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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忍着伤痛,我利索地抖落身上的索绳,拾起眼前的雷电光刀,仿佛独立于寂寞空旷的荒原之中,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武士最名誉的结局就是战死,这并没有错,但他那充满硝烟的话语中,透射着凌人之上的炙锐气势却也让我很不舒服,我并不是一个甘于屈服的武士。
在迷蒙的怀念中,我仿佛倾听到圣徒们对大地母神的祝福诵唱,这把和我生死与共的战刀,仿佛也具有了超凡灵性,在我温热手掌的抚摸之下开始幻现出一层淡淡的绚彩光华,一种透过灵魂深处的冲动将我的战斗激情逐渐推涌到高潮,胸海中那滚滚沸扬的忘死勇气从裸露的粗砺骨骼之中倏然隆升。
我抬起头,目光炙锐地仿佛可以熔穿岩石,很遗憾,上次我们虽然近在咫尺,却没有交锋的机会,你的勇猛部下给我添了不少的麻烦,但现在……我顿了一顿,无论你是何种用意,我都感激你能以一个武人的身份与我决出生死,只是,我必须提醒你一句!
喔?那个蛇人统领抬起头,冷冷傲傲地斜视着我。
如果我输了,我就会死去,如果你输了,你也得死去!我的声音仿佛深秋里的猎猎寒风,在沟壑纵横的万丈冰崖间激昂穿行。
你叫什么?嘲弄的笑声在风中流淌,我手中的雷电光刀已撕破了长空,在一片幻闪的风幕之中斜斩向对方的脖颈。
……特亚斯!那个蛇人统领怔了怔,本能地举起战斧格挡住我的快刀。很好,我的刀下不留无名亡魂!我大笑,在气势上已完全压倒了他,手中刀光斜着挑出一道光的绚丽弧线,向他的右腰处的第七鳞甲间缝处扫去,这是蛇人身体最软弱的部位。
飘移的目光携带着浅浅的惊讶与恐惧,特亚斯的瞳孔在收缩,真有趣,不愧是德普斯的英雄,他笑起来的样子很难看,但那苗条的身形却快得不可思议,腰身微微一扭,整个柔软身体便绸带般转到了我的身后,手中战斧将凝固的空气斩成星碎。
好……快……在惺惺相惜之中,我突然感到了某种宿命的降临,我不会输给你的!我没有转身,直接将腕盾迎击而去,手中战刀顺势划出一道优美的大圆弧,闪电般向身后的那团敏捷黑影飙扫而去。
当——
他的战斧沉实地击斩中我的护盔腕盾,两股霸道的力量相撞让我在瞬间丧失了对身体的平衡操控,我微微地晃了一下,战刀出现了偏差,只是轻轻划过了他那灵柔的薄薄肌肤。
可恶,居然让我流血!特亚斯气急败坏地尖叫起来,他大概不曾想过自己也会受伤,而且还是先于敌人受伤,奔涌的炙烈怒气咆哮在胀得发红的脸膛上,他看着那滴红色血珠在长长的伤口结节处凝聚、滚落。
几乎同时,他那长软的腰尾倏然一扭,趁我转辗于片刻的喜悦之中,紧紧缠住了我的下肢,并趁势攀旋而上,越缠越紧,直到完全占据对我的优胜位置。
死吧!德普斯的英雄!特亚斯兴奋地扭动腰身,顺势将我再缠绕了几圈,并用劲勒住了我大半身体。
空气变得浑浊,我的视线也逐渐变得纷繁零乱,矜持的神态失去了章法,来自四面八方的缠绞力让我有被缚束成茧蛹的失败感觉,我,握紧了雷电光刀,然而手臂的力量却因为几近的窒息而逐渐枯竭。
人类的英雄,我曾经拗断过一棵风木,今天就让你尝试一下粉身碎骨的滋味吧!兴奋的叫吼声在空气中迅速膨胀,特亚斯阴戾的眼睛里深化着残暴的光芒。
哼!沉重的心似满街飘舞的落叶,我绷紧了肌肉,拼尽全力用腕盾和雷电光刀抵挡对方暴雨般的狂猛劈斩,但同时,我的盔甲也因强大的缠绞力而出现了无数道细细的裂纹,虽然盔甲本身具有魔性元素的防护力量,但对于非魔法力量的物理攻击却只能依靠自身的装甲硬度,而我的盔甲厚度只容许抵挡三千雷因的毁灭力,在特亚斯强力缠绞之下,它的粉碎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一个真正的武士能够战死阵场,是莫大的荣誉,你安息吧!忍耐不住内心的激动,特亚斯冰冷的目光中突然炙烈燃烧起来,他是一个真正为战斗而存活的武士。
我的上身如同卷入狂风暴雨之中,在他那密集的斩杀中,我根本无法扭转颓败的局势,是的,他实在太强了,无论是身形的灵活度还是对力量的控制,都超过了我,我的死大概只是个时间长短的问题,一个武士能这样死去,也并不是什么耻辱,这总好过于猝死街头,但……我握紧了拳头,我绝不甘心在此时死去!
奥赛罗,我的……兄弟,你不能死,我也不能死!远空澄蓝的景深成为我目光的唯一的归宿,我的瞳仁倏然间炙红起来,一个铁般坚毅的信念逐渐浇铸在我的脑海中,时光之流将我们冲散,但,那只是暂时的,我……必须活下去,因为还有一个比我更年轻、更美好的生命在等着我的援助之手……
苍白高举的手臂点燃了燎旺的红日,奥赛罗,我的兄弟,请赐我不死的祝福吧!我积蕴许久的能量倏然间狂猛地爆发,蹈涛如潮,仿佛一股燃火的浑雄强力,从玄界中穿透过我的身骨,直达灵魂的深处。
嗥——
在激性与狂热之间,我看不清这个世界,满目炙电滚蹈如潮,周身窜涌出一轮轮灼烈高温的能量光晕,那是沸腾的狂化力量在瞬间与空气进行高速摩擦而产生的奇光异景。
一轮轮疯狂滋长的灼厉光圈划破了特亚斯的黄金鳞甲,在他肌肤上撕出道道血口,他的目光中透掠出一道难以置信的惊骇光芒。
嗥!一股更为沸扬滚腾的炙血热潮在身体内蹈浪涛天,耳畔仿若有无数浑厚战鼓咚咚擂响了激昂号角,风岚之中被粗砺线条和凝固色彩勾画出的昂奋生命,在天地间挥洒出威风凛凛的铁血魂魄。
嗥——雷音轰鸣,灵魂震颤,裂变的生命遁入汹涌的狂涛澜流之中,整个祭坛广场因为这声硝烟般的惊炙怒吼而颤栗发抖,所有讷立中的蛇人都苍白着惊恐的脸,衰败与衰败重叠,凄惨与凄惨相伴,每一个断断续续的畏惧魂魄都记住了这个顶立天地之间浑雄豪壮的身影。
淋沐在猎猎流风的激涛之中,我突然伸出了手,闪电般抓住了特亚斯的脖子,死的将是你,而不是我!
疯狂而噬血的目光泽临出被战火吞噬的血影波涛,那狂暴的眼神连一向冷静自信的特亚斯也出现了畏缩恐惧的神情,他仿佛看到一道携带着荣辱尊威的雷电,正从灵魂深处狠狠地将自己刺痛。
狂化战士?恐惧渗进震天的涛声之中,特亚斯汹涌的汗水在凝重忧伤的额角上倾滚翻覆,他手中的战斧已不象先前那样敏捷凶猛,战志的衰退让我轻易将他的攻击招式一一震开。
离得最近的几个近身侍卫迅猛地冲了过来,他们是特亚斯最忠诚也最勇敢的战士,他们绝不容许有人这样冒犯统领的尊贵之躯。
我突然向后来了一个扫堂腿,第一个冲上而来的蛇人侍卫便猝不及防地倒下,失去平衡的身体从高高的祭坛阶梯上滚落,并撞翻了后面几个煞气腾腾的剽猛侍卫,一时之间坛道阶梯上沸扬起一片怒气冲冲的唧啾之声。
你们别插手……这是我一个人的战斗!我要象一个决斗士那样战斗而死!大山般的豪气猛地沸腾起来,特亚斯刚烈的血气勾兑着隐隐的雷霆,将已冲上祭台上的三名剽悍蛇人侍卫喝止住。
特亚斯大人!其中一个年青的侍卫全身因激动而颤抖起来,他的眼眶之中浮满了幽蓝的泪光,紧握战刀的鳞手掐得发白,我绝不能忍受大人的尊贵之躯受到如此侵犯!他突然仰天大喝一声,举起手中的战刀,一刀斩飞自己的头颅,在疾雨般喷溅的血花之中,他的僵冷断身从高高祭台上滚下,将阶梯涂染得更为凄艳血红。
四周滚腾而起一片悲恸莫名的唧啾声,每一个围上而来的蛇人战士都激动地全身发颤,任凭一行行滚烫的泪珠滑过脸庞,他们全都是绝不屈挠的铁血勇士。
我仰起头,仿佛看到苍穹里飘荡着汹涌的澜流,我,被完全震憾了,我从来都认为兽人只是一群噬血残暴的冷血动物,他们没有感情,不懂爱憎,只知道毁灭和掠夺,而眼前这个忠贞死士让我一贯对兽人所禀持的蔑视偏见的理念瞬间崩溃。
是啊,虽然兽人比人类更残暴凶狠,但那却是出于默化的本能,他们是处在一个比人类更恶劣更凶险的血腥环境之中,他们同样经受着异族的残杀虐待,他们为了生存只能默默去习惯这个环境,这也是大地种族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人类自诩为高级种族,那只是因为暂时隐藏了兽人某些暴虐的恶性本能,但却并不意味着人类这种本能已经消灭了。
每个种族都在为了大地上有限资源而彼此仇恨撕杀,人类有时候的表现并不比兽族更高尚,自相残杀的血腥例子在人类历史上演绎了无数遍,现在不会停止,将来更不会停止。
那瞬间,我仿佛走进了兽人的情感世界之中,我突然觉得他们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陌生生命,我的心灵在摇颤,原来……每一个种族的内心世界都是一样的,都有着爱与恨,忠诚与背叛……
苏伦,你在可怜我吗?特亚斯尖锐的声音刺痛了我的耳膜,同情是对武士莫大的羞辱,我不需要你卑贱的怜悯!
突然降临的沉寂让我感受到了孤独的生命之旅,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特亚斯,又看了一眼四周蠢蠢欲动的蛇人战士,我缓缓露出了笑容,那是面对死神也毫不畏惧的笑容,我当然明白,只要特亚斯死去,我恐怕很快将在这排山倒海的刀光中投入死神的怀抱,但……
充满铁和血的坚毅目光落在特亚斯身上,我做出了一个面对朋友才展露出的浅浅微笑,你是一个真正的武士,我会终结你的心愿的,我淡淡地看了一眼四周杀气腾腾的蛇人战士,再次抱以淡然一笑,哪怕因此被你的手下杀死,我也绝不遗憾!
特亚斯眼里闪着复杂的光芒,他那充满血丝的眼睛瞪了我许久,艰难说道,绝不要同情你的敌人!他手中的战斧已划出一轮死亡光弧。
当!我准确地用腕盾挡开那道噬血之斧,同时提起了雷电光刀,只要一刀横扫过去,这个世界将不再有特亚斯这号人物,也用不了多久,这个世界上将不会有叫苏伦的雷刀武士。
安息吧,武士,阵场才是你的最终归宿!这话既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听,我手中的战刀抡出一道炙锐灼目的死亡光晕,绚丽灿烂的仿若死神妖瞳。
龙……赤甲翼龙来了!那个倒吊中的索汤达突然惊恐地瞪着苍白的天空,充满死灰色的脸孔在扭曲变形,他的尖锐的惨嘶刹那间震憾整片森林。
第二十三章
特亚斯并没有死,因为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天上飞掠而过的红色巨龙所吸引。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见飞龙,它们那蛮横霸道的飞行姿式带给我除了震憾之外,就只有恐惧了。
索汤达说的没错,天空中盘旋的巨硕战龙正是赤甲翼龙,它那赤红色的坚厚鳞片,在阳光映照下闪烁着金色光芒,仿佛天空中横掠过一团熊熊火焰,下颚和鼻孔处还不时喷出一缕缕焦蚀烟气,也不知是何缘故,这一次居然招引来了三头飞龙。
我听老人们说,一只喷火的飞龙可以在瞬息间轻易地消灭任何一支种族的百余人军队,渺小脆弱的人族战士在它们面前,就像一颗小石子掉进翻涌的大海里,瞬息间就能被这巨大的狂暴力量噬吞消食,面对如此巨兽,再强的勇猛战士也只能被永恒的恐惧镂空心魂。
我放开了特亚斯,在强悍的赤甲翼龙面前,我已无权再决定任何人的生死,逃命去吧,特亚斯,你的族人不能失去你,他们需要你的保护!
恐惧被象浮雕般的梦幻,透过了特亚斯的心灵,他惊惶地瞪着越飞越近的赤甲翼龙,理念因信心的瓦解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虚空,苏伦……武士,在龙兽面前落荒而逃并不可耻,没有人会因此取笑你的,你也……快逃吧!
千百年来深植在兽人心中对龙兽的恐惧,在一这瞬间完全展露了出来,所有的蛇人战士在一片潮水般的尖叫声中疯狂逃窜,他们宁愿战死在人类的手中,也绝不情愿让噬心的记忆悬在生命凝伫的尽头,在仓仓惶惶之中去处身于一个永远也无法取胜的宿命阵场。
苏伦……快救我!几声退逝的惊惧与几顷欲语的山林呼应,在一句长长的苦吟声中,索汤达拼命舞动倒悬的身子,希望能用夸张的动作线条来引起我的注意。
也救救我们吧……十余根柱子上倒悬的贝雷塔斯战俘们绝望地瞪着扑击而来的巨大龙兽,他们那残破不堪的生命,因恐惧静燃成一个个饱受煎熬的星点。
那瞬间,我的心灵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