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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宗汉又是一枪,打在顾松肚子上,顾松扑的倒地,嘴里还在叫骂。安庆道台这时转身又向内跑去,马宗汉举枪向他便射,枪里却没有子弹了。抬脚追时,腿被顾松不要命的抱住。
徐锡麟双手连发,又连续向恩铭开了七、八枪,双枪之中子弹便全打完了,急入会办室装了子弹出来,见两名护卫抬了恩铭,正将恩铭向后院的矮墙上递送,墙那边有人已拉住了恩铭的胳膊,徐锡麟抬手一枪,没有打中。恩铭满身血迹,咬牙骂道:“徐锡麟,你好狠呀!”
这时候众官大多越墙跑了,陈伯平忽见学堂门口顾松抱住马宗汉,忙奔了过去,一枪打得顾松脑袋开花,然后与马宗汉一起入内。
院子里众官已跑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几具护卫的尸体。徐锡麟提枪从后院过来,大声吆喝吓得不知所措的学生们,喊道:“光复我汉种的日子便是今日,快快从我革命。”
陈伯平、马宗汉急入会办室,将剩余几百颗子弹先给枪膛压满,剩余的给口袋内装了,抢出门来。百十名学生目睹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此刻还未醒过神来,在徐锡麟的命令下,木木然的列好队,徐锡麟便发令:“给着我走,抢占军械库。”
按察使毓秀看马宗汉又进了学堂的大门,遂从草丛中爬了起来,向巡抚衙门飞跑,又急又怕,等终于跑进了抚衙大门,毓秀一交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只好抬起头向内大叫:“快出来人,快出来人,巡抚大人遇害了。”
这一喊抚衙内立刻出来了十多个人,围住毓秀急问:“出了什么事,快说,快说。”
毓秀手指着巡警学堂的方向,却说不出话来,急得众人连连跺脚。
这时布政使冯煦也逃回了府衙,毓秀便手指冯煦,一个劲说:“问他,问他。”
冯煦脸色煞白,喘着粗气,吃力地说:“快去通知巡防营、水师营,徐锡麟造反了!”
众人大惊,手足无措。冯煦便点名安排人手分头往巡防营、水师营调兵,停了停,又安排人通知关闭各城门,阻拦新军入城,同时给两江总督端方发电报急。被安排的人如临大敌,跑步出门,奔向各个方向。
这时恩铭的夫人子女全从后衙跑了出来,围住冯煦一齐大哭,问:“大帅呢,大帅人在哪儿?”
正哭嚷着,道台黄润九与一名护卫抬着满身血污的恩铭进了府衙。恩铭的夫人与子女扑了上去,哭天抢地叫道:“大帅,大帅。”
恩铭脸色蜡黄,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快派人抓徐锡麟,给我报仇。”原来徐锡麟虽打了恩铭十多枪,但他是近视眼,枪弹大多打在恩铭的肚子、大腿等处,恩铭受创极重,却并未立时殒命。
冯煦便又忙着指派人手,下令说:“快去同仁医院请院长亲来,抢救大帅。”
徐锡麟与陈伯平、马宗汉带了学生跑出巡警学堂的大门,向左拐弯,穿过一片荒地,向贮存枪弹武器的军械所赶去,将近军械所门口,陈伯平向天连鸣三枪,大喝道:“是汉人就快快开门,与我等一起革命,否则,格杀勿论。”
枪械所内静悄悄的,既无人开门迎接他们,也无人开枪阻止他们,所内两个岗楼上也看不见一个站岗的士兵,情景非常怪异。
马宗汉上前一脚踹向大铁门,铁门应脚而开,并没有上锁。徐锡麟当下令召学生们冲了进去。陈伯平喜道:“有了枪械子弹,我等起义成功有望。”
徐锡麟大笑说道:“有枪有弹,我的百十名学生便可顶得项羽的三千子弟兵。”
众人进入军械所,四处搜索,所内却一个人影也没有,显然是吓得全逃走了。所内枪械不少,炮弹也找到了不少,但一颗枪弹也寻不着。陈伯平、马宗汉指挥学生们将所内几尊大炮推了出来,对准巡抚衙门方向,可装炮弹时,发现大炮上的炮闩没有了,遍寻不着,只气得陈伯平、马宗汉跺脚大骂。
这时学生们一齐喊道:“清兵来了,清兵来了。”
陈伯平、马宗汉两人急忙提枪上了所内前后两个岗楼,果然见五、六百巡防营的清兵从巡警学堂方向越过荒地,向这儿涌来,一会儿就将军械所围了起来。徐锡麟也上了前边的岗楼,挥枪向清兵射击,清兵却俱在射程之外,既不进攻,也不开枪。
双方对恃了好长时间,徐锡麟大声喊话,欲说动巡防营的士兵共同反满,这些清兵却毫无反应,只远远端着枪观望,一付事不关已的样子。
这时候安庆道台黄润九带了卫队骑马越过荒地赶来,高声喊道:“巡抚大人有令,擒下徐锡麟者,赏银一千两,击毙徐逆者,赏银五百两,弟兄们快快冲锋。”
清兵漠然不理,对黄润九的话怏怏不睬。双方一直对恃到了下午时分,黄润九急了,又高声喊道:“好,赏格再升。擒获徐锡麟者,重赏五千两白银,击毙者重赏三千两白银。”
清兵队伍里一阵骚动,兵士们交头接耳,兴奋起来,但还是没有人冲锋,一会儿之后,清兵又恢复了常态。
天色渐近黄昏了,黄润九无奈又大叫道:“赏格再升,不论生擒或击毙徐逆,均赏白银一万两!”
清兵队伍里骚动起来,接着就有兵士持枪向军械所冲去。陈伯平、马宗汉于岗楼上开枪还击,前排的清兵退了回来,但其后的清兵又冲了上来,向岗楼上射击。军械所内陈伯平守着前边的岗楼,马宗汉守着后边的岗楼,徐锡麟来回联络指挥,一群学生有枪无弹,只好关了大铁门,在院子内急得团团打转,手足无措。
清兵轮番冲了几次,陈伯平的子弹便打光了。徐锡麟接替他守着岗楼,向陈伯平喊道:“孤守无援,我等必败,你快逃出去吧,可再图后举。”
陈伯平咬牙说:“我要纵火烧了军械所,置炮弹等物于火中,和清兵同归于尽。”
徐锡麟厉声说:“不可,徒死无益,快走快走。”
这时徐锡麟的枪弹也打完了,两人一声长叹,疾声高叫后边岗楼的马宗汉逃命,听不见应声,后边围墙上却有十多名清兵翻墙而入,原来马宗汉已战死在岗楼内了。
徐锡麟一拉陈伯平,喝道:“走吧。”两人跳上屋脊,分向两个方向逃去。
清兵们发一声喊,一部分冲入军械所内,一部分绕道去追徐锡麟与陈伯平。
恩铭终因伤势过重,不治身死。
冯煦、毓秀一众官员全守在抚衙内等候围捕徐锡麟的消息,恩铭的家小从后衙出来,对着冯煦、毓秀罗拜于地,哭说:“大帅去了。抓住恶贼徐锡麟后,一定要挖了他的心肝,以祭大帅!”
冯煦不语。毓秀说:“只要抓住了徐贼,挖心掏肺,也不足以惩此贼之奸恶。”
恩铭的家小退去。
这时外面来报:“已抓住了徐锡麟陈伯平等,现正押往督练公所衙门。”
冯煦、毓秀忙出抚衙,赶往隔壁的督练公所提审徐锡麟。
徐锡麟被清兵们押着走进督练公所。冯煦、毓秀迎了上去,怒目相向。徐锡麟大笑问道:“可知大帅是否安好?”
冯煦骂道:“畜牲!大帅待你何等亲厚,你竟狠得下心害他。”
徐锡麟正色说:“我问候大帅安好,正是酬他相待之厚,以尽私谊。但我出手杀他,乃是为了汉人的公仇。公私分明,徐某不失大丈夫的行径。”
冯煦当下安排审讯徐锡麟,请毓秀与自己一起坐堂,审讯地点便放在督练公所的大堂。冯煦、毓秀坐堂后,传令审讯开始。
被带上堂的徐锡麟昂然直立堂上,不肯下跪,冯煦就赐他一个垫子,准他坐了受审,徐锡麟也不客气,盘腿便坐在垫子上。
冯煦问:“你是否革命党?”
徐锡麟点头答“是”。
冯煦又问:“那么你行刺大帅,可是受了孙文的指示?”
徐锡麟摇头而笑,说:“孙文何人,哪有资格指示于我。此事我为主谋,陈伯平马宗汉二人助我,其他人皆不知晓,学堂的学生乃是受我胁迫,事前并不知情,你不要忘攀别人,枉杀无辜。”
冯煦叹了口气,说:“行刺长官,罪无可赦,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
徐锡麟说:“我此刻只想知道大帅身体怎样,性命是否有碍?”
冯煦诈言说:“大帅此刻正安心养伤,枪伤虽重,性命却是无碍。”
徐锡麟嗒然若失,垂头叹气说:“可惜伯平与宗汉两个兄弟,白赔我送性命了,好生遗憾。”
这时有吏役持照相机对着徐锡麟拍照,为死刑犯留影存档。“咔嚓”声里,徐锡麟抬起了头,大怒道:“我纵死,也当留下笑脸给世人看,为何趁我叹气时照相?”
陪审的毓秀忍不住拍案斥道:“狂徒,你将被挖心掏肺而死,竟能笑得出来吗!”
徐锡麟一怔,忽转怒为喜,笑道:“我明白了,明白了。恩铭已死,你们才要将我挖心掏肺,哈哈,恩铭既死,我死而无憾了!”
毓秀怒问:“大帅被你如此害死你难道就全无心肝,你还是人吗?”
徐锡麟忽然起身,怒发竖眉,目瞪毓秀厉声斥道:“今日便宜了你的狗命!但你没有几天好活了,革命党早晚会杀了你的!”说着前跨两步逼向毓秀,咬牙切齿,眼凸眦裂。
毓秀面色如土,大叫一声,向后便倒了下去。
胥吏忙冲上来拦住徐锡麟,同时扶起毓秀。毓秀惊吓过度,牙齿颤动着,急喊:“快抬我走,快抬我走,我不审了。”
毓秀被抬走后,冯煦又问徐锡麟供词。
徐锡麟扬头凛然说道:“我本革命党大首领也,蓄志排满十余年,今日始达目的,本拟杀了恩铭之后,再杀端方、铁良,尽杀满虏,为汉人报仇,今日遭擒,端方铁良不能由我亲手杀了,但革命党人甚多,谅这几个狗奴才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秋风秋雨丽人行
徐锡麟的审讯结果由安庆电传南京,报两江总督端方。端方见了徐锡麟“先杀恩铭,再杀端方、铁良”的话,惊得魂飞胆裂,革命党竟能采取捐官的办法混入官场,实在是匪夷所思,如此搞暗杀,谁能提防得了?端方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属官里就没有徐锡麟这样的人,极度震惊之下,端方将自己关闭在密室里,由二十名护卫轮班持枪站岗,什么官员也不见,更不出外参加活动。只命幕僚起草电文发往北京军机处,请示对徐锡麟的处置意见。
军机处大臣铁良首先看到电报,见自己也在徐锡麟的暗杀计划之内,一时间惊恐忧虑,寝不安席、食不甘味,遂在恐惧中,往找号称开明的肃亲王善耆商量。
善耆认为朝廷一向对党人格杀勿论,致使党人心中郁结出暴戾不平之气,这才铤而走险,无所不用其极,故主张该对党人示以友好,并尽快立宪,平息革命党的愤怒。铁良深以为然。
善耆说:“老弟,京师大学堂的教授程家柽和我颇有来往,此人曾在日本留学,也认识一些党人,你我各拿出一些钱,请他带往日本与党人相商,革命可以,但最好不要采取暗杀的办法,如此可好?”
铁良喜道:“王爷此法妙极,但必须秘密进行,若能感化得革命党去了暴戾之气,也是一场功德,不然,暗杀横行,人心惶惶,大清如何强国富民。”
善耆铁良与程家柽讲好事情后,又在早朝时间,以徐锡麟之事为由,奏请尽快实行立宪,以平息党人的戾气愤怒。慈禧怒道:“小小一个徐锡麟,就把你等吓成了这样!立宪有程序,有规则,有讲究,那是说快就能快的。对乱党绝不可姑息纵容。姑息养奸、纵容生乱,逆贼乱党需得赶尽杀绝才行!快快下令将徐锡麟就地正法。”
善耆、铁良不敢再说。
徐锡麟被害是在七月七日凌晨。大队清兵荷枪实弹从督练公所提了徐锡麟出来,押他坐上黄包车,驶往东辕门外刑场。徐锡麟沿途高喊道:“我死之后,每一滴血,都将开无数的花,花开之日,便是华夏光复之时!”
到了刑场,徐锡麟被压着跪倒,刽子手抽刀。恩铭的妻妾家人已力争得到了以徐锡麟心肝祭奠恩铭的允诺,便命恩铭的亲兵在一旁等屠刀落下时往挖心肝。屠刀闪电般落下,颈血喷涌,恩铭的亲兵冒着血雨上前,挖出徐锡麟的心肝,双手捧往恩铭的灵前。恩铭的妻妾一齐跪倒大哭。不久之后,陈伯平也在安庆监狱门外被害。
徐锡麟就义的消息传到绍兴,主持大通学堂的秋瑾惊骇悲痛,扑倒于桌案之上痛哭失声。哭罢坐于内室,不食不语,状若痴呆。浔溪女校的徐自华得讯谐妹小淑赶来大通,劝秋瑾往避他处。秋瑾握着徐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