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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语躺在横梁上瞅着他,他一头乌发色泽如墨又似是上好的绸缎,只可惜这人总是千篇一律地拿一根绑带绑起,都不带换个花样,叫人看多了也审美疲劳。
周语想了想,起身飞下房梁,趁着宫徵不注意时,拔下了自己的簪子替他迅速地绾了个发髻,依旧是飘逸灵动的模样,但配上簪子却又多了几分精致。
周语怎么说也是经历了好几个世界的人,如何打扮得更好看她岂会不清楚。
虽然她不想让他去见那个公主,在情网里越陷越深。但此时顺着他得到的好感绝对比阻止他来得多。
就想好对待一个叛逆的少年,你直接反驳他的举动只会招他的厌恶,但顺着他却能慢慢地靠近他的心,没准日后也能做个朋友。
宫徵正想生气,瞧见镜中自己的模样的确是比之前更加和谐,一时间也没了脾气。
他侧眼看去,却瞧见那平日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又回到了房梁之上躺着,她的头发因没了簪子而散落下来,洋洋洒洒地在身后也不去绑,端得是一派不羁。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他的发带,青色的发带在她的指间缠绕,衬得她的手指更加修长白皙。
她似是在瞧着他的发带发呆,瞧见他望上来,没好气地对他道: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见你的心上人?怎么的,难道还想问我讨回你的这根发带?我给你的可是上好的簪子啊,问你要根发带做回礼怎么了……”
瞧她又开始唠叨,宫徵头也不回地扭头就走,像是懒得搭理他。
而周语等他走远后,才从房梁上坐直。她一点点地挽起袖子,露出肩上被削掉了箭尾的箭头来,那箭头全数没入她的肩膀,因为她长时间的不挂不顾,此刻伤口处的血液都结了痂。
周语从腰间取出匕首,狠了狠心把伤口的痂挑开,又划了一个十字,用匕首尖挑出箭头。
那箭头从她伤口处直直地落到地上,周语胡乱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再次飞下去捡起箭头揣进怀中,然后又等了一会儿,发现宫徵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后,才出门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排好队排好队,一二三起:撩汉技术哪家强?
☆、九六 宫徵
宫徵在表演的时候,感觉到这次前来的几个使臣一直都在打量他,那毫不掩饰地挑选货物的样子看了就叫人作呕,他们还时不时地摆出一副很满意的模样来,叫人看了心生厌恶。
他面无表情地干完自己的事情,告了辞就往屋子里走。等他走到时,才发现原本死皮赖脸不到他睡觉就不走的人,今日离开得分外早。
宫徵拔下头上的发簪,略微顿了顿,才放到案上。
她那样性子的人,反正每日都会来报道,明日还她也不迟。
宫徵如此想着,又走了几步去拿毛巾净脸,只是他走了几步后,却在房梁下方的位置顿住了,眉头不可见闻地皱起。
血腥味。
虽然很淡,但是有血腥味。
是谁来过他房间了?
不,除了那个聒噪的人……
宫徵身子一僵,早先被他忽略的细节又开始浮现在脑海里。
那个整日以逗他为生的家伙,今日帮他簪了头发后退得特别快不说,还一直坐在房梁之上那么远的位置,都不厚脸皮地凑上来。
宫徵没有多想,他脚尖飞快地在墙上点过,一掠而上房梁,果不其然,瞧见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那些血迹早已干涸,黑褐色地结在房梁上,也不知她到底受了什么样的伤。
宫徵心头微恼,他早该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若不是他身上的胭脂气息盖住了一切……他想到此处,却又是顿住了。
他关心她做什么?
一个江湖女魔头,整日疯疯癫癫地闯皇宫,不被抓住算是她运气好,被抓住也是理所当然。
他做什么去想她是死是活?
宫徵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外的宫女急匆匆来报:
“大人,那位请您过去一叙。”
宫徵闻言,顿时就把周语抛到了脑后,急急忙忙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前去赴约。
若是周语此刻在,怕又是会惊讶这个人居然也有会这么不淡定的时候。
宫徵赶到与公主约见的凉亭,他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身穿雍容华服的女子站在亭中等候,再走近几步,只见她眉心一朵梅花,一双美目柔情似水,眸光盈盈流转间露出一派温婉妩媚。
宫徵隐下心头欢喜,认真地与她行礼道:
“公主殿下,可有事吩咐下官?”
公主走近几步,宫徵只觉得有一股暗香靠近自己,紧接着便是一双细腻的手覆上了自己的手:
“大人无需多礼,今日您的演奏也是分外精彩。本宫此次前来,不过是许久没见大人了,想与大人一起闲聊几句。”
宫徵眸中无声无息地染上几分笑意,虽不明显,却叫他一身清冷的气息都散了散。
公主与宫徵在凉亭外的花园里走了一小段路,又似是不经意地提起:
“大人可知,今日前来和亲的使团,对大人您很中意。”
宫徵步子一滞,尔后才回:
“臣不知。”
公主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又朝着他安抚地笑了笑:
“大人也无需紧张,此事尚未定下,大人若是不愿也可以拒绝,本虽不受宠,与父皇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按着宫徵的性子,想也是也不会愿意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和亲公主。
若公主在他知道之前挡下这个事情,那是她对他也有意。但她对宫徵无意,于是此刻非要先让他知道担忧极了,再提出自己身份低微不受宠,好让宫徵知晓自己接下来帮不上什么忙,甚至游说他去和亲都是无可奈何。
对,没错,公主此次见宫徵的任务,就是说服他去和亲。
她帮自己留了后路,宫徵去自然是好的,也为她挣一个功劳;宫徵若是不愿意去,那是她不受宠,有心无力帮他,他也不能怪她。
但是,公主又无声无息地瞥了宫徵一眼,心下明了,他定是会去的。
只要她开口的话,他从未不答应过。
这个功劳,她定是拿下了。
果然,宫徵低头瞧着公主,眸色沉静如水,开口问道:
“公主希望下官如何做?”
他浑不在意自己将要娶的是什么样子的人,仿佛只要她一句话,娶男人都无所谓。
公主眼中有得色一闪而过,她怎么舍得宫徵这么一个大助手离开呢?之前不过是试探他是否一如既往听话罢了。
她亲热地拉起宫徵的手,又道:
“本宫自是不愿的,那些蛮族女子委实配不上大人。但是父皇的命令下来也是无可奈何。此次大人不去,怕是会落到几位公主去和亲,公主之中又数我最不受宠……”
先是一番情深意切,处处点明自己的处境堪忧。
“大人实在不想去也无碍,本宫会想办法的。”
再是安抚他,让他知道是她帮了他这次,费尽心思,劳心劳力。
公主好手段,不愧是宫中浸染多年的女人。
公主殿下的法子,就是比武招亲。
说什么想要嫁宫大人的女子多了去了,若是直接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怕日后给公主带来许多不便,不如就胜者为王,如此一来日后也少些纷扰。
一个男人被当作女子似的进行比武招亲,这传出去不知被多少人笑话。
更何况,这比武招亲还是内定的,公主殿下早就找好了江湖高手,必定不会让对方赢了宫徵去。
宫徵所要做的,就是无视所有人的嘲讽眼神,坐在高台之上瞧着那些女子为了他打斗。
但这对他而言又恰恰是最痛苦的,即便只是一场秀,这也是踏着他自尊的一场作秀。
事情本发展的也还算顺利,但到了后期,却朝着一个无法挽回的方向进行下去了。
且不说对方公主派出的人手比公主殿下的人手多与强,那个半路出来的黑马吴潇潇也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
才入中土没多久就恶名在外的魔女吴潇潇,为了一个乐师也是不要命了。
从一开始的轻松取胜,到后来面对各种高手轮番挑战,每一场都险险取胜。
所有知内情的人都未当真,偏生毫不知内情的她却当了真,每赢一场,都得跳到他面前来炫耀一番,乐得像个孩子。
她手臂带着的伤分明还没好,却强迫自己一次又一次去挑战。
慢慢地宫徵也瞧出来了,周语挑战的都是对方公主派出的人,公主殿下的人手,她都没去挑战。
她是怕公主殿下的人无法护住他,所以先帮他们扫清障碍,好让他们走得顺畅。
岂料对方的人实在是多,就算有她在,公主殿下的人还是没能进最后的比赛。
说到底还是不重视他,未能好好地摸清对方底细,随便地就派人迎战。
反正就算是输了,也不会是公主殿下远嫁。
而是宫徵远赘。
最后进比赛的,竟只有周语与代表对方公主出赛的一个高手。
那个高手,至今没有败过。
对方的使臣一脸见了鬼的模样,看上去比宫徵自己还要着急这场比赛,他们也没想到一个乐师竟会扯出这么多的麻烦事儿来,逼得他们都把底牌都亮了出来。
而在场上看到吴潇潇那样子后,使臣更是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那人浑身上下都破破烂烂,大大小小的伤口多得吓人,除了一张脸还能看看,惨不忍睹极了。
宫徵也垂着眸子看着底下那个人。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她。
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衣服都破的看不出原样来。
毕竟是经过三天无休无止的打斗,她又从一开始就带了伤。
可是即便如此,在那烈日之下,她却还朝着他傻兮兮地露出一个笑,伸手与他挥了挥,手腕上一根青色发带也随着她的动作飘逸地浮动了几下。
那是她浑身上下保全的最好的东西,比她那张脸还要干净。
那也是他的东西。
不过一条发带,她竟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对手一脸纠结,瞧着这一身是伤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手。
而周语日常撩完宫徵后,沉下面色看向对方,道:
“你出手吧,我可以。若是出了什么事,不怪你。”
她缓缓地收紧手中的发带,眼神如凶兽般冷凝,就算背负一身伤,也不甘示弱地要走到底。
对方于是肃然起敬,十分敬重地与她行了礼,果真不束手束脚,发了狠似的往她身上攻击。
高手之间的对决,从来都是精彩至极。
周语最重的伤还是肩膀的箭伤,这导致她的手臂力量减弱,并且每次移动牵扯到伤口都疼得厉害。
但是她一声不吭地都忍了下来。
即便眼前发黑,即便身子沉重得厉害,她也强迫自己继续比赛。
有时候周语甚至都迷茫了,她这般努力要赢得宫徵,是不是自己真的爱上了他。
模模糊糊间,她的脑海里有秦丰的身影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宫徵。这两人一直在她昏眩的脑海里来回闪动,到最后便只余下了满满的宫徵。
宫徵,宫徵,宫徵……
全部都是他。
吴潇潇她,最爱的就是宫徵了啊!
她一手按上对方的肩,翻身腾空而起,另一手的剑在手心旋转了几下,就要靠近对方的脖子。
对方也察觉到她的动作,一掌拍出,恰到她的伤口处,逼的周语小退几步,又一个没站稳单膝跪地,狠狠地啐出一口血。
长时间在地不起来便是认输,周语几乎是瞬间又站了起来,她摇晃了一下,又剑指对方:
“不错嘛。”
对方拱手行礼,回道:
“您过奖。”
比赛于是继续进行,仿佛这台上的两人中今日非得废掉一个,否则便是不死不休。
宫徵的眸子紧紧地锁着台中血淋淋的那个人,仔细地不放过任何一瞬。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她也是耀眼得如同一团火,叽叽喳喳吵闹极了,还有心情与对手闲话时撩拨他:
“喂,我警告你,不准打脸啊混蛋,不知道我要留着这张脸给宫大人看么?”
作者有话要说: 爽更!哦哈哈哈哈哈哈!
☆、九七 宫徵
宫徵想自己怕是病了。
所以此刻才揪心得如此厉害。
明明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明明不该在意她,但是她的音容笑貌却一直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个总是喜欢坐在房梁上吃东西的她,偷偷地送他小东西的她,明明不喜欢却从不阻拦他去见公主殿下的她,把他的发带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她……
“女侠对宫大人真是情深义重,就算拼死也要打下擂台,这份精神实在叫人感动。”
对方都在佩服她,可她却还要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
“你可别胡说,我只是个嗜血成狂的魔头,恰好路过这里,手痒痒想打架罢了。”
就算是这种时候,她都不忘记撇清关系,生怕公主殿下误会了去,给他添堵。
他对着公主殿下又何尝不是这样。
小心翼翼,兢兢战战,千思百虑。
他们都是无可奈何地对自己输的一败涂地的人。
她这场比赛必输无疑,一个打了三天擂台的人,如何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