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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慢慢走向入口。好在这时火势开始变小,终于他踩着地板上的火星走到了外面。
离开垃圾间之前,他借着尚未熄灭的火光,看了看邮件上写着的发信人地址。就像他的妻子所说,那些是他订阅的杂志、朋友说好要寄给他的书、同窗会报等等。最后一个就是姜圭真的信。信封的一角似乎沾着泡菜渣之类的脏东西,已经被浸红了。他不再迟疑,立即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点燃没烧完的报纸,蹲在那里开始读。读完后感到心里有一股暖流,同时想到万一看不到那封信会该如何,禁不住一阵寒意袭身而来。
但是那天的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上楼的途中他遇到了妻子,她说这么长时间都等不到他回来,担心是否出了什么情况,正打算下楼找他。他一凑近,她就捂着鼻子说他身上有股浓烈的烟味。等他回到屋里,不知为什么满屋都是和自己身上的一样的味道。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式地跑到杂物间一瞧,果不其然,那里正有一缕烟从缝里飘上来。他和妻子急急忙忙打开了所有的窗户。
当然,作为当事人的他,应该不难想到烟雾会通过垃圾投入口飘进室内这件事情,但是要公寓里的其他居民们接受三更半夜发生的这件事就不那么简单了。和他预想的一样,没过多久,公寓各层的玄关门就被砰砰地打开,从睡梦中惊醒的人们涌到走廊,在不知缘由的状况下为了平息心中的不安开始唧唧喳喳。他让妻子先上床,然后关掉屋里所有的灯,走进漆黑的浴室洗了洗手、脸和脚。从远处传来保安员们的脚步声和口哨声,随即,公寓的走廊变得更为混乱。此时不知是谁摁响了门铃,他打开客厅的灯,慢慢地走向玄关处。那时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姜圭真的信件。
朴性稿把信重新塞进包里,下了车,按照司机的告知过了马路。挡在面前的三座大建筑物,中间那座就是报社。他向着正门走去,到阶梯前却停住了脚步。大门前垂着铁棍和铁链做的卷帘门,显然因为已经有些晚,不可能进到里面去了。这么说咖啡屋或许并不在报社里面?他有些慌张地环顾着周围,不过马上就知道了自己不用再慌张:建筑物一角的拐弯处大亮着灯,不用看牌匾,透过硕大的玻璃窗就可以清楚地看到正在桌前喝着茶的为数不多的人们。为了寻找茶座的入口,他一边转着看周围一边观察室内。姜圭真独自坐在中央的位置,正在吸烟。他顺着玻璃窗绕过去,眼前姜圭真的坐姿从背影到侧影,再到半个正面,慢慢旋转着。朴性稿眼看姜圭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感觉自己并非出自本意地在偷看他,轻微的犯罪意识犹如幻觉一样浮现于脑海。但是还没等到他移开视线,被简单压了膜的出入门已挡在了前方。
他一进里面,姜圭真就以非常高兴的身姿和表情迎接了他,对此朴性稿不能不表示谢意。一起点了咖啡静静地喝完,姜圭真提出肚子饿了,应该先去吃点东西。朴性稿点头表示同意。姜圭真边走边说先要打个电话,他从里兜取出带记事本的钱包,从中不知是什么东西飘落到朴性稿的脚边。他比姜圭真先弯腰捡起了那个东西,是居民身份证。递给姜圭真之前朴性稿瞟了一眼证件上的照片,不禁吓了一跳:照片上的人使劲缩着肩膀,表情扭曲,瞪着眼睛反过来盯着看照片的人,那种样子,很难让人第一眼认出那就是姜圭真。
朴性稿一边递过身份证,一边不由自主地开了句玩笑:“照片一点都不像姜兄啊,特别是眼神。是不是在街上拍的快照啊?照相机后面还有别人的眼睛时,看镜头的眼神不可能是这样哟。”
姜圭真边说谢谢边接过身份证。他的眼睛像照片上一样闪着光,用无心的语调回答道:
“监禁在身份证里的表情能不那样吗?仔细看看,关在这用红图章、黑墨水,以及黑乎乎的指纹建成的监狱里,能笑或毫无表情的人不会很多的。”
说完,姜圭真向站在那里的朴性稿温和地笑了笑。朴性稿也一起笑着,挪动脚步走向入口处。
融化的盐,腐烂的生姜 上向着一个无政府主义者(4)
姜圭真要带朴性稿去的地方是离报社不太远的海鲜专卖店。在那里他们点了生拌鱿鱼和鱼丸子汤,酒水点了白酒。他们坐的是靠墙的位置,姜圭真面向出入口,他对面的朴性稿面对着食物操作台。食物很快就上桌了,正要拿起筷子的朴性稿突然被某个东西所吸引,抬头望了望前方。食物操作台那边有一个典型的厨师长装扮的男子,以百无聊赖的姿势站在那儿,正观察着手上切生海鲜的刀。
正出神的朴性稿被突然开口的姜圭真吓了一跳,这才从厨师长身上收回了眼神。姜圭真接续着是他们从茶座出来走到海鲜坊的路上所说到的话题。他似乎一直在细细琢磨自己说过的话,于是有了那种应该接下去说点什么的想法。
“说句实话,我并不是到如今还想拿过去的无政府主义如何比较眼前的状况,我只想把那些无政府主义者所展现的轰轰烈烈的人生,作为我自己真正的现实来容纳,并热烈地去拥抱那个现实。”
“在这一点上我当然也是同样的。不过至少从我的立场来讲,如今我并不认为无政府主义的根本理念本身是重要的,也不认为我们应该维护无政府主义理念的纯粹性。但这种态度并非意味着被动地去接受某种理念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质,而是意味着自发地去适应每一瞬间的环境;并不是要脱离根本,而是要从外部、或者是从现场走向根本。就是说,并非从理念出发拥抱现实,应该说是在现实中走向理念吧?因此我不想把无政府主义(Anarchism)这个充分规定着什么的词挂在嘴边,但坚持使用更加概括化也更柔韧化的概念,尽管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是有点消极的态度。”
“其实,听到朴兄要下来后,就与这里的几位无政府主义老人联络过,但是河生现在正出席在海外举行的无政府主义大会,其余的人们印象中似乎在回避碰面。”
“能充分理解。跟不上时代变化的老革命家,某种意义上讲可以说是埋没在记忆中的存在。我也觉得自己跟他们不会有什么共同话题。”
“最近有一次,听说河生主持的无政府主义者大会在这里召开,于是去看了看,结果全是老人。会议本身也是被几个人艰难地引导着,极其形式化。以那样的状态似乎什么都干不成,所以才说这样的话。尽管还有些茫然,而且时代也不同,但是为了无政府主义,我认为还是需要新的组合形态。不知朴兄对组合的必要性有何高见?”
“问题是,随着我们的经济现实好转,目前中产阶级以下的人们也会逐渐变成所谓的Petits。这是目前所预期的趋势。那么顺应那样的一种经济进化,相比强调单纯的相互辅助精神,能谋求健康意义上的、相互牵制的、完全重新改编的组合,对我们而言应该更有说服力吧?我是否是仍然处于过分资本主义化的窠臼之中呢?不过,与其说我是资本主义化,不如说是现实主义化。况且在我们所处的后工业社会中,煽动不成熟的道德价值,很有可能被人们误认为是一种慈善,可是煽动和慈善这两者不都是无政府主义者们想要克服的吗?”
说完话,朴性稿避开姜圭真的眼光,抬头望了望前方。厨师长男子正聚精会神地用那把切生海鲜的刀削着手指甲,与其说老远都能看见,不如说都能感觉到手指甲从他手上削到地上的样子。姜圭真毫不在乎他转移视线,接着说道:
“这么说,接纳改良资本主义的朴兄,如今是想从政治层面,而不是经济层面来把握组合。”
“可以这么说。一方面,我自己也对组合抱有肯定的想法。那是因为,我们现在正目睹着肉眼看不到的结构性矛盾被可视的暴力变得具体化的过程,我们不是共同经历着这样的不幸吗?不过,冒着自我嘲讽和失败主义嫌疑的风险来说,过于频繁地进行反体制性的攻击,在如此强大的权力面前,不仅其结果不容乐观,而且会引发关在里面的人的危机感,并把他们推向绝境,迫使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展开激烈的防御战。因此,为了现实利益,为了他们和我们两边,打开水闸诱导他们,偶尔吸收、偶尔解体,这才可以说是现代无政府主义化的战略吧。“
“这么说来,完全彻底地敞开也是件可能的事情。或许我的想法多少有些跳跃:当那些遭遇共同不幸的人们有所意识,大喊自己是无政府主义者的一瞬间,他们都将会变成无政府主义者。”
“没错,前提是继续敞开。当然,敞开并不一定是可行的,但不管怎样,可以把包含着各自的矛盾、而又跃过那个矛盾的所有一切都说成是无政府主义。我也会非常愿意那样做的。”
现在,厨房长男子似乎已削完两只手的指甲。朴性稿好奇地注视着那个男子下一步会做什么。可是那个男子全然不顾他的期待,仍然拨弄着手,这会儿开始整理手指甲根部的角质。朴性稿低着头用拿烟的那只手捋了一下头发,于是他的几缕头发出“咝咝”声响,被烟火薰焦了。朴性稿吓了一跳,一下子抬起脑袋,看到这副情景的姜圭真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他感到姜圭真的笑脸似乎在这样问他:“不过,你相信现代的秘密决斗会使人变得强大吗?也许吧,可是不管怎样,至少现在的我想被什么东西涉猎。但是,实际上我们对那些东西却知道呢?而‘涉猎’这个词在多么地非无政府主义的同时,又是多么滚烫的无政府主义啊。”
朴性稿一边递过身份证,一边不由自主地开了句玩笑:“照片一点都不像姜兄啊,特别是眼神。是不是在街上拍的快照啊?照相机后面还有别人的眼睛时,看镜头的眼神不可能是这样哟。”
姜圭真边说谢谢边接过身份证。他的眼睛像照片上一样闪着光,用无心的语调回答道:
“监禁在身份证里的表情能不那样吗?仔细看看,关在这用红图章、黑墨水,以及黑乎乎的指纹建成的监狱里,能笑或毫无表情的人不会很多的。”
说完,姜圭真向站在那里的朴性稿温和地笑了笑。朴性稿也一起笑着,挪动脚步走向入口处。
融化的盐,腐烂的生姜 上向着一个无政府主义者(5)
姜圭真要带朴性稿去的地方是离报社不太远的海鲜专卖店。在那里他们点了生拌鱿鱼和鱼丸子汤,酒水点了白酒。他们坐的是靠墙的位置,姜圭真面向出入口,他对面的朴性稿面对着食物操作台。食物很快就上桌了,正要拿起筷子的朴性稿突然被某个东西所吸引,抬头望了望前方。食物操作台那边有一个典型的厨师长装扮的男子,以百无聊赖的姿势站在那儿,正观察着手上切生海鲜的刀。
正出神的朴性稿被突然开口的姜圭真吓了一跳,这才从厨师长身上收回了眼神。姜圭真接续着是他们从茶座出来走到海鲜坊的路上所说到的话题。他似乎一直在细细琢磨自己说过的话,于是有了那种应该接下去说点什么的想法。
“说句实话,我并不是到如今还想拿过去的无政府主义如何比较眼前的状况,我只想把那些无政府主义者所展现的轰轰烈烈的人生,作为我自己真正的现实来容纳,并热烈地去拥抱那个现实。”
“在这一点上我当然也是同样的。不过至少从我的立场来讲,如今我并不认为无政府主义的根本理念本身是重要的,也不认为我们应该维护无政府主义理念的纯粹性。但这种态度并非意味着被动地去接受某种理念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质,而是意味着自发地去适应每一瞬间的环境;并不是要脱离根本,而是要从外部、或者是从现场走向根本。就是说,并非从理念出发拥抱现实,应该说是在现实中走向理念吧?因此我不想把无政府主义(Anarchism)这个充分规定着什么的词挂在嘴边,但坚持使用更加概括化也更柔韧化的概念,尽管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是有点消极的态度。”
“其实,听到朴兄要下来后,就与这里的几位无政府主义老人联络过,但是河生现在正出席在海外举行的无政府主义大会,其余的人们印象中似乎在回避碰面。”
“能充分理解。跟不上时代变化的老革命家,某种意义上讲可以说是埋没在记忆中的存在。我也觉得自己跟他们不会有什么共同话题。”
“最近有一次,听说河生主持的无政府主义者大会在这里召开,于是去看了看,结果全是老人。会议本身也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