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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赋-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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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裕忙俯下头问:“皇上,你得的是什么病?”光绪摇了摇头,看见隆裕泪眼潸潸,不由得自己就也流泪了。

    隆裕问:“太后没让人给皇上看病?”

    光绪眼中满是恨意,说:“他们要害死我,我吃的药里有毒,我活不了几天了。”

    隆裕小声说:“太后也病得不轻,皇上挣扎着活过来,就一切都好了。”

    光绪缓缓地摇了摇头,惨然一笑,说:“他们怎么会让我死在太后之后,那是不可能的。你怎么进来的,外边有人没有?”

    隆裕说:“住太监的那间屋子门闭着,走廊上没有人。”

    光绪连忙费力地抬起手,向破席下指了指。隆裕掀起破席,见那儿压着一张皱巴巴手掌大的纸片,上面写着:必杀袁世凯!署名载湉。

    隆裕一惊,连忙将那张纸片揣入怀里,然后俯下头紧张的问:“皇上是说以后杀了袁世凯,为你报仇?”

    光绪点点头,又说:“你去吧,不要让人看见了。”

    慈禧的病势越加沉重,已经几日不进食了,高烧仍然不退,精神愈加萎顿。袁世凯紧张得要死,加紧与奕劻商量太后死后皇位的人选问题,拟废掉光绪,举奕劻之子载振为皇帝,两人往来磋商,形迹诡秘。

    慈禧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将到,忽下懿旨命庆亲王奕劻去四百里外的遵化查看自己的陵寝重修工程进展如何。原来慈禧的陵寝在二十多年前就已修好了,慈禧却嫌不够豪华气派,于十年前又命重新翻建,如今病情加重,她自然而然便会想起陵寝的重修情况,不过,派军机首辅、当朝第一臣的奕劻前往查看,还是有点怪怪的。奕劻无奈,只好起行离京,他前脚刚走,慈禧即下旨,将段祺瑞的第六镇新军全部调出北京,开往保定、涞水一带驻防,调铁良兼任统制的第一镇新军入京接防。第一镇中许多官佐是满人亲贵担当的,兵士中满人的比例也比较多,可算是满清朝廷的子弟兵。此刻袁世凯大惊失色、惶急不安,却是束手无策。

    十月二十一日,半夜时分,光绪皇帝在瀛台殿内忽然腹痛难忍,大声喊叫起来,在炕上翻腾乱滚。隔壁的看守太监们忙向总管李莲英汇报。李莲英传话请御医。御医们来了好几个,商量着搞了一个温水袋给光绪暖肚子,。光绪尖声叫着将温水袋扔掉。太监们面面相觑,李莲英说:“皇上看来不行了,就这样吧。大家辛苦一点,记准万岁爷归天的时辰。”说着出去了。

    光绪在炕上翻翻滚滚折腾到了凌晨三点多,终于缓缓地停止了喊叫与翻腾,静静地躺在那儿不动了。一个御医上前一按他的脉搏,说:“皇上宾天了。”说完伏地大哭起来,其他御医也忙伏地而哭。太监们一窝蜂跑了出去找李莲英。李莲英说:“快去通知皇后与谨妃知道,此外谁也不要不许告诉。太后那儿,等天亮了我再去禀告。”

    隆裕皇后与谨妃哭着赶到瀛台时,光绪的身体尚有余热。她二人大哭着为光绪洗净身子,李莲英抱来早已备好的新衣龙袍,大家相帮着给光绪换上。隆裕摘下自己头冠上的一颗大珍珠,谨妃助她掰开光绪的口,放了大珠进去。这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初冬的瀛台寒冷异常。

    李莲英此刻走进储秀宫,向慈禧禀报光绪的死讯。慈禧由宫女们扶了,歪在雕花大床上,听到光绪的死讯后她平静异常,无伤无悲,也无喜无怒,只漠然的点点头,说:“知道了。”随即传旨,招军机大臣进宫议事。

    军机领班奕劻不在,其余几位大臣张之洞、鹿传霖、世续、载沣、袁世凯、那桐等在太监的导引下进了储秀宫,跪下给慈禧叩头。慈禧说:“皇上宾天了。”

    众大臣一震,面露戚容,心中则是惊慌烦乱,猛然间顿感措手不及,因而面面相觑。

    慈禧咳嗽一声,又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也病势危笃,恐将不起,今招你等来此,便为立君之事。你等有何话说。”

    几个军机大臣糟糟懂懂,你看我,我看你。慈禧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马上宣布立载沣三岁的儿子溥仪为皇帝,以承同治及光绪的祧,尊隆裕为皇太后,因皇帝年幼,故以其生父载沣为监国摄政王,总揽一切军国大事,但特殊重大事体,需随时请皇太后懿旨。一切都交待完了,慈禧吩咐军机大臣们下去立刻拟旨,并抱溥仪进宫,交太后隆裕抚养。

    下午四、五点,新皇帝溥仪继位及载沣摄政的懿旨便拟好颁布了,二岁的皇帝溥仪也被众军机大臣迎进宫来,由其奶娘抱着参见慈禧。慈禧靠在软垫上看看溥仪,勉强笑了一下,想说句什么,溥仪却手抓脚蹬,大哭大闹不止。慈禧皱起眉头,挥手说:“好了,好了,抱下去给隆裕吧。”

    溥仪被宫女太监们簇拥着抱走了。慈禧精疲力尽,说:“好累,我恐怕也不行了,大清就托付给你们几个了。”于是头一歪,就欲睡去。刚当上摄政王的载沣才二十八岁,心虚胆怯,六神无主,忙至慈禧的床下跪倒,说:“太皇太后还有什么话要交待的,趁此就说给我等。”这一说,张之洞、袁世凯、世续那桐等也忙过来跪下,竖耳静听。

    慈禧勉强又睁开了眼睛,木木然似乎想了一会,然后开口说:“绝不能让一个女人的权利到达顶点。”众人一惊,还欲再听下去,慈禧却闭上了眼睛,再不说话了。众大臣默默又等了一会,却见慈禧一动也不动,脸上的表情僵硬而古怪。张之洞大着胆子一探慈禧的脉搏,就叩头哭了起来,说:“太皇太后宾天了。”

    慈禧与光绪几乎同时殒命,在朝廷、在官场,以及在整个国内外都产生了震动。刚游完欧洲回到南洋槟榔屿的康有为闻讯痛哭流泣,说:“皇上正当英年,怎会忽然宾天?一定是袁世凯串通慈禧害死了皇帝!”当下电令海外各弟子率宪政会的同仁为光绪帝挂孝致哀,自己独自一人,也出了寓所,到海岸边遥望北方设祭焚香,三叩九拜之后,临风向北而哭。哭道:

    “鼎湖龙去只号天,南海波臣泛坠渊。

    大业未成殂中道,驰驱莫效感流年。

    孤忠永议桥山剑,末命哀传玉几篇。

    惨淡明良何代事,萧条宇宙一泫然。”

    康有为既认定是袁世凯害死了光绪皇帝,于是祭祀罢先帝,便与弟子们一起愤怒讨袁,声讨袁世凯的檄文在宪政会的所有报纸上铺天而起,骂袁世凯卑鄙无耻、恶毒悖逆,丧尽天良、弑君犯上。康有为同时又通过渠道,给朝中倾向于维新的肃亲王善耆、镇国公载泽等写信,鼓动他们上疏参劾袁世凯,为先帝伸冤。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帝京走强人

    西历十一月九日,三岁的溥仪行过了就位大典,朝廷宣布明年为宣统元年。隆裕终于由皇后熬成太后了,但国中日常事务有摄政王总摄,她已无法像慈禧那样掌控朝柄,心中未免微感不满,一时却也无法可想。

    二十八岁的载沣做了监国摄政王,权大位尊,他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铁良、良弼、及载沣的亲兄弟载洵、载涛,齐到醇王府来恭贺,贺词说完,铁良道:“王爷,如今乃是多事之秋,汉人仇视我满人的情绪极浓,朝中的汉人大臣,也几与我满臣分庭抗礼,还望多多留意,切不可使大权落入汉人之手。”

    载沣摇头说:“此事只宜缓图,过急则易酿变故。”

    良弼、载洵忙说:“王爷的话是不错,但其他事可缓,袁世凯却非立刻去掉不可,此人乃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太皇太后不在了,谁能辖制得住他!”

    载沣点头,说:“我每次见到此人,便感有如芒刺在背,心甚忌惮,且容我须思对策。”

    不几日,肃亲王善耆与镇国公载泽又访载沣,说:“摄政王若不速速定计除袁,异日其势养成,则祸起不测。”

    载沣说:“我亦有意除袁,但还没有想好理由。没有理由,怎好定罪?”

    善耆与载泽摇头叹息。

    袁世凯这一段也极度紧张恐慌,一种深深的危机感压迫着他,他时时刻刻感觉到来自亲贵方面的敌意。他二哥袁世廉此时已从山东巡抚的位子上退了下来,写了信来劝他急流勇退,辞官回乡安度晚年。袁世凯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想来想去,却总不忍丢下功名富贵,心想:“我给大清立的功劳也不算少了,亲贵子弟又能把我怎么样?”

    于是硬撑着,一方面和奕劻靠得更紧,一方面又送钱给军机大臣那桐。奕劻与那桐知道袁世凯的心事,极力安慰他说:“我俩一力保你,不要害怕。”

    但袁世凯仍不放心,不但曲意奉承巴结载沣,还刻意与汉大臣张之洞交好,谦恭待人,处处小心,希图躲过一劫。

    一日散朝,隆裕太后忽留下载沣与奕劻,问他们:“先帝死得冤不冤?”

    奕劻吓了一跳,不敢回话。载沣是光绪的亲兄弟,便流泪说道:“先帝受尽折磨屈辱而死,死的既冤又惨。”

    隆裕便掏出一张纸片来,说:“这是先帝的遗诏,你俩看看,商量如何给先帝报仇雪恨。”

    太监小得张将那写有“必杀袁世凯”的纸片双手捧着,分别让载沣与奕劻过目。

    载沣看过遗诏,咬牙说:“先帝一生的苦难,全因袁世凯而来。臣奉先帝遗诏,这便下令将袁世凯抓了起来,交法部议罪。”

    一旁的奕劻急了,忙叩头说:“袁世凯固然罪有应得,但此事牵扯甚广,必须得问汉大臣的意思方可决定,千万不能仓促。”

    载沣怒道:“现有先帝遗诏,何必再问汉大臣!你敢不奉先帝之诏吗?”

    隆裕也怒道:“先帝临死时流泪嘱我为他报仇,你竟敢公然包庇袁世凯,为他说项?”

    奕劻说:“奴才不敢,但杀袁世凯容易,可北洋军若于此时作乱,谁可治住他们?”

    提到北洋军,隆裕与载沣均吓了一跳。奕劻趁机说:“北洋六镇,只有一镇由我满人控制,其他五镇,俱是袁世凯的亲信掌管,请太后明察,这袁世凯万万杀不得。”

    隆裕惊惧说道:“那怎么办?摄政王,你拿个主意。”

    载沣说:“太后望安,待臣将张之洞传来商议,无论如何也要设法除了这个巨奸。”于是斥退奕劻,命传张之洞。

    张之洞很快就被传来了,听了隆裕和载沣的话,张之洞吃惊之下,极力反对,说:“主少国疑,不可轻诛大臣,此乃致乱之道,非国家之富。”

    载沣为人老实,遇事优柔寡断,听张之洞也坚决反对杀袁,又气又急,初始的那股气势大受挫折。隆裕此刻抹泪说道:“有先帝的遗诏,难道就杀不了一个袁世凯!先帝的仇就不报了,任由袁世凯遥遥自在?”

    张之洞额头见汗,咚咚的叩头,说:“太后,大清的安稳是第一要务,现在杀袁将使大批汉大臣心惊神乱,猜疑不安,两宫心丧不久,军心民心不稳,此时实宜慎重。”

    载沣说:“现在除袁都这么难,时日迁延之下,要除他就更加无望。袁世凯狼子野心,人所共知,我们此刻怎还可姑息养奸!”

    但张之洞仍然坚持不能杀袁世凯,说杀袁极可能引起一场动荡,危及国本,隆裕满脸忧伤,无奈的看载沣。载沣就怒起来,瞪眼逼问张之洞,说:“那先帝的遗诏怎么办,难道还任由袁世凯逍遥自在,不加惩处?”

    张之洞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想了想,说:“以臣之见,不如将袁世凯开缺回籍,此人一走,太后与王爷可缓缓收拾局面,此为最稳妥之法,不致引起动荡。”

    隆裕和载沣面面相觑,说:“这怎么行?”但他俩也想不出杀袁的好办法,要待饶了袁世凯一命,却总是心有不甘,无奈下便先喝退张之洞,欲筹思他法杀袁。

    奕劻被斥退出宫后,立刻找到袁世凯,急行于色,说:“载沣要不利于你,赶快设法躲一躲,不然,祸事难测。”

    袁世凯这时正给光绪皇帝守灵,闻讯大惊失色,急请奕劻给自己府上带个信,奕劻应允,掉头便走。袁世凯仓皇下欲孤身出逃,走了几步,忽想起自己今日在灵前值宿,擅离职守又是一桩大罪,这一急,只觉得天地茫茫、走投无路,诚所谓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正在欲哭无泪时节,张之洞从外面经过。袁世凯忙朗藏奔出,纵声大叫:“张公留步,张中堂留步。”

    张之洞一怔,随即惊问:“你怎么还在这儿?”袁世凯双手比划着,语无伦次,说:“我就要去天津,可我此刻在守灵,这可怎么办?张公救我。”

    张之洞挥手说:“你走吧,走吧。我替你守灵便是。”

    袁世凯如遇大赦,两手拱一拱表示感谢,当即急赴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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