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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爷摸摸他那油光水滑的秃头,叹口气:“听丫鬟们说,大概五六天以前,我女儿在绣楼上吹风——可能是着凉了,一病不起。”
果然是伤风头痛……小蝶心里遗憾地叹息了一声。
“从那以后,小女茶不思饭不想,现在人就剩一口气了……”
不是吧?人就剩一口气?这都能算容州的特大新闻了,这个当老爹的还在这儿喝茶聊天?
小蝶对他这种轻视疾病的态度暗自恼火,于是大义凛然地说:“既然小姐情况危急,不如在下立刻去看看。”
“这个……”王老爷眨巴眨巴眼睛,带着容州人民特有的天真,问:“有那么严重吗?”
小蝶实在不打算白费口舌,严肃地点了点头。
一般来说,男人不能上绣楼。但大夫总有一些特权。
小蝶这辈子头一次知道了少女的绣楼是什么样——没意思。发明绣楼的人,肯定和女儿有仇。不然怎么弄这么个笼子折腾女孩儿家?人窝在里面,没病的也得生病,有病的别指望会好。
王小姐的床帏深拢,周小蝶看不见她的样子,只听得带路的丫鬟在帷幕后轻语:“小姐,周大夫来了。”
片刻轻微的悉嗦之后,丫鬟拉着几根丝出来——没创意的老法子:悬丝把脉。
“咳、咳!”小蝶装模作样的坐下,看似冥思苦想,其实是消磨时间。
“嗯……”她时不时摇头晃脑哼哼两声。这是她下山以后,从一个挺吃香的庸医那儿学来的——不管大病小病,医生一定要装作高深莫测,好像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放别人手里肯定没辙,刚好我会治……据说病人还就吃这套。
丫鬟被小蝶哼哼唧唧的架势弄得心慌意乱,小声问:“大夫,我们小姐得的是什么病?”
“这个……难以启齿。”小蝶叹口气,从药箱里摸出一个青瓷瓶,“不足为外人道也——你不要多问,把这个丸药取一碗水化开,让你们小姐连渣喝了。”
“大夫!”丫鬟看她这么玄而又玄的样子,更是方寸大乱,“小姐待春柳天高地厚,如同手足……大夫,您告诉春柳吧!小姐她……还有救没?”
小蝶叹了口气,“春柳姐姐,我不妨跟你说了吧!你家小姐脉象轻浮,气若游丝——不用问,相思病。还好遇到我。不是我自夸,天下没有我治不了的病!这病要是让别的医生来,只能用传统疗法,治标不治本。但是……呵呵,你家小姐造化了!”她晃了晃手中的小瓶,“看见没?‘霜鳞散’!专治相思病的验方!”
还好她有经商头脑,早就考虑到“相思病”这种少年男女必得的成长病很有“钱”途,所以配了一大批良药。
“霜鳞散?”春柳瞪大了眼睛,“没听说过……”
“所以说你们是外行!”小蝶得意地摇摇头,“我这是秘方!要是验了,还要请大家多多宣传。”
春柳唯唯诺诺,调了一碗药汤送进帷幕。
片刻之后,“……春柳!”帷幕内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你先出去。”
“我就说我是绝世名医!”小蝶心中更加得意“看见没?才喝了几口,说话就有力气了!”
她正在自我陶醉,忽然看到床帏挑开,一个面色憔悴、身材单薄的少女深吸两口气,定定心神,宛然施礼:“周大夫,小女子有礼了。”
小蝶也躬身回礼,“小姐,请继续卧床休息,不要走动,以免风寒。”
但这小姐却上前两步,微黄的面容更显凄楚,黯然道:“周大夫,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我这病,除了大夫没人能医。”
“我早就这样说了嘛!”小蝶很有风度,把绣墩往小姐身边一推,让她坐下。
王小姐似乎犹豫了片刻,面色略染绯红,轻声道:“自从那天,看到周大夫从墙外走过……我就……芳心暗许……”
“嗯?!”小蝶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是哪个周大夫?”
王小姐的脸更红,喃喃道:“容州除了您,再没别的大夫,您何必让我亲口说出来……周大夫一定觉得我是轻浮女子。其实,姻缘前生定,这一定是上辈子的冤孽……”
算了吧算了吧!月老还没糊涂到把两个女人的红线接在一起!
小蝶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忽然想起了哥哥从前说过的话:“女人啊,最喜欢自作多情!女人呢,都是自负的动物,本来你对她根本没意思,她却觉得你已经为她受尽情感上的煎熬……她们就喜欢用这种幻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所以!拒绝女人一定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绝不给她留半分幻想的余地!”
本来以为哥哥百无一用,没想到关键时刻他的语录还能发挥余热。
眼看着王小姐软软地要往自己身上依,小蝶板起脸,厉声道:“小姐请自重!我周某人……”——她想不出该说什么。虽说这辈子头一次拒绝女人,会卡壳也不足为奇,但这可是生死关头,一个纰漏就有可能让她陷入万劫不复!
小蝶的眼睛转了转,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小姐,不是我说——您也不照照镜子?您看……”她把王小姐拉到镜子前,指了指里面的两个人影。
王小姐个头较小,枯黄瘦弱、萎靡不振;小蝶却是合中身材,个头稍显高些,额角饱满、双目晶莹、皮肤白皙——总之,放在男子中,虽不称不上潘安再世,但看起来也温文儒雅;放在女子中,虽不能令人惊艳,却也清秀伶俐。
她精神爽朗地站在王小姐身边,那种天壤之别不需什么慧眼也能看得出来。
小蝶缓缓摇着头,叹息道:“您看看,您长得还没我漂亮呢!”她这话一出口,就听身边“嘤咛”一声,王小姐双眼一翻,往一边栽倒……
小蝶慌了手脚,又是掐人中,又是泼清水。“……喂,喂!你怎么晕倒了?我说的是实话,有什么好气的?”
……
这天黄昏,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偏僻的小巷溜到了容州唯一一家药店的后门——不是别人,正是该店的主人周小蝶。
“唉哟,他们下手怎么这么重啊!”她挂着熊猫眼,托着酸疼的身体,哼哼着回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冲她老哥的牌位恶狠狠念了一句:“算你狠!一辈子欺负我还不够,死了也要陷害我!你的狗屁经验一点也不管用!”
这次好了,容州唯一的名医周大夫,不仅挂了“调戏女病人”的恶名,还差点害女病人气极身亡……王老爷一怒冲天,亲自指挥家丁痛打了小蝶一顿。
容州这地方可算是彻底混不下去了。
小蝶一边给自己的遍体鳞伤敷药,一边叹口气:“走吧!天下大着呢,哪儿不需要医生?再说,像容州这种人人健康的地方,简直是行医的地狱!反正我早就不想呆了。”
那么,下一站要去哪里呢?
小蝶这一夜一边打典行李,一边拼命琢磨,终于物色到一个绝妙的地方——徽州!“择日不如撞日,城门一开我就走!哼——容州!你以后将成为没有医生的地方——真可悲!”
此时此刻,容州客栈内,明亮的烛光映亮了余香愤愤的面容。
“你真的要用这个?”辛祐在一边看着满桌的木钵铜罐,向余香摇摇头,“她不过是……”
“辛——大——哥!今天的事永远不要提!”余香恨恨地一边捣药一边磨牙:“我有生以来18年从来没有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受到这样的屈辱!她怎么可以……在大街上……说那样的话!你没有看到吗?从她说完之后,我每走一步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以后要怎么做人啊?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这么一个油嘴滑舌轻浮浪荡的女人是解开我们毒药的人!”说完,她长长地换了口气,露出一个阴险的微笑:“就用这个‘缭烟散’小试一下。如果她解不开这毒……嘿嘿嘿嘿嘿嘿……”
“是你多心了!再说,惩教一个没口德的丫头,用不着用你家传七代压箱底的秘方吧?”辛祐的嘴角轻扬,眼前忽然出现那个在阳光下悠然自得地远去的背影……“她不过是口无遮拦……”
余香缓缓转过头,诡异地盯着他:“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的天敌说话?”
辛祐的眉头微微一蹙,“天敌?”
“她的师父,那个眼睛生在头顶上的任老太婆,一向对我们毒宗爱理不理,还常常开出行业最低价抢我们的生意!”余香开始扳着指头数落,“就上次‘三山事件’来说——武夷山、太行山、昆仑山的十七个门派都买了她家的‘曙烟如梦丸’,我们的‘昭旭腾辉丹’全部积压……这药失效又快,损失了五万七千四百六十三两零四钱黄金啊~~还有!自从任老太婆的弃徒解开我们毒人的消息在江湖上传开——谁都知道‘弃徒’换句话说就是‘不成材的朽木’,这样一个小辈都如此了得,她家当然又是名声大作。各大门派不好意思薄我们的面子,还和我们有交易;但中小门派中十之八九都贪图她家低价——我看其中必定有诈!这一定是任老太婆排挤我们的阴谋的第一步……”余香眼中徘徊着复杂的幽光……“我们一定得让她栽个跟头,挽回名誉,抢回我们的主顾!”
辛祐看她想得投入,只得叹口气:“原来余账房理账这么清楚……宗主知道你这么热心,一定很高兴。”
说到他们的老大,余香却叹了口气:“宗主这次消极的态度真是让人费解——我们这么认真地搜寻阴谋的线索,他竟然带着门下的实力派去徽州散治瘟疫的药!他又不信佛,积什么功德啊——”
“他有他的想法。”辛祐淡然一笑,对余香的牢骚不置可否。
闲谈之间,远方一声鸡叫,晨曦染上纸窗。
余香来了精神:“鸡叫三声之后,我的缭烟散才能发作。我现在就出发!”
然而,她刚刚拾掇好行装,就听房门咚咚直响——毒宗的下属用力敲着门,似乎十分着急,却不得不压低声音:“辛使者!香女侍!那个济慈堂的周小蝶……不见了!”
“钪啷——”余香猛然站起身,带翻了座椅。她和辛祐交换着惊诧的眼色,半晌才拧起眉头。
“没想到她这么警惕。”辛祐略一沉吟,“不知这次又是怎么发现端倪。”
余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激怒,几乎气急败坏。辛祐眼前却浮起一张戏谑的笑脸,冲他狡猾地微笑……
锋芒
徽州城年年闹瘟疫,是天下百姓避之不及的恶土。因为治理无方被罢免的官员都不知有多少。后来徽州终于成为治瘟的前沿,但无数良医的共同努力也就是让徽州的发病频率从一年一次降到两年一次……
小蝶收拾行李来到徽州的时候,瘟疫还没有大规模蔓延开,但这座城已如死地。能跑的人早跑了,剩下的人惶惶不可终日,看见带药箱的人就想抓住不放,因为救命的稻草太难得……
这里才是医生的天堂!
小蝶在城门下舒展四肢,由衷地微笑。
但是——行医三天之后,小蝶终于知道自己失策。
这里的病人是不少,但本地的经济状况实在堪忧……她见过吃霸王饭、买霸王货的,在徽州,却是生平第一次遭遇看霸王病的!
药给抓出去五六十剂,大钱却只收了六个!——刚好能凑起来算一卦。
把六个大钱往瓷碗里一扔,小蝶翻着《火珠林》傻眼了……
“啥?事业亨通,财运破败?!老天爷,你没搞错吧?你当我是喝西北风就能大慈大悲过日子的神仙啊?!”
她怏怏不乐地退回行李前,清点家当:赊出去几十剂药,要是要不回钱,她的路费盘缠都有困难……
“大夫,救我……救我!”
一个佝偻的身影跌跌撞撞冲进客房——小蝶初到此地,暂时在旅店里做游医。
“大叔,你饶了我吧。”小蝶虚伪地落下两点眼泪,“在下也是娘生的,是要开口吃饭的……再赊药出去,我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不染上瘟疫病死,也得饿死了!”
“钪啷!”银光一闪,一锭元宝砸在小蝶的脚边。
小蝶瞪大了眼睛。卦书上不是说我财运破败吗?保不准这么大的元宝是假的?小蝶乜斜着眼睛,怀疑地掂了掂元宝——分量十足。她又看了看卦书,发现后面还有两句:“一遇贵人,转忧为喜”……
小蝶忙不迭把元宝塞进袖中,搀扶着这个佝偻的汉子坐在椅子上,还好心地给他铺了厚厚的坐垫,轻声款语:“这位贵人,您哪儿不舒服?”
汉子的十指蜷曲,即展不开手,又握不成拳。小蝶一见,心里暗暗一动:这是“凤爪花”独一无二的症状。
凤爪花是金光洞的四大镇洞之宝之一,毒性不至于要人性命,但双手如斯,对江湖人士来说也跟要命一样。这种奇毒,决不会用在平常人身上……
有“逐出师门”这么惨痛的教训,小蝶总算学聪明了点儿。
她轻轻点头,宽慰道:“大叔不必心悸,凤爪花的毒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无药可救。只是……”她摸出元宝来掂了掂,“大叔的手就值这个价钱?”
一个元宝就想让她以身涉险?别以为她周小蝶是大头!当然,最好也别把她当成心地善良、以救死扶伤为天职的善人——她还不想为一个江湖汉子把自己赔进去。当务之急是多敲这个财神贵人一笔,攒够盘缠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