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了句什么,她通过镜子望着他答道:
“你那么容易忘了她,可见你真是个见异思迁人。”
妻子的话令他有些不快。但为了避免难得的出行变成一场精神战,他断然地说:
“我高兴自己见异思迁。这可以叫人同时过上多种生活。就是说,我是那样一种鱼,它们不能在清水和单一的环境中存活。我只能在曲折多变、满布罅隙的地方,才能保持自己的平安。在那里,我容易隐藏自己,也容易发现他人或在自身中藏匿他人。”
“瞧你那样彻头彻尾对待自己,就觉得你体内乱七八糟的东西熬成一锅粥了。但你却巧妙地支撑自己。真的,我还没见过你这样想入非非的男人。”
她说着,露出皓齿笑了。她的笑使他全身泄气,仿佛受了一场侮辱。他转身向大门走去,并喃喃自语:
“婚姻生活让我无处可藏、无处可逃了。在婚姻生活中,一切抽屉被肆意打开,彼此却毫无歉意。更有甚者,在这种环境中,不洁者活在清水中,把水弄脏了,却骂向往清水的人想入非非。所以,我的妻啊,我就这样催眠似地告诉自己:我早晚要跟你离婚。我已下定决心,立刻跟你离婚,并且现在就跟离婚没啥两样。”
于是,他跟妻子离了婚。但是为了公平起见,眼下这个以妻子相似的方式向他挑衅的女人,他该如何对待才好呢?当他寻思着与现状惊人偶合的往事时,她继续快活地向他说着什么,他不和理会,没认真听她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无暇回话或反驳她。但他这次也无法隐瞒自己的隐秘思想,就把刚才的记忆和想法告诉了她,但她依旧嘻皮笑脸地快人快语道:
“那是谁说的?我只是说支离破碎、拖泥带水,没说过想入非非。你肯定知道两者的不同,还说什么要维持公平?我不理解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他无言以对。长时间的沉默。她打开了收音机,开始找调频,随即轮流传出人声、音乐和杂音。由于她背手转旋钮,不容易找到所需的频率。她正要停止调谐时,传出了一个耳熟的配音演员的声音,虽然只有几秒钟,但他还是辨别出那是谁的声音。他的声音曾柔和清澈
,不仅在广播连续剧里,而且在电视的外语配音里都担当过主角。如今,他上了年纪,声音变粗了。他觉得听众听腻了他的声音,便有一段时间没露面,但最近又开始在不同的作品里担任配角,而且变换声音,甚至在同一作品里为两三个登场不多的角色配音。当然,广播和电视制作者们以为大家不知道,但他几乎每次都能认出他来。听到这老配音演员在卖弄自己的变性术,他不禁有点上火,并沉入莫名的忧愁之中。
现在,她干脆翻过身来,看着数字板转动旋钮。那配音演员的声音很快消失了。像那到处插一手、随意配音的演员,他对自身有了危机感。他欠起上半身,感到血涌上太阳穴,心突突直跳。
他离开了她家,心里感到寂寞。他在铁门前跟她道别。她在不长的时间里知道了他包括第一次包皮手术在内的一切,而他还从没对他人说起过那件事。可见她有让人向她倾吐一切的魅力。有一次,她问他:
“听说,比起女人,男人更愿意为初恋而死。这是真的吗?”
“有些事儿谁先说谁倒霉,所谓初恋云云正是一个例子。所以,我不想谈这些东西。我担心我的话会暗暗伤了你。因为我一说,你就会不服输,跟着谈你的经验。我受不了你这德性。我以后将时时刻刻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一个性变态者的手记阳具和睾丸之间(10)
他想避而不谈,她却不肯善罢甘休。于是,他们便开始讲起了各自经历的故事。倾诉这些因受伤而铭刻在心的故事表明:他们对尚未完全占为己有的对方,一样心安理得。他当时的心绪是愉快还是犯难?自那以后过了几个月,而今我还能离她多远?对她能放多少心?今后我们又将走向何方?
真诚爱你与抛弃你、置你于死地,属于我的同一欲望,这你可知道?你以为持刀刺我只是一种单纯的剧痛,或伴随钢刀钻进肉体的冰冷感觉?我接受你爱我的同时,容你把我缓缓杀死;而我再次无以复加地爱你时,也任你慢慢死去。现在,离死尚远之际,我把精心剥下的头皮献给你。当初开场的滑稽故事,也这样可笑地进行下去。
街上夜色已浓,但汽车依旧在车道上紧紧尾随着。它们无一例外地亮起前灯,把铁丝网似的灯光打在前车后面。车灯使袅袅夜雾或水汽变得更加晃眼。若细心观察,它们仿佛在深沉的寒夜里气喘吁吁。这种印像是如此强烈,以至不能不联想到发情野兽的长舌和持久的交尾。同时,这些捆在光网里表情悲哀、步履蹒跚的汽车,也使人联想起垂着双肩、拖着沉重步伐走在遥远的险途上、去市场待售的男女老少奴隶。
“像非洲和澳洲的原始土著人一样,如果捆住他关久了,他也会死的。”
他走在与车辆同一方向或相向的路上,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就坐在其中一辆车上,全身散了架无力驾驶,坐在被牵引车拖着的车头上,徒劳地左右旋转着方向盘。
“从前,每当我见让我忧伤的女人归来,心里就象有匹马昂首嘶鸣着朝她驰去。每当此时,我便操起心刀一刀砍了它的脖子,免得让它带我去她那儿。可那有什么用?因为我心中又饲养起另一匹新马来。这样,不久前我已明白,所谓性欲,归根结底,全在于自己。我现在才懂得了这个道理。当然,我不是在谈经论道,但我自己已经变成了那匹马,不时地嘶鸣着向前驰去。仅此而已。我已经不再往后看了。”
这样看来,从人们上班的大白天到细雨蒙蒙、润物细无声的夜晚,他张着满布血丝的眼睛四处晃悠,陷入了更加危险的境地。因为他像一只失控的突变怪物,或者尝过人肉甜头的老而无力的猛兽,同时感受到性的虚无与欲望。那头猛兽很清楚:所有的人一分钟都离不开这世界与自己的性氛围,所以,谁也摆脱不了冲着他们要害而来的尖牙利爪。
“现在,我只想习惯于失去。我已经说过,热恋带来的幸福与苦痛,是那些不愿拥有丧失巨痛经验者的感情游戏。实际上,在一切都在渐渐丧失的情况下,那不能不是一种假像。”
如今,他已经成了一头自己单独猎食、单独睡觉的野兽。离婚等于他给自己打了一针过量的兴奋和解毒的药剂,因此他头脑清醒,摆脱了所谓惯性的影响;但是也因此会长期失眠,变得神经过敏,胃里装满中和的化学物质,徘徊在黑夜的小巷里。
今天的晨报海外栏刊登了一张17岁美国少年的照片,他专挑无力反抗的老女人实施强奸和抢劫。下面是另一条新闻:一个40余岁的女子,曾以前夫至少在半年内不再结婚为条件予以离婚,但他却违约了,于是,她向前夫提出了诉讼。
“我早就知道,凡是别人可以干,或者我跟他人一起干的活儿,我几乎都做不好。我不是好儿子、好弟弟、好哥哥、好情人、好学生、好丈夫和好爸爸。那么,哪有我可以做好的事儿呢?把我同其他人隔离开吗?这倒可以试试。”
每到傍晚,夜色尚未笼罩、华灯初上之际,商品化的性便开始处处发出光来。那光色是原色,华丽而背影却阴沉无比。在这夜半时分,无数男女依然在那色与影的双重掩映之下,令人提心吊胆地重复着那见不得人的事儿。这一切都来自孤独,并且为了孤独而存续着。人们一到夜里,是多么容易频频坠入病态的孤寂之中啊。这种病态的孤寂,使人类的生殖器病入膏肓。在他看来,无处不在的招牌灯光,就像是人们病态的生殖器。他的一个泌尿科医生朋友,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凡是与生殖器相关的种种疾病,潜伏性都非常强,根深蒂固,而且与神经有密切的关系。所以,它们经常而且容易侵入人的精神领域。当然,具有从一个症状转到另一个症状的性质……有一次,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来找我,看他阳具上破了的水泡。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什么病;为了不让他受惊,我说是性病的一种。他听了,一跳三丈高,说这点症状也能叫性病?我好容易让他镇静下来,要他作几项简单的检查。他红着脸坚持说,不必检查,吃药涂膏就行了。我生气却无奈,忍着火告诉他,我作为医生要对病人负责,尤其是这类病不可掉以轻心。但他固执己见,说检查又不是买保险,为了消除你的不安,大可不必检查这类不足挂齿的病状。于是,我问他,难道你的病不是我医生负责,倒是由病人你来负责不成?他不以为然地摇着头说,花那冤枉钱还不如上旅馆跟她再睡一觉呢。他的话如雷贯耳,在我脑际回响至今不去。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我就想:泌尿科医生需要的不仅是医学知识。他们不应该只坐在桌前等他们,看着他们病情复发恶化。然而,我又不是精神病医生,还能做什么呢?所有的专科医生在此都进退维谷,因为性病的治疗确实是很微妙的因果问题。”
路上,汽车依旧头尾相接。尖厉的喇叭声,像做爱时生殖器即将破裂时的快感叫喊。他的朋友最后说:“我们身上有生有死有神秘,它们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这事叫人兴奋,也令人可怕而可恶。”
这时,忘却一时的头疼,又像蛇头在他的脑中直竖起来。对他而言,无时无处不在的头痛,经常是他通奸的前兆。他抱着头踯躅着,成了无家可归也无处可去的奸夫。他没走人行道,而是走到了车道上。当他快到横道线时,一辆汽车大鸣着喇叭在他面前紧急刹车。刹那间,他举臂遮着光,攥紧拳头,对车采取了防御对抗并举的姿态,就跟螳螂挡车一模一样。但这并不意味着螳螂勇敢,而是它别无办法。
“好吧,我向你坦白。早在一年前我就想跟妻子离婚。之后,我一直折磨她,让她无路可走。对,对,这我认了。我掘了个本无所谓关系破裂的陷阱,加紧机会让她生疑和相互猜疑,巧妙地把她赶进陷阱。如你所愿,我已经全掏给你了。我在你面前已无地自容,也无可奉告了不是?”
这时,他依稀感到,迎面而来的行人用一种渴求、哀怨的目光瞅着他。不论他们步履匆匆赶时间,还是闭眼旁视,至少当时在他眼里,都醉醺醺的,双腿踉跄勉强支撑着上身,甩开双臂走来。他知道这些酒鬼渴望用力拥抱某个人。所以,当其中一个走过来时,他不仅没让路躲开,反而径直向前用力抱住了他。同时,他感受到了对方双臂和胸脯的强力拥抱。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向前走去。结果却打圈圈回到了原地。有时候他们拉住行人,凑近满是酒气的鼻子问他俩谁的鼻子更红?有时候他们相互扶起快倒地的对方,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这样到了路边,醉鬼咯咯笑着向他低语道:别瞧我这样,撒尿还不用手呢,除非要我用尿画画。
一个性变态者的手记阳具和睾丸之间(11)
突然,他感到一阵冷,心里发慌。酒鬼大概走不动了,双手从他的胸口摸到屁股、大腿和小腿肚,终于倒下了。他想扶他起来。可酒鬼执意推开他的手。他望着酒鬼瘫坐在地上,这回轮到他嗤笑着呢喃道:我现在才明白,你像女人一样坐在地上尿尿,当然用不上手啰。
近拂晓时他回到了家。屋里被褥凌乱地摊在地上,不见枕头。被褥里似乎还留着隔夜的体温,像是依稀的追忆。他见状便想到自己的一天也如此支离破碎、零乱而阴沉。他躺在被褥上,感到腰酸背痛,不禁呻吟似地喃喃说:踩脚的石头,路上踩脚的石头何其多啊!活在世上又何其怪啊!太怪了,所以不踏实,所以夜不成寐。他的心思就像老人失去光泽的白发,禁不住鼻息似的轻风,变得紊乱,四处飘散。
随着夜深人静,他久未进食的胃部起了痉挛。尽管如此,他的无数杂念,还是像穿过防虫网的苍蝇,发出嗡嗡的振翅声,朝他脑际飞将过来。简言之,他要勇敢地从自身的日常生活中抽去脊梁骨,从脖根抽起,让他的四肢像破衣烂裤,挂在生活之墙上。这样,他才能摆脱压制他的日常生活,摆脱点点滴滴沉积在日常生活底部腐蚀他的性沉淀,获得自由。然而,他的每一天都要醉醺醺地走着所谓性的独木桥,在这种情势下,他能自由吗?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也得走在独木桥上才行呀。
“但是,究竟何为爱情?爱在心里究竟是什么意思?无人可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