,但他还是婉转地表达出一个愿望,想继续在宣传部干下去。在县上,宣传部长尽管不是一个多实惠的角色,却是一个很显眼的角色,而且,宣传部长通常都能进入县委班子,干个一年半载,只要不出大问题,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提常委。秦风原想,沙湖县没有谁跟他抢这个位子,也抢不走。只要祁茂林继续当书记,这位子就是他的。所以,他虽是嘴上有牢骚,心里还不至于太急,谁知现在突然冒出个强光景…… 
  秦风邀水晓丽去〃大红袍〃吃火锅,那儿的火锅很正宗,位子他已定好。水晓丽犹豫着,她真是不想去什么〃大红袍〃,心里一天乱糟糟的,尽是添堵的事,哪还有心境吃?但她又不能不去,秦风毕竟是沙湖县宣传部副部长,一方诸侯,她这个小记者,还不敢惹得人家不高兴,就吞吞吐吐道:〃秦部长,要不改天吧,改天我请你,今儿我妈在,我得回去给她做饭。〃 
  〃那正好,请老人家一道去。〃秦风笑道。   
  〃我妈胃不好,吃不得辣。〃水晓丽忙又说,这个谎撒得,她自己都别扭。   
  〃那就换个地方,去黄金甲吃海鲜怎么样,新开张的海鲜城,我还没吃过呢,也算沾你的光,饱饱口福。〃   
  秦风一心要请这顿饭,水晓丽就不好再拒绝了,想了想说:〃还是去大红袍吧,海鲜吃不大习惯。〃   
  〃你妈呢,要不先去接她?〃   
  水晓丽脸一红:〃不了,我妈见了你,还不知有多紧张,她还从没跟领导吃过饭呢。〃   
  〃我算啥领导,领导顶子上一根鸡毛。〃秦风说着话,伸手拦车,他并没想着真要去接水晓丽的母亲,今天这顿饭,他只想跟水晓丽单独吃。   
  〃大红袍〃是重庆一家连锁店,开张后生意火暴,大受河西人的欢迎。水晓丽以前跟陈言来过两次,对这儿的味道赞不绝口。   
  秦风订的是雅间,两个人落座后,秦风说:〃早就想请你吃顿饭,一直找不到机会。〃水晓丽知道秦风说的是面子上的话,她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掂得清,也从没抱过指望,让哪个男人把她惦记上这么牢,包括强光景。秦风又说了一句漂亮话,意思是很感谢水晓丽赏他这个面子。水晓丽就想礼尚往来,也恭维他几句。但今天她的情绪真是太糟糕,一点也热情不起来。水晓丽就是这样,只要心里一装事,脸面上便写得清清楚楚,想虚伪一下都不行。 
  〃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秦风一边帮水晓丽摆放餐具,一边问。水晓丽哦了一声,又摇摇头,道:〃也没啥,我们做小记者的,哪有什么压力。〃   
  〃这话就不对了,你现在哪是小记者,马上要升记者站站长,你可是后起之秀啊。〃秦风说着,又提起水晓丽前段时间发在省报上的一篇特稿,说那篇稿子在圈里引起很大反响,能在省报头版发长稿,不是件容易事啊。 
  水晓丽喝了一口茶,抿住嘴,不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秦风,是热情,还是该矜持,或者两样都不需要。她不习惯在自己不感兴趣的男人面前露出本真,更不习惯拿腔拿调。她想自然点,却又自然不起来。这顿饭或许就不应该来吃,现在她后悔了,原来跟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单独吃饭是件很难受的事。服务员端来了火锅,水晓丽喜欢吃辣,越辣越过瘾,秦风怕她吃不惯,点的是微辣。水晓丽想,如果跟强光景在一起,就省了这一连串的尴尬。她跟强光景单独吃过饭,不止一次,她爱吃什么,强光景总是能猜到,每次不用她说,总能做到心领神会。 
  他现在做什么呢?她忽然就想。   
  〃你好像心里有事?〃秦风忽然问。   
  〃没,没事。〃水晓丽赶忙摇头,想拿纸巾擦擦额头上渗出的细汗,慌乱间差点打翻水杯。秦风的目光投过来,盯在她脸上,似乎在揣摩她,神态不安到底是为了什么?   
  水晓丽努力将强光景的影子驱走,不该乱想的,她提醒自己。但此时,她又不能不想。她忽然就想起自己刚毕业的那段时间,对如今的大学生来说,那段日子可能是最困惑最具压迫感的,它是大学生们最为恐惧的一个转折期。水晓丽在那段日子饱受了时光的煎熬,也被面前的这个男人深深折磨过。是的,折磨。秦风可能早把那件事忘了,水晓丽却永远无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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