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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华的大殿隐藏在密林深处,支撑大殿的数十红漆大柱上用纯银尽心镶嵌成纷繁富丽的图案,殿顶绘着五色教五宝:蜈蚣、蜘蛛、蟾蜍、蛇、蝎子,墙上也是五色彩绘,画工精美,种种情状却是群魔乱舞、混乱不堪。大殿青石铺地,温润整齐,高台下有横贯整个大殿、宽过丈余的深坑,坑中五样毒物混杂其中,却各不相扰。列队而站的五色衣衫少年少女分列两厢,见到竹轿进门毫不动容,偌大殿宇内鸦雀无声。
“夫人,精神不错么!”孩子的声音,却带了嘲讽,“我们已有婚约,我今日送一份大礼给你。”
这“夫人”二字几乎令叶辰吐血,他闻声抬头,见高台上的宝座金光灿烂,一身黑衣的安安慵懒地靠在宝座中,手中一枚嵌银琉璃盏,杯中殷红的液体轻轻荡漾,他不时轻抿一口,翘在赤金扶手上的一双赤足荡来荡去,雪也似的白,竟不带一丝人色。他高踞宝座似笑非笑,带着俯瞰众生的神气看着叶辰和五色衣衫的弟子,只是,那么单薄瘦小的孩子的身体,被宽大的宝座一衬,愈发小得可怜。
“安安,你究竟要做什么?”紫蝎的目光锋利如刀,薄露的目光玩味嘲弄,千奇百怪的眼光中,叶辰无地自容,那“夫人”两个字如沉重的锁链,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用我手中的权力,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轻盈地挑了挑下颌,“来人,带那些大侠们进来!”他向叶辰伸出手臂,微微一笑,颠倒众生:“夫人,过来!”
“够了!”叶辰后退一步,心里又痛又恨,“安安,你做的恶还不够多么?你……”
后面的话他再说不出,因为黑影一闪,安安已经到了他眼前,仰头看着他的脸,打断了他的话痴痴道,“辰哥哥,你恨我,你看不起我,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叶辰痉挛似的抖了一抖,想要避开他,可那只小巧的手固执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冰冷的,丝毫没有人该有的温度。紧身的黑衣包裹着他细小的身体,地狱似的不见光明的黑衬着毫无人色的惨淡的白,一双眼显得格外的大,却没有焦点,凄楚而无助。
叶辰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把手指抽回来,想起在破茶棚第一次抱他在怀里,想起千里奔波日日偎依,想起他与谢雨秋舟中的嬉闹,想起他并不是一直这般妖媚模样……叶辰无法再责备,但他仍是退开一步,躲开了安安的身体,想想不妥,他又俯下身,用指尖一丝一丝梳理着安安长发,柔声道:“安安,辰哥哥不恨你,真的不恨……也没有看不起你,只要你一切都改了,都改了, 我们就……”就怎样?他说不下去,安安要的,他能给么?给得起么?给了便是付出一生,与他同流合污,值得么?摇摇头,他吃力道:“放过旁人吧,也放过你自己,会好的,一切都会……”
“放过谁?事到如今我能放过谁?我放过了旁人谁又能放过我?”看出了他动作的迟疑、眼里的疏离,安安声音突然凄厉,一掌打开他的手,厉声道:“又来劝我做好人么?假惺惺!假惺惺!你不恨我我恨你,我恨你!你听着,武林之中五色教为王!五色教中我为王!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身形一飘落回宝座,他指向门口,朗声道:“谢逸,又见面了。”
叶辰被他击得踉跄两步,闻声回头,只见厅门一暗,四个人被面目呆滞的傀儡人推推搡搡带进来,当先一人身材高大,白须纠结、满面苍黑,正是谢逸。他身后三人皆是五旬以上,个个面容憔悴,脚步踉跄,带着一路锁链叮当。高台上的安安嗤笑道:“叶公子,前面的是武林第一庄的庄主谢逸谢大侠,后面那个干瘦的老头儿是苏州慕容府慕容非大侠,那和尚是灵台寺主持不空大师,最后的红光满面的,是东方世家威武先生东方予大侠,这四位可是江湖中响当当的正派人物,叶公子不会不清楚吧?”
“妖孽!你卑鄙无耻,手段下流……你……”不空和尚暴跳如雷。
“骂得好!”安安大笑,“不空大师出身佛门,本该四大皆空,却被所谓白骨红颜迷了心窍,怪得我么?什么名门正派、德高望重,也不过是酒色之徒、败类之流,若不是你贪恋美色,如何会落到我的手里?那些事,我五色教做了是妖孽勾当,你们做了却是因为我们手段下流么?”
“安儿,纵然公公十年前确是对不住你,但当时也是无奈之为,实在……但有一线生机,公公也不会答应。想你虽是私出,但究竟是谢门子孙,那九年之间你和你娘衣食无缺不是么?你若执意当年公公的一念之差,公公无话可说,但请你放过你的四娘姐姐弟弟,好么?”谢逸慈眉善目,语带悲悯,“辰儿,想不到你真的在这里,外面传闻你要与五色教主男男成婚,公公知道不是真的,可怜雨儿茶饭不思,日日念你,尽快回去和雨儿成婚,你爹娘在天之灵也早得安息……”
想起谢雨秋,想起父母,叶辰手足无措,却听上面安安笑道:“谢老庄主,扯开话题么?好,我陪你。九年里衣食无忧?是啊,你谢家每月给我那些粗粮糙米,让我和娘活了九年,可若没有曲夫人,你们会给我们这些么?就算那些米粮是你给的,那些东西就能换了我的一生么?还有他们,”他手一挥,指点着下面五色衣衫的弟子,“多少人要食你的肉、喝你的血不知道么?这也先放下,我只问你,戊戌年九月十三夜你和这三位大侠在什么地方?”
叶辰心头一震,那正是青凤堡被灭门的日子,难道……伸出的右手抖了两下,终是没有抓住任何东西,扶住柱子的左手却生生抠进木中,指下银饰被碾成碎片,粉末是冰冷的,冷得连心都跟着僵硬起来。
“混帐,你是什么意思!”谢逸跺脚抬掌气势汹汹作势责问,但双腕双踝的锁链哗啦一响,拽得他几乎扑在地上狼狈不堪,“再怎么说你父亲也是老夫之子,你是老夫孙儿,怎么可以如此以下犯上?”
“哈哈……我是你的孙儿?笑话!”安安放声大笑,他是在笑的,可是眼神迷惘脆弱,空蒙如雾。他微侧了头,一缕散发浮在面上,随着气息不断起伏,“这样的笑话不好笑,谢老庄主,您省省吧。什么孙儿?我爹被乱刃分尸而死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你的儿子、你的骨肉?为了声名连亲生骨肉都不在意,你又怎么会在意我?我只问你,戊戌年九月十三夜你和这三位大侠在什么地方!要说便爽快些,大丈夫敢做敢当不是么?既然我对你们动手,便是知道真相,照实说出来我给你们一个痛快,否则……”他猫儿般眯起一双邪魅的眸子,随手一抛,琉璃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殷红的酒液流淌开去,如血:“我一个个活拆了你们!”
“不必说了,时日已久,老夫素日闲云野鹤、居无定所,哪里还记得十多年前哪一日哪一时在做什么?邪门歪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不过是找个理由排除异己,你以为正派之中没了我们这些老朽便没有力量对付你这妖孽了么?做梦!”慕容非语气波澜不惊,却极尽刻毒。
“不错,你们这些妖孽……”东方予赶紧应和,不料话未说完便是一声惨叫,一条血淋淋的手臂被抛在地上跳了两跳,手腕处锁链尤是连在左手手腕上,血洒一地。
出手的是一名傀儡,出手之后迅速退回原处,面无表情。谢逸本就苍黑的脸更无人色,表面镇定的慕容非不禁错后一步,不空和尚肥大的身躯哆嗦一下,一身肥肉涟漪波波。东方予咬牙硬撑,冷道:“妖孽,出手如此狠毒……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
“对啊,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安安抚掌大笑,“我记得,你是用剑砍了叶青凤叶大侠的左腿的,我令人摘了你的右臂摘得错了呢。”语声极是缠绵娇媚。
“用剑?砍了左腿!真的假的?”叶辰禁不住叫出声来,欲要上前,手臂已被两名傀儡抓住。刚才出手的傀儡又是向前一步,曲身展臂,握住东方予脚踝用力一抖,鲜血飞溅 ,一条大腿又被那傀儡抛在地上。东方予再也支持不住,一声惨叫后倒地不起。而那傀儡便立即抬脚将东方予的身体踢进放养着毒虫的大坑,锁链连带着被摘下的残腿断臂落进坑里,坑中毒虫在血腥气中乱爬乱撞、扑上撕咬。痛得晕去的东方予又痛醒过来,在坑中翻滚挣扎,压碎不知道多少毒虫毒物,泥污血迹混杂一起,沾染在东方予的残身上,声声惨嚎如厉鬼夜哭。厅中队列整齐的五色衣衫弟子见血之后兴奋异常,盯着谢逸三人蠢蠢欲动。
叶辰在两名傀儡手中拼命挣扎,叫道:“安安,不要……那么……残忍……好好的问……真相……”
“哈哈哈哈……”安安不听不闻,只厉若夜枭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不绝。他步下高台,赤裸的双足踩过碎盏鲜血。他停在谢逸面前,表情却是柔媚天真,那样的表情让厅中有一瞬间的静止,但也仅仅是瞬间,他苍白如玉的手指已刺入谢逸胸膛狠狠抓下一块肉来,尖声道:“这是给我爹的!”谢逸武功已失无力反抗,抑制不住冲出口的惨叫,嘶吼道:“妖孽啊——”
“安安!告诉我真相!告诉我!”叶辰被傀儡按在竹椅上动弹不得,气极攻心内伤发作,挣扎渐渐无力。
安安脸上的笑容璀璨如星,明艳已极:“这是给我娘的!”话出了口,谢逸胸上的肉又被抓下一块,谢逸浑身颤抖,破碎的衣衫飘飘荡荡落在地上,如蝶,血蝶。
安安笑个不停:“谢大侠,我爹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叫过?谢大侠,你叫得还真是好听,我喜欢……你若乖乖说出戊戌年九月十三夜你们在什么地方,我便给你一个痛快,否则……”语声未落,他手臂一展,又是一块鲜血淋漓的肉落在他手上。
“安安!”叶辰叫得无力,只觉得肩上的手一松,他跳起来,眼前却是鬼影幢幢,一切都看不清。他竭力睁大了眼,却只见血色不见人,他摸索着抓住手边最近的一个人,疯狂地摇晃着:“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父母兄弟?告诉我!”
第19章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你现在明白了?”对面榻上盘膝坐着的安安在窗外的天光里只剩下黑色的剪影,边缘模糊不清。
叶辰不语。没什么可说,索性不说。
“谢逸死了,喂了我们的蛇儿,真有趣,他进了宝盆还要骂我。”安安嬉笑着,抬手将那株灵醍草托在掌中,抚摩着片片长叶,轻飘飘道:“不空和尚和慕容非还活着,想问他们详细情况么?或者,亲手杀了他们?”
“不必了,我相信他们现在一定生不如死,你的手段……”叶辰苦涩一笑,“安安,十二年前你就说过要替我报仇,现在你做到了,我是不是该谢你?你有手段,我做不到想不到的,你能。安安,我必须谢你。”他靠上床柱,闭上眼睛,低低道:“可是你记住,要我的命你可以拿去,但休想辱我!你……不是有很多宠物可以随意玩弄,何必……何必……”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是!宠物比你好玩得多,但你不同,你是我的……夫……人……”安安的语气忽然激烈,刻意咬重了“夫人”两个字,恶毒的嘲弄的,可也绝望。
叶辰身体一僵,手抓紧了身下的布单,他感觉得到安安小巧的身体贴上他的胸膛,清凉柔软的磨灭着他胸中燃烧的火,让他有种想要抱住随意扭曲弯折的冲动,也许是恨吧。但他也感觉得到安安的呼吸就在耳畔,冰冷的,如雪山严酷无情的风,于是颈上的皮肤便象冰湖的水,随着那呼吸一点一点的结了冰、冰层扩展开去,凝成四个字:屈辱,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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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哥哥,你的怀里还是象小时候一样的暖,真好。这些年,我一直都冷,到处都是那么的冷、那么的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有你的梦里是暖的,每一次梦见你,我都高兴得很。现在,真的你在我身边了,以后你还要永远和我在一起,我喜欢,真的喜欢。你还是个人呢,身上是暖的,好暖,我喜欢……”安安低低地说着,语调慵懒而迷醉。然后他却猛地离开,帘子劈啪一声被重重甩上,再无动静。
叶辰无话可说,心底的苦涩愈发浓烈,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狂乱地击在桌上。竹桌禁不住他一掌,碎片散了一地,重力反震之下胸中又是一阵绞痛,他按着胸口不住喘息。他知道安安并没有废去他的武功,可是内伤未愈,一样不能随意动用真气,便是能动用真气又能怎样?在这五色教属地寸步难行,出了五色教属地也一样无容身之处……这江湖,这侠义……
月光从窗格中洒进来,那盆灵醍草在风里摇曳着,地上的影子轻灵俏丽,婉约如蝶。
他颓然坐在地上,伸出手去摸索着那草影的轮廓,惨白的月光下,他手指也是惨白的。他抽搐似的用力甩手,却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