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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3-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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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最终这样问道:    
    “你作品的倾向也不太符合我们杂志的要求,为什么非要缠着我请求这些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志望生磨蹭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答道,有一天他在街上盲目地乱走时,看到文学杂志社的牌匾,进办公室一看,挂在墙上的大黑板上写着甘泰圭的名字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于是记在小本子上,出来后便打了电话给他。甘泰圭这才恍然大悟,那个男子仅仅以知道那个电话号码为理由便那般执拗地给自己打电话。办公室黑板上之所以写着他的名字,可能是为了知道某一作者的联络方式或商量稿件事宜。但是他已没有了可以更为惊讶的余力。他深深叹着息问对方,期间有没有读过他所管辖的杂志?这回志望生丝毫没有脸红的迹象说到,尽管至今还没有,但那并不重要,以后会认真拜读,希望他能相信自己。甘泰圭实在忍无可忍,一边说着很抱歉无法接纳他的请求,一边起身付完茶水费便走出那个地方。此后没过几天,他又接到那个男子的电话,又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说自己这次真的写出了一部非常出色的小说。非常泄气且非常郁闷的甘泰圭只能回答说自己并不是能帮他的适当人选,请他再找一个不管从现实上还是性格上都要比自己更合适的人,而后便放下了电话。电话铃马上又再次响起。他犹豫了一会儿后拿起电话,那个男子这样喊道:    
    “喂,你这个狗杂种,你算老几,竟瞧不起我!不就是坐在办公室耍耍笔杆子吗,凭什么那么傲慢!你现在做的事情算什么?你对这个世界究竟懂得多少?明白我为什么说这些话吗?再过几年像你这样的连我脚跟都跟不上!听明白了吗?你这个什么也不是的家伙……”。    
    他每句话都说得有点吃力,却又说得没完没了。但是甘泰圭竟然想不到放下电话,就那样承受着他话语的洪水。他无可奈何地感到自己对他的深深怜悯。    
    “不过说不准我现在也得了文学病,只是还没有意识到而已。这个世界是多么轻易而简单地使人患上精神重病啊!可是说着这话的我,是否可以认为没有患强迫自己有这种想法的不知真面目的精神疾病呢?”    
    他说完这个故事良久,张号角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说完这个故事,他们仍然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由此形成三角形的三个顶点,而某种疾病正纠缠着其中一点。这一个点的倾斜将导致其他两个点也失去精神上的均衡,于是三个点不得不陷入同样的境遇。    
    突然,伴着巨响门被打开,一个张号角曾打过照面的男子以稍微紊乱的步伐走进来。他很快发现了甘、张二人,于是走到他们坐着的角落,拉过旁边的一把椅子放在甘泰圭跟前,一屁股坐到那上面,然后把一个厚厚的信封随手扔到旁边的桌子上。张号角这才想起来,他是甘泰圭的朋友,最近还发表过几篇小说,是该杂志社的总编。希望自己能被称为小说家的他,可能是想在下班后没有人办公室里独自工作,所以才吃完晚饭到这里来的。他似乎喝了点酒,一边揉着泛着酒韵的脸,一边问他们有没有吃晚饭;他们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没好气地说道:    
    “可笑的家伙们!说出来、写出来,有多少理论性?他妈的,以为那就是真实的现实的和自己本身。都没付出过正儿八经的、系统的努力,还摆出一副‘已经以自身的方式绞尽脑汁了,所以其他人也要接纳自己的诚实和真诚’这样的姿态。以为一旦那些东西印刷出来,就等于自己的想法获得了所有人认可。时局就这样。我都不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虽然现在水平有些不够,但很快就会写出比萨特或卡缪更出色的作品,我发誓。所以希望您把我带在身边多多给予指教,让我干什么都行。我现在没有可去的地方,也没有可以写作的地方。前些日子表弟从农村跑到这儿来和我住在一起,所以现在连书都没有办法好好读。但是我有信心,只是时间和空间都不太富裕而已。所以哪怕仅仅是晚上能让我住在像办公室那样的地方……”    
    甘泰圭好一会儿都说不出任何话来。他能意识到把自己当成说话对象没完没了地唠叨的那个男人得了病,但他无法确信他仅仅得了文学病。因为对那位男子而言,文学很可能只是一个祸根而已。他好半晌才从那份思绪,一边想着已经很狭窄的办公室,一边用快速的语调说:“在文学这个世界里不管是作品还是生活,首先要有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部分,哪怕只是一丁点。只有这样,才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对那个叫做文学的东西下了赌注。你能坦然面对现在这样行动着的自己吗?”但是文学青年志望生不但听不进他的话,反而在他每次停顿时,都只重复“请相信我”。他意识到根本无法沟通,于是最终这样问道:    
    “你作品的倾向也不太符合我们杂志的要求,为什么非要缠着我请求这些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融化的盐,腐烂的生姜 下正是此刻,以及此处(8)

    志望生磨蹭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答道,有一天他在街上盲目地乱走时,看到文学杂志社的牌匾,进办公室一看,挂在墙上的大黑板上写着甘泰圭的名字和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于是记在小本子上,出来后便打了电话给他。甘泰圭这才恍然大悟,那个男子仅仅以知道那个电话号码为理由便那般执拗地给自己打电话。办公室黑板上之所以写着他的名字,可能是为了知道某一作者的联络方式或商量稿件事宜。但是他已没有了可以更为惊讶的余力。他深深叹着息问对方,期间有没有读过他所管辖的杂志?这回志望生丝毫没有脸红的迹象说到,尽管至今还没有,但那并不重要,以后会认真拜读,希望他能相信自己。甘泰圭实在忍无可忍,一边说着很抱歉无法接纳他的请求,一边起身付完茶水费便走出那个地方。此后没过几天,他又接到那个男子的电话,又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说自己这次真的写出了一部非常出色的小说。非常泄气且非常郁闷的甘泰圭只能回答说自己并不是能帮他的适当人选,请他再找一个不管从现实上还是性格上都要比自己更合适的人,而后便放下了电话。电话铃马上又再次响起。他犹豫了一会儿后拿起电话,那个男子这样喊道:    
    “喂,你这个狗杂种,你算老几,竟瞧不起我!不就是坐在办公室耍耍笔杆子吗,凭什么那么傲慢!你现在做的事情算什么?你对这个世界究竟懂得多少?明白我为什么说这些话吗?再过几年像你这样的连我脚跟都跟不上!听明白了吗?你这个什么也不是的家伙……”。    
    他每句话都说得有点吃力,却又说得没完没了。但是甘泰圭竟然想不到放下电话,就那样承受着他话语的洪水。他无可奈何地感到自己对他的深深怜悯。    
    “不过说不准我现在也得了文学病,只是还没有意识到而已。这个世界是多么轻易而简单地使人患上精神重病啊!可是说着这话的我,是否可以认为没有患强迫自己有这种想法的不知真面目的精神疾病呢?”    
    他说完这个故事良久,张号角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说完这个故事,他们仍然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由此形成三角形的三个顶点,而某种疾病正纠缠着其中一点。这一个点的倾斜将导致其他两个点也失去精神上的均衡,于是三个点不得不陷入同样的境遇。    
    突然,伴着巨响门被打开,一个张号角曾打过照面的男子以稍微紊乱的步伐走进来。他很快发现了甘、张二人,于是走到他们坐着的角落,拉过旁边的一把椅子放在甘泰圭跟前,一屁股坐到那上面,然后把一个厚厚的信封随手扔到旁边的桌子上。张号角这才想起来,他是甘泰圭的朋友,最近还发表过几篇小说,是该杂志社的总编。希望自己能被称为小说家的他,可能是想在下班后没有人办公室里独自工作,所以才吃完晚饭到这里来的。他似乎喝了点酒,一边揉着泛着酒韵的脸,一边问他们有没有吃晚饭;他们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没好气地说道:    
    “可笑的家伙们!说出来、写出来,有多少理论性?他妈的,以为那就是真实的现实的和自己本身。都没付出过正儿八经的、系统的努力,还摆出一副‘已经以自身的方式绞尽脑汁了,所以其他人也要接纳自己的诚实和真诚’这样的姿态。以为一旦那些东西印刷出来,就等于自己的想法获得了所有人认可。时局就这样。我都不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因此当什么东西突然扑向他的时候,哪怕瞬间性的,他想拥有的感情当然是与恐惧截然不同。他反而希望那些平时想都没想过的陌生存在,趁自己感觉不到的时候靠近自己,在某种近乎无意识的期待中,急剧地或是殷切地挤进来,尽管是以幻影的形式;他还渴望在那个时候,自己可以毫不动摇地问他们是谁,或很自然地默认他们待在全然没有想到的瞬间或场合里,或是像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一样与它们擦肩而过,或是干脆留在那个地方,共享那份时间和空间。    
    所以他想把“对每件事情都要镇定,不要惧怕”这句话作为自己的座右铭。而细细想来,遇见甘泰圭后真心把他当成朋友,也是在对他人解除武装的不断努力中才成为可能。所有人都拥有在自己身体里形成的、结石般坚硬的自我伦理的石头,在以个人主义的砖头荒唐地越砌越高的自尊心的墙壁横阻在他们中间的情况下,为了避免相互碰撞而里外破碎,也只有这个办法。    
    有一天,张号角出了家门,顺着下坡路走到超市买了一块香皂。结算完他把那块又硬又圆的香皂放在兜里,无心地一边用手摸着一边走路。忽然他想知道自己手里抓着的东西叫什么名称,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兜里透过薄纸传递着的那种柔软和光滑有刚好能用手容纳的质感,所有这些都能非常清晰且具体地用指尖感觉到。尽管如此,他却一步也脱离不了那种感觉——既不能后退也不能前进。于是他只有更用力地抓着那块香皂。其实,只要他稍微再注意一点手的感触,或干脆把它拿出来看看包装纸上印着的字句,就不会再为想那个名称而费什么劲;可是他没有那么做,反而以没有惊愕与恐惧的心情,完全接纳抛弃名字用身体扑向他的那叫做香皂的陌生存在。    
    事实上,从前些日子开始,他就已意识到自己身上常常出现的这种怪异症状。他在浴室、小摊、餐厅,或是与场所和时间无关的情况下,时时会想不起在日常生活中常常使用的某一物品的名称,于是把它拿在手里发呆。这种事之所以令人啼笑皆非,还因为除非过了很长时间以后,否则当场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无济于事。通过那段时间的经验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当他偶尔陷入这种忘却症状时,会一边被它紧紧抓住后脖颈拖着走,一边又为了反过来忘记那个事实而挣扎。不过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人这种存在也不知一开始是怎么设计的,无法轻易靠近想靠近的东西,却会在瞬间的疏忽中被一下子拖到不情愿的地方。因此,他随时、无止境地不管记没记住,都会陷入忘却状态,甚至即使没有发生那种情况,也会战战兢兢地被那份焦虑所包围。当然,他对自己的忘却或是健忘症状并不存有惊愕或敬畏之心,可这种症状常常给他带来很大麻烦,因此从心底里时刻警戒着。    
    不过,如果说那种症状可以简称为健忘症的话,那么他的症状只不过是从最近开始才范围变宽,程度变深。事实上,很久以前他就有这方面的倾向。回顾以往,他对诸如记人名这种事,要比别人经历更大的困难。特别是几个人在一起谈论与政治或经济相关的话题时,看到别人不加思索地说出一堆政治家或经济家的名字,他简直是打心眼里感到惊叹。对他而言,那真的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他认为自己和别人一样关注报纸,新闻,但真想说出与话题有关的人物名字时,除了几个谁都知道的名字以外,就是死活想不起来。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有意识地把那些人物的名字写在本子上以便闲时背一背,可是理所当然地,那种做法只能收到暂时性的效果,因此那个方法很快也被放弃了。


融化的盐,腐烂的生姜 下正是此刻,以及此处(9)

    但是他仍然无法轻易拔出脑袋。既然已经与地狱相碰撞,不如俯视它,把那些细致的纹理尽数收在眼底。如果现在他忽略出乎预料的深刻性,只把它单纯地看成肚皮来看待,或者把刚刚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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