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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地,久久地,我才停下来。
在一座,特别破落的宫苑前停下了来。
荒凉、残旧、触目皆是断桓裂缝,很好,此地,一如我的心境。
彤云将天地遮得,伸手不见五指,坐在屋前一株高树,我闭上眼睛,静静地。
“露华浓,冷梧桐,夜未央,秋水寒,芙蓉碎,雁蝉藏,蒹葭飞,思故乡。”
在破旧的墙闱,送来断续的童谣,是那样的悦耳,那样的熟悉。
等等,为何,听起是如此的熟悉,是的,我曾经听过,
“露华浓,冷梧桐,夜未央,秋水寒。”
我喃喃地哼着,竟然,可以全部唱出来,
“芙蓉碎,雁蝉藏,蒹葭飞,思故乡。”
在哪里,哪里,我听过,一定曾经听过这熟悉的歌谣。
寻声走入,残旧的宫苑,一点豆大的油灯下,我看到了两个身影:
秋水,及,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芙蓉碎,雁蝉藏,蒹葭飞,思故乡。”
歌声,不止的歌声,依旧。
是,我记起了,这是在儿歌听过的童谣,望着眼前形同老妪的妇人。
用颤抖着的双手,轻轻地触着,她脸上双目处恐怖狰狞的刀疤。
我几乎,失声痛哭。是她吗?
那个唱着悦耳动人的童谣的妇人,无力依靠着秋水的肩膀,有如风烛残风。
真的是她吗?
“黛娘,你是彦儿的黛娘吗?”
歌声,无情地扼止了,事实残忍地告诉我。
她是,确实是,我当年美丽善良的奶母…黛娘。
听着那个当年鲜为人知的故事,我才知道,所有的仇和恨真实的过程。
看着秋水,盈盈的双眼,我却同样无法去面对。
“这次,你不会再离开了。是吗?”
在芙蓉一样动人的脸上,滑过从眸子沁出的晶莹,
我伸手一接,一泪滴在掌中,原来,泪竟然是那样的炽热,火烫地灼着我的手、心。
皇后 侗秋水:
宫灯,一忽地灭去,同时,也将他所有欲望、情愫一并灭。
凤塌之上,只剩下,一个我。
整理好身上的衣裳,静静地坐起来,呆呆地,任时光如月光一样无声地流走。
悄悄地,走来的是商穆,我急急地低下头,因为害怕面对任何人的目光,每一下都像被人狠狠地掌抡着脸的不堪。
商穆,聪慧过人,替我将宫人示退后,扶着我来到大殿前的水榭旁边,坐下。
看着月色下,泛着炫光涟漪的水池,我的思绪,回到了从前。
那是我十岁的一天,同样是在水榭,在沈园银湖边的水榭,义母正在为我、段宸、段睿三人讲学,学的正是白居易之名篇《长恨歌》。
当时,不知道哪儿来的突发奇想,我唐突地向义母提了一问题,
“历朝历代究竟,有没有一往情重的帝王?”
“秋水,你的见解呢?”
义母,笑了笑,微微侧了侧目,好象在等待或掩饰一些什么。
“有,一定的,常言道:‘人间自是有情痴。’帝王也是人,应该也有着例外。”
少年,童言无忌,天真可笑,当时,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我,接过段宸、段睿投来支持的目光,继续大谈着自己的高论。
“《长恨歌》不正是杨玉环与玄宗之情的千古绝唱吗?‘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情可耐,爱几许。”
义母,淡淡地轻摇着头。
“可惜,可惜情深款款最后终竟,‘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对于玄宗而言,情成了红颜的祸水;贵妃至死方晓得,比起江山,她也只不过也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六宫妃子。马嵬坡,将所有的缘份与情爱,一并埋藏。”
我不服气,但,一时语结。目光投向了段宸
其实,这种议之论之的方法,一直以来,都是义母讲学的途径。
“汉武帝,至爱之李夫人。‘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绝顶聪明的段宸,马上找到一个传世的好例子,甚是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的样子。
“此言,差已。汉武帝更不是一专情的帝君。在李夫人之前,陈皇后,他曾经诺之‘金屋藏娇’;随后卫子夫,毁后宫怨冤难平;于李夫人之后,还有 ‘立其子先杀其母’的钩弋夫人!”
但是,义母的微笑告诉我们,赢券难握!
我与段宸,愤愤不平地把最后的希望,押在了段睿身上。
睿,胸有成竹地,不愠不火,娓娓道出自己的例证。
“唐·野史有载:代宗皇帝还在太子,与太子妃情深一辙。后因安史之乱,佳偶从此生离分别。代宗登基,既追册其为皇后,并没有一天停止过去寻觅那失散的皇后。在代宗在位数载中,再立过任何一女子为后。”
“世人皆以喜欢为伦常,可惜,在野史记下的种种,又有多少真与伪。岂能分个所以然。真,只是一个恒河沙数。”
这,就是当日义母给我们争论的最后析言了。
夜风,骤来,又把我从回忆攫了出来。
拾起一块小石头,掷到池中。
看着石块,冲出水镜,引起波涟,最后,归于平静。
此刻,我才明白,当年,义母,她话中的真实含义。而我,如历代的六宫女子一样,只会是注定的,尘归尘,土归土,入水无痕的。
心情极为沮丧,花开花又凋,世事无奈。
在散着清辉的月下,独自一人,抨退所有随众,离开太和殿,幽幽地背道而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
眼前出一座尽是破瓦残桓的宫苑,我知道,隐约地猜到,这宫苑的名字,应该叫:上阳。
上阳,本是唐高宗为则天武帝在洛阳建下的皇宫行苑。
但,后世人皆以女帝武皇为耻,所以,上阳,成了历朝冷宫的名谓。
在上阳,我发现有一位身残可怜的妇人。
她经常,木然地唱着同一首,动人的童谣,时而醒时而疯地。
因为,感同其悯,每隔一日,我习惯地独自,来到上阳,为她添衣送食。
早已经,隐隐地测到,她身上,应该有着,极凄惨的过去。
不料,竟是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一个与我有着深切关联的故事。
段帝 段松岚:
“哗!”的一声。
大雨,积聚多时雨,倾盘而下。
我终于知道,知道,心底莫名难言的悸动,它的名字,原来叫,爱。
是我失落多年的,空虚。
是自己心之深处,最脆弱最秽华的,宝贵。
惨凉的氲氤,迷漫着雨后的冷宫,我的气息在半空化成白色的水气。
一时间,所有言语都是多余的,我炽热的情绪,只让自己一遍一遍,本能唤着,
“秋水!秋水!”
秋水,无语地看着我,一任泪水在面靥上肆虐。
一阵激动,我深深将她纳在怀中。
秋水,终于成为了我的皇后,我名副其实的发妻。
两人重重地喘着,在压抑多时的幽怨中,如一对受伤抑郁的孩子,我们哭着,笑着,在迸裂而出之情愫里,找到彼此的真实。
“露华浓,冷梧桐,夜未央,秋水寒,芙蓉碎,雁蝉藏,蒹葭飞,思故乡。”
黛娘的童谣,竟又在隔壁,婉转地,一唱再唱。
令人不断地重历着那个伤心的故事。
“露华浓,冷梧桐,夜未央,秋水寒,芙蓉碎,雁蝉藏,蒹葭飞,思故乡。”
铁皇后终于旦下嫡皇子了,初为人母的喜悦,并没有让她放下,对琅家的所有警惕。
甚至,每一口喂到嫡皇子的食物,她都必定以银针先试。
对嫡皇子所有衣食起居,铁皇后都无微不致地,看护着。
嫡皇子,一日复一日,健康成长,聪明伶俐,是满朝众文武心目中未来的储君。
可惜,好景不长,一日,嫡皇子突然发冷、发热,其若似得了秋瘟。
然而服食过御医所煎的汤药,嫡皇子竟口吐鲜血,一命夭折。将汤药反复验之,也毫无毒性御医百辞莫辩,被腰斩灭族之日仍疾呼自冤。
万般心血竟成空,铁皇后,心力交猝,失了心疯。
后宫从此多了一行尸走肉,她,一个活死人如幽灵般出没着。
一夜,铁皇后,荡游到了木妃居住的,钟粹宫。
一阵一阵清脆的孩子的,笑声,深深地,召唤着她已经死去多时的灵魂。木妃母子天伦欢聚的剪影,透过宫灯,隐明地映着雪白的窗纱。
不知道何时,静静潜入的铁皇后,竟能避开众人,偷偷地抱起刚入梦的,段彦。
天性母慈,让她疯狂的心智,暂时,归于清醒。在她痛苦不堪回首的生命中,孩子,才是唯一,此世上唯一眷挂。
此情此景,舐犊情深,整个钟粹宫,静得如一深髓的囚笼,几乎,能听到针落。
木妃,惊憷地跪在地上,不断地乞求。
“皇后娘娘,臣妾求你,求你把彦儿还给臣妾!”
情急中,琅皇太后下令宫人,立即将皇子抢回。
在懿诣之下,众人,一步一步地逼近,抱着皇子的,铁皇后。
忽然寒光一闪,铁皇后,拔出随身的匕首。
“不要过来!求求你们!我只是,只是想抱抱,孩子。”
铁皇后的眼神,令每一个见过的宫人,无不为之动容,黯然心碎。
紧张、惊恐化作诡异安静。
“木妃,本宫只是想抱抱孩子,本宫求你了。一会儿,只一会儿。”
失去孩子的铁皇后,她每一句,每一句真挚地话儿,无不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肝肠寸断。
“木妃,你过来看看,你的孩儿,他睡得多香啊!”
这可能是希望的转机,危险、彷徨,一并地被的木妃抛之于脑后。
一步一步,干戈即将化去。
正当此时,一只手,一只手暗地推了救子心切木妃一下。
木妃失去了重心,一下子撞到了,铁皇后手上的宝刃……于是,悲剧就是如此发生了。
当东宫铁皇太后赶至钟粹时,木妃已经在铁皇后的身前,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鲜血,四迸的鲜血,令铁皇后怀中的皇子,段彦从惊悸中醒来,同时,也让神智迷离的铁皇后,真正地‘醒’来。最后,在一声凄厉的惨笑后,拔出木妃身上的凶器,她愧然向自己的胸前刺去。
“黛娘!到底推母妃的人是谁?”
我激动拉扯着奶母,黛娘襟前破旧的衣袂,决心,找到,拭母的真正凶手。
一滴清泪,无声地从黛娘脸上,滑下。
“露华浓,冷梧桐,夜未央,秋水寒。”
童谣再起,黛娘又执着地,回到那疯狂封闭的世界。
“芙蓉碎,雁蝉藏,蒹葭飞,思故乡。”
如泣的歌声,一声一声催人,泪下,一声一声,在控诉着那段,无情的过去。
“露华浓,冷梧桐,夜未央,秋水寒,芙蓉碎,雁蝉藏,蒹葭飞,思故乡。”
第三章 栖梧 第四节 风云变色
西宫皇太后 琅瑾:
“欲擒故纵”一计,琅家之地位更固如金汤。
首先,调虎离山,先将段、铁两家的主力军发赶边关平乱。敌退过,他们当然被我,以边关初平,要固关安民名正言顺的理由,留下来按兵不动了。
其次,党同伐异,大肆除清了时常与琅家相悖的‘君侧’。朝野上下,没有了任何反对的声音。
最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此着是最狠最准的一杀着。段、铁二家的军力是不敢贸然返回大理的,因为,禁宫所有内卫,皇城全部守备,都是琅家的心腹。
所以,一切都尽在我的掌握中。
剩下的事,就是,等待,等待侗皇后旦下嫡皇子,一并送他们母子两人归西。
如此一来,琅懿之子段鼎,入主东宫,琅家之势即使世袭相传。
可是,百密,总会有一疏。
如今,此一疏,正我被锁入宗人府的地牢中。
她,就是我梧桐的一心腹,贴身侍俾梓童。
“说!你为什么在皇后临盘前,跑到太和殿。你向侗皇后外泄了什么事情。”
尽管,无情的马鞭,一下,一下地有梓童冰肌血肤的身上,纵横地令其皮开肉绽。
她居然,一言不发,死死地咬着已经沁血的唇,仇慨的眼睛,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娘娘,我只想向娘娘禀情!”
梓童,终于开口了,被酷刑折磨得面目全非,一时,我竟动了恻忍。
毕竟,八岁入宫的她,在我身边服侍了十年。
“我,我跑去太和殿告诉皇后……”
我,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梓童面前。
“告诉皇后,琅瑾的末日快到了,她必会不得善终!”
突然,她用尽全身仅余的全部力气,狂声地吼出一句话,整个暗无天日的囚笼几乎被她这一吼震撼。
语毕,梓童,冷笑后向我喷了一口鲜腥的血。
牢役一阵乱剑,让梓童,死无全尸。
正在此刻,前往太和殿打探的蕊初步入,喜盈于色。
“佛祖保佑,侗皇后旦下了个小公主。”
凉风从天窗袭来,梓童的血洗涤着我的凤袍,腥味,让我嗅了到,危机。
心悸,一种久违的心悸,自上次与娄甄对峙后,此间再次出现。
“蕊初,让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