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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琥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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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圣上,内务府已经在各地四品以上的大员挑选出了近百名官宦千金以待恩选。根据祖宗规制,太子初选,立太妃一人,嫔妃二人,夫人三人。”

吉日,玄武殿。一边听着内务府的宫人上禀,我一边品着洱门红这种我最喜欢的红茶,因为它有着另一个名字:血琥珀,就是茶汤似血。更因为它可以时刻提醒着:自己,是在步步为营,杀人不见血的深宫。

我环顾在殿内的另外三名主角:

段帝,从容地与我一道品酩,册选权他早已交到我的手上,因为多年来,我不断充当着贤内助的角色。

铁后,既焦急又放不下铁家的自信与矜持,似乎还天真地幻想着她的娘家将来如何重掌要权。

松儿,在他的面上我看到了无奈和扎挣。这孩子毕竟还是个雏儿,满腹的心事都现形于色。

其实,恩选的结果,我早已有了腹稿:立铁氏为太子妃,选素与铁将军不和的侗丞相和木尚书两家的千金为嫔妃,夫人……向来,后宫就是朝堂所染指的名利场。我开始佩服自己长袖善舞的中庸之道,只有如此才能让松儿这东宫太子坐得稳如泰山。

所有,都在我的股掌之内。

事情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急转直下。

皇贵妃 琅瑾:

内务府将近百名秀女分成十列,十名为一列娉婷地走到我们面前,行叩跪拜之礼,稍停,后列至一旁等待着她们命运的改变。

见过第七列秀女后,我倦了,门面的功夫而已。

“第八列秀女,出列。”内务府宫人唤到,虽然心不焉,我的脸上的面具如依旧是和谒关注。

“咣!”我寻声侧目,原来是身旁的段帝失手把茶具打碎了。他的面色骤然苍白,找不到丝毫血色,呆呆地望前面的秀女,双手竟然失态地不断抖动,喉咙似乎被一物卡住,半天努力逼出一个字:“宓……宓…。”

‘宓捷!’我几乎把这个后宫多年视为禁忌的名字冲口而出。那不描而黛的弯眉,绝众挺出的一颦一笑,简直就是宓捷再世。不可能!近二十多载了,早在松儿出世前,她已经灰飞烟灭了。我的心乱了,多年来,我一直左右逢源,对所有敌人都能迎韧而解。一向笑对风雨,泰山崩于眼前而神色不动的后宫第一夫人,今天,我竟然第一次心乱了。

“穿玄色宫服的秀女,请留步,请问尔是谁家的千金?”

转眼间,我恢复了平静。悄悄地将玉手伸到离我咫尺的段帝处,镇定地握住他不停颤动的手。

“叩请贵妃娘娘金安,奴家仍翰林院修编娄甫之女娄甄。”

雍容不迫大家风范,举止有度,韵华婀娜。我不得从心赞道,她更胜于当年的宓婕。

“她不是宓婕妹妹。她不是。”我细语导解着段帝如惊弓之鸟的心。但是我的心头依然有着不详的预感,仿佛是什么事会继续,像宿命般轮回着。

“你是莫言?!”松儿,慢慢地站起来,从两人之间脉脉含情相顾,足以让我知道,他们有过曾经,至少是一见如故邂逅。

宓捷啊!宓捷!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应吗?二十多年前,你已经将段帝所有的情愫掳去。情何奈,难道今夕,你又要把我的命根松儿从我身边抢走吗?

“内务府司理!皇上现在龙体呈祥,太子选秀明日再择吉时。”众人退去,我扶着步履浮动的段帝走入朱雀宫

一个时辰后,我让段帝平伏了,他终于能坦然的入睡。我置于东宫的耳目却来报:太子刚才急不及待到了储秀宫,召见娄甄。

才回到我的梧桐轩,松儿接踵而入。

“母亲,她与皇儿在沈园早已经相交相知,只是当时,她常以男装示人,皇儿不知她是婵娟。皇儿愿意立铁氏为太子妃,也愿意听从母亲你所有。皇儿只想母亲让娄甄留下来,也为东宫妃子。”

“好!娘亲会替你打点的。”

刚送走了松儿,铁后又大驾光临了梧桐轩。我也给了她满意的答案。

二日,内务府司理,在我和段帝的欣许下宣读着太子选秀的结果:

“立铁将军之女铁晴为太子妃,侗若妍、木蓉蕊二人为太子嫔,立铁秀娘、端彤、娄苏雪三人为夫人,再选…。为女御。另外立翰林院修编娄甫之女娄甄为睿亲王王妃,即日完婚。钦此!谢恩。”

“此女不能留在后宫为妃或嫔,也不宜让她留字闺中。唯一只能使其罗敷有夫。”这是我与段帝,一致达成的。不信宿命,我只知人定胜天……。

睿亲王 段均:

自从远征三年回来后的数月中,我得到了许多:父皇的关注及丰硕的物质上恩赐、全国四分一的兵符、更因去敌歼寇受得民众称戴。在皇族宗亲中,我除了爵位上的称谓外,还多了一个有意义的衔头那就是“新贵。”

听到内务府的司理宣读圣旨时,我正在校场练兵,毫无准备地接受着这一事实,她我的王妃会是什么的容貌、人品如何、性情那般?直至,身后的将士发出豪迈而激昂的欢呼:“恭喜睿王爷!贺喜王爷!王爷有王妃了!”我才走出沉思,连忙跪地谢恩。

我的婚典在王府的麒鸾殿举行,红烛之光将婚典中的每一人染上了金碧,王公百官们峨冠玉带与裙钗鬓影一齐骈发着欢乐气息。

是夜,在喜娘的簇拥下,我挑开了盖王妃头上的鸳鸯帕。一张少女美丽绝伦的面容,惊骇和颤栗在她的明眸皓齿间呈现着夺人心魄的俊秀,深深地锁住了我的眼睛。

她垂着眼端坐着,肃然,安静,没有言笑。

就是她,在班师回朝时那个美丽意外,我心里怦然而跳。

“请亲王王妃合襟交杯!”

喜娘一一退下。“我名字叫小蛮,是侍候小姐的!”一个标致的丫环上前,向我跪拜。我从身上随手摸了一个金锭赏了她,“你可以告退了!”

小蛮看了王妃一眼,依依不舍地请安告退。

洞房内高烧的红烛前着巨大的双喜字,剩下我和她了。

牵着她的手,那是只一块纤小而光滑的玉,我好象触摸着一片初蕊而开的海棠花瓣……

睿王妃 娄甄:

我这是在何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飘浮景幻,唯一可以看到的是我心,被自己捧在手上的心。那开始分崩离析的心,一股寒风掠过,心的碎散了一地,再也找不回了。不要!不要啊!从梦魇中醒来,流泪的眼看着身旁熟睡的他…睿亲王。

想起昨日的种种,实在是千般曲折。

万念俱灰,在圣旨宣读毕那一瞬,我真的是万念俱灰。

前一刻,迎着太子穿过几丛人觅我双眸,两人的眼神在旁若无人地交缠。激动地等待,那可能为我们实现结发之约的圣旨。后一瞬,却竟是生的别离。不敢抬眼望向太子,因为,我怕再相顾,就会粉身碎骨。

我麻木地被人从后宫移回了家,又家转到了亲王府。对于此门姻婚,最赞同的,却是父亲。

“一进豪门,深似海,后宫则是这海之深渊,一入宫闱,永不超生。”

可惜,对父亲的金石良言,我未能听入片言只字,只知道,永不超生的是我与太子之间的情愫了。

林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牵着我的手,他把他的目光坦诚地投向我,我秀眉微颦,阖拢的双目如海边没有了躯壳的扇贝。因为,他正在我身边,红烛下,床塌前,关注着他新纳的妻子…我。

然后,他双手扶着床沿,向我俯靠过来。我倒抽一口气,他的脸慢慢地贴近,急促的男性气息在我的唇边回旋着。听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我忙别开脸去,无法去接受他…我素未谋面的丈夫。他,炽炽的身躯散出的热量,正告诉着我,他的欲望。

风暴开始了,厚实的唇如鹰隼般攻城夺地,从我合了杜蘅香气的华服,到颈项每一寸肌肤,他的吻如烙铁一样不断地延伸着它的痕迹。我咬着唇,强忍着承受着。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哽咽出声,尽管我颤抖的身体剥得已经快一丝不挂了。

他呆住了,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他停下来,静静地走开,当回来时,已经着了一素色的轻袍,手上也多了另一套紫色缎丝衣。拿起衣服,一件一件地替我穿上,肚兜、亵衫、中衣,外袍;再着罗裙……

双手轻抚着胸口,我发怔地看着,看着他所做了一切,看着突然奇来的变化。他为我扣好最后一颗颈扣之后,刚抬头就撞上了我的目光。再次匆匆地别过脸,因为无法去直视他,耳际响起他的温柔。

“不要哭了。睡吧,你也累了。”

……………






第二章 凤宿 第二节 莫言无梦



太子 段松岚:

当娄甄离开的时,我也不去看她的眼睛,因为知道,那是一把峰利的尖刃,足以让我体无完肤,肝肠寸断。

一手推开梧桐轩的宫门,二十四年来,对母亲,我第一次如此地无礼和放肆,恨意已经将理智和尊严淹没了。第一次,也同样是第一次在母亲的脸上可以看到无辜和内疚,尽管,我在怀疑,此过中真实的成份有多少。

“给孩儿一个答案!”

母亲,放下手中的茶碗,低下头,无语。

“给孩儿一个答案!”我再次重着同一句话,迫切地想得到事情的真相。

母亲摇了摇头,依旧用无何奈耐何的态度,继续着梧桐轩的静寂。

“给孩儿一个答案!”我再次冰冷吼着,所有宫人及母亲都为之一颤。

接着,母亲唤退所有宫人,告诉了我需要的答案及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眼前一黑,忽觉天眩地转,过去种种,纷纷在脑际重现。对了,就是那幅画。就是那幅挂在后宫禁地…洛苑的画。

仿佛间,我似乎没法听到自己的心跳。行尸走肉般回到了东宫,把甄娄亲手所绘的白描茶花搂在胸前,我哭泣了,却依然不敢发出声来,因为母亲说过:作为一位储君应该有他的威严。

把白描茶手化为灰尽时,面对窗外正在横行的雷电我说,

“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一起的!”

可惜,暴雨前夕的飞沙走石把我誓言吹散了。

我,只听见的是,风声,如哭泣的,风声。

我咬了一牙,痛苦地呻吟着迸出一句话来!“把太子妃铁氏传到东宫来侍寝!”

皇贵妃 琅瑾:

经过此次选秀,我才明白到一点,原来,无论,我在后宫的地位如何地显赫,也不过是构筑在皇权上的一道镜花水月的风景。随遇而安也好,冷眼旁观也罢,没有皇权的后妃,是左右不了局面,只能象鱼肉地听刀俎去摆布命运。

已经讨厌了朝不保夕的日子了,当我听到梧桐轩宫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时,我再次端起洱门红茶,看着那名副其实的血琥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是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因为我可能随时被废贬赐死,可能打入冷宫听凄风惨雨,可能削发为尼,青灯黄卷终生伴。是的,是到了开始杀戮的时候了。

松儿怨怒冲天,一手推开了梧桐轩的宫门。人们常用“伴君如虎”来形容君与臣关系如履薄冰,而此话放在松儿的身上,也丝毫不为过。作为历代宫廷御医和侍卫家族的后代,对于这个天堂一样的地狱后宫,面对着其过中的你虞我诈早已经炼成八面玲珑。在宫门展开前的一瞬,我换上了一具新面具,上面画满了无辜与内疚。

毕竟,松儿经过我多年的耳濡目染,也断然不是一个平庸之辈,是的,他在怀疑,怀疑他的母妃。记得,我当时只用了一句话,把他击垮了。松儿听毕,往后倒退了数步,跌坐在一张椅上。

我当时说:“我替你争取过,可是你的父皇说:‘江山美人,鱼与熊掌,你只能取其一!’”二十六年前的那个宫闱故事也根据我的需要而娓娓道来。看着,松儿失落地步出梧桐轩的背影,我知道,自己已经将过去那个优悠寡断的太子抹杀了。

“蕊初,把这盒香粉给太子妃送去,请她尽快把自己装扮好,今夜太子要召幸她。”

“嗯!好香啊!娘娘,真可谓是慈母啊。把这么珍贵的顶级麝香胭脂也送给太子妃!”

“快去吧!哀家已经老了,此物本来也用不着的!”

送走了蕊初,我拿出了哥哥留下的家传青龙宝剑,很久未舞过剑了。此夜,在暴风雨的前夕,我居然有了兴志。一套剑法舞完后,我发觉宝剑的刃尖正指向我下一个要轼灭的目标…玄武殿的朱雀宫。这是一场保卫战,不成功便成仁……

睿亲王 段均:

最近,我在一众好友和亲将口碑中多了下一个别号:良驹!其实,他们是在笑我一个堂堂的威武将军,宗亲贵胄居然整天跟着自己的王妃,以她为马首视瞻。

我不介意,因为确实如此。我对自己的这一位新娘充实了好奇:她很少露过笑妍,当然也在强作欢颜的时候,所以我在想她自展笑稔时,应该是倾国倾城的美丽。

闻说,她的母亲是江南的才女,真是难怪,母亲给了她聪明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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