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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氏拿起这串铜钱,说道:“谁能把这么多的钱随便给人花用,莫不是高利贷?”她看着李勒道:“儿啊,高利贷是驴打滚的债,永远还不清的,咱家虽穷但还不至于……”
李勒摆手道:“您就放心吧,这钱确实是几个朋友借的,不用担心!”
韩氏将信将疑,见儿子说的肯定,也就不再追问,收起那串铜钱,低声道:“得了别人恩情,莫要忘了还。娘今天也从宇文管家那里借了二十几个铜钱,等以后咱们手头宽裕了,得尽早还上才是!”说着,出屋做饭去了。
李勒见她出去,接着低下头想事情。忽又听韩氏在厨房喊道:“牧州,家里盐用完了,我去隔壁旺财叔家借点儿!”
李勒长叹一声,怎么穷成这个样子,以前那个宇文牧州到底是不是人啊,还做人老大呢,根本就是废物一个!也对,如不是废物,能会让人用板砖敲脑袋吗?
过了一会,韩氏端了晚饭进来,给李勒的是一碗面条,里面有两个荷包蛋,而她自己的却是糠菜窝窝,还有一碗杂菜汤!
韩氏道:“本想给你炒盘鸡蛋的,可家中的油用光了。你旺财叔平日里帮咱们不少,借什么都不要我还,我也实在不好意思再管他借油了!”
李勒嘿嘿干笑了两声,心想:“邻居不错,以后定当报答。”他把面碗往韩氏跟前一推,道:“您吃这个吧!”
韩氏却笑道:“我呀,最不喜欢吃面,倒是这菜饽饽合我的胃口。”她把硬梆梆的窝窝头掰开泡到汤碗里,糠菜窝窝十分粗糙,如果不泡汤的话是很难下咽的。
李勒忽然想起一个故事,叫“妈妈爱吃鱼头”。一个少女在结婚以前她家每次吃鱼,妈妈只吃鱼头,把鱼肉留给女儿。少女问妈妈,妈妈说爱吃鱼头,少女便以为是真的。少女是不爱吃鱼头的,还曾以为母亲的口味真怪。
等到少女结婚有了女儿之后,每次做鱼,她却也只吃鱼头,把好吃的鱼肉留给女儿,女儿问她,她和自己母亲的回答一样,妈妈爱吃鱼头。
养儿方知父母恩,母亲口中的不爱吃,往往是舍不得吃。
李勒夹起碗里的一个鸡蛋,放到韩氏碗里,道:“您吃!”
韩氏赶紧把鸡蛋往外夹,道:“你吃你吃,娘不爱吃这个,你病才好,得吃些好的补补才行!”
李勒笑道:“我病才好,所以胃口不如以前,吃不了两个这么多,这顿吃不完,下顿就不好吃了,徒自浪费,还是您吃吧!”硬是把鸡蛋塞到韩氏碗里。韩氏这才作罢,一小口一小口的把鸡蛋吃掉。
吃完饭,天黑之后,李勒早早上床睡觉,这一晚他心事重重,怎么也睡不着。他知道韩氏也没睡踏实,这一晚她足足起来七次,每次起床都来到自己门外看望,也许她是怕自己会夜间发病吧!
鸡啼三声,东方渐白。
李勒起床洗漱,心想:“今天出去转转,看看有什么营生好做,让韩氏……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他终于接受了韩氏是这世母亲的事实。
出了房门,叫道:“娘,我出门去了!”事情一旦想通,他喊韩氏为娘便再无别扭的感觉。韩氏正在厨房忙着,听到他的说话,身子猛地一顿,自从儿子醒来,这还是头一回喊她娘,眼圈儿一红,竟忘了问儿子为啥要这么早出门了。
第四章 … 出门一走,人见人怕
李勒出了家门,这还是到了这个时代后第一次出门,见自家位置处于一个浅浅的小胡同里,只有两户人家,门对门而立。单从门脸儿上看,对面这家的境况应该比自家要强些。
韩氏家的门是柴门,用几根粗些的木棍简单地扎起来就算是一扇门了,防君子不防小人,防贼肯定是防不住的,不用小偷用脚踹,就是风大点儿都能把门给刮倒了。不过他家也用不着防贼,一来穷得贼都不愿意来,二来哪个贼胆子这么大敢到太岁家里偷东西,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对面这户人家的门倒还算齐整,至少用的是门板,虽未上漆,却也不象柴门那样寒酸!李勒从韩氏嘴里得知这家姓刘,主人就是那名常接济她的旺财叔。
受了人家的接济,怎么着也得说声谢谢!李勒心念所动,走到刘家门口,轻轻敲了几下。就听里面有人问道:“谁呀?是牧州他娘吗?”脚步声响,门吱嘎一声打开,露出一个人的半边身子,这人年纪大概在五十岁左右上下,头发花白,给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这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想必他就是刘旺财。
刘旺财打开门,向外看了一眼,顿时就愣住了,好象是见了鬼一样,叫道:“哎呀,你你你……”砰的一声,把门又关上了!
李勒一咧嘴,挠了挠额角,心说:“看来以前宇文牧州的人缘可够臭的!”他隔着门说道:“旺财叔,我是牧州啊,你家邻居!”
“我我,我知道你是牧州,你敲我家的门做什么呀?”刘旺财用带着颤音的声音问道。
李勒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说道:“咱两家比邻而居,我听娘说你们常接济我家,无以为报,今日特来道谢!”
刘旺财叫道:“不用不用,你快走吧,不要再踹我家的门,都被你踹坏好几回了!”
李勒站在门外大是尴尬,登门道谢遇上了这种事,还真叫人挠头!
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老头子,你大清早的喊什么呢,谁呀?”
就听里面很大的一声“嘘——”,李勒可以想象得到刘旺财把手指放在嘴上的样子,一扇门板根本就隔不住声音,就听刘旺财用自以为很低的声音说道:“是对门的牧州!吓,刚才竟然用敲的,没用脚踹!”
那女人倒是挺泼辣,一听是李勒来敲门,立马儿认定没好事,她大着嗓门就叫了起来:“牧州他娘,你看你们家牧州啊,来踹我们家的门!”
李勒脸一绿,心说我什么时候踹啦,竟然让你隔着门向我娘告状!
韩氏听到叫声,连忙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烧火棍,见李勒站在刘家门口,她急道:“牧州,你怎么这样不懂事,你旺财叔和旺财婶帮了咱家多少忙,你怎地还要踹人家的门呀!”
“我哪有!”李勒气急反笑,突然大喝一声:“呔,刘旺财,你要是再不把门打开,我可真踹啦!”
“别别,你可别踹!”说话声中,刘旺财乖乖地把门打开,象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李勒一眼,他身边还藏着两个,一个是他老婆旺财婶,另一个是个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样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头上梳着两个冲天马尾辫,看上去很是俏皮。
韩氏在旁急道:“他旺财叔旺财婶,牧州跟你们开玩笑呢,你们可别当真!”拉着李勒的袖子,让他离刘家人远点。
李勒见他们出来,大声道:“旺财叔旺财婶,我娘常在我耳边说起你们家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多谢你们不嫌弃我这恶贯满盈之徒,时常周济我家!我宇文牧州在这里多谢了!”说罢,退后一步,双手抱拳,深深的弯下身子,给刘家三口行礼道谢!
他这一行礼,不但刘家三口愣住了,连韩氏这当娘的也愣住了,她心中只是在想:“这孩子病了一场,倒懂起事了,以前从未见他如此过!”
刘旺财待李勒站直身子才反应过来,连声道:“这这,这应该的,应该的!”也不知是说李勒给他行礼是应该的,还是他帮助韩氏应该的!
李勒笑了笑,道:“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罢,又行一礼,告别母亲,走出了小胡同。
刘家三口愣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刘旺财问道:“牧州他娘,刚才那人是牧州吗?”
韩氏见儿子懂事报恩,心里说不出的欢喜,点头道:“当然是了,那就是我家牧州啊!”
哦!刘旺财慢慢地点了点头。
旺财婶却在身后问道:“牧州他娘,刚才那人是牧州吗?”
“是呀,不是我儿子还能是谁呀!”
哦!旺财婶也慢慢地点了点头,小声道:“变样了!”
刘家小姑娘忽然也说话了:“宇文婶婶,刚才那人是牧州吗?”
“去,小孩跟着起什么哄!”刘氏夫妇一起斥道,这小丫头叫阿眉,是他俩的女儿,他们中年得女,自是宠爱异常,阿眉调皮捣乱,幸亏是个女孩,要是男孩,说不定长大了又是一个小混混!
韩氏忽地一拍大腿,叫道:“哎呀,他不是……”指向胡同口,那里早没了李勒的身影。
阿眉却道:“你看,我就说嘛,那怎么可能是牧州呢,牧州才不会说谢字呢!”
韩氏哭笑不得,摇头道:“我是说他不是饿着肚子呢吗,怎么没吃早饭就出门了!”
刘家三口又是齐声“哦”!
李勒出了胡同,走不多远便上了大街,新昌坊是穷人住的里坊,街道并不宽广,临街住户多把大门对着街道,简单地开个门脸儿,做点小生意贴补家用!这时天光放亮,街上已有了不少早起的百姓!
李勒往街口一站,四下张望,心里琢磨着是等马思源他们来呢,还是自己先四处走走,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叫道:“蝎子!”
李勒一愣,没反应过来,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身前不远处,正哆哆嗦嗦地站着一人,肩上挑着个担子,瞧打扮是个走街窜巷的小贩!这小贩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嘴唇发抖,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蝎子?什么蝎子?”李勒向四下看去,只见街上百姓全都盯着自己,个个脸色发白,象是极害怕的样子!
忽然又有人喊:“今天蝎子起得早,快跑啊!”
随着这声喊,百姓呼啦啦全都散了,各回各家,砰砰砰满街的关门声,第一个看见李勒的小贩挑着担子,健步如飞,哧溜钻进个胡同,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片刻之间,街上就只剩下了李勒一人!李勒这才反应过来,弄了半天,原来蝎子指的就是我呀!唉,做人做到这样也太失败了!
抬头望去,忽然发现街上还站着一人,是个小孩,因为身子矮小,刚才没注意到他!他勒心里一乐,想道:“这小孩不怕我,不错!小孩子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得多多培养才行,我得去教教他,本太岁还是很和蔼可亲地嘛!”
向这小孩儿快步走去,来到跟前,他低下身子,很亲切地问道:“小朋友,你是不是迷路啦,要不要叔叔送你回家?”
小孩儿充满恐惧地望着他,忽然小嘴一扁,大声哭叫起来:“妈妈,救命啊,蝎子要吃我!”
第五章 … 当太岁遇到太监
小孩儿一哭,李勒差点也没跟着哭出来,我地个天爷呐,我这名声咋就臭成这样儿了呢!他赶紧用袖子去给小孩儿擦眼泪,“乖,不哭不哭!”结果他一伸手不要紧,小孩哭的更响了!
李勒一跺脚,气道:“罢了罢了,我走便是!”他自知臭名昭著,实在不好意思站在街上吓唬小孩儿,只好快步离开。走不多远,就听身后有人跑到街上,他回头一看,见是个中年男子,这男子一把抱起街上的小孩儿,见李勒正在看他,吓得大叫一声,扭头便跑,进了临街一户房子,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大门关上,再然后就是哗啦哗啦的下锁声音!
长叹一声,李勒心想:“得了,我还是别等马思源他们了,自己出去转吧!我往这儿一站,整条街的人都不敢出来!”他不想在街上待得太久,必竟让人怕成这样,说起来挺威风,但事实上相当无趣!顺着大街,走出了新昌坊。
隋朝大兴城有人口百万,是当时世界第一大城,城内里坊有五十几个,街道无数。李勒一出新昌坊,走出没多远就迷路了,只感到四下里房屋都差不多的样子,他出来时走得急,也没用心去记道路,穿过几条街道之后,便只认得前后左右,辨不出东西南北了!
又走了一会,发现这里的百姓不是很害怕他,估计离新昌坊越来越远了。李勒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腹中感觉有些饥饿,向四下看去,也不知这是什么坊什么街,路上行人无数,街两旁店铺一家挨着一家,看样子相当繁华!
李勒想找个地方吃饭,却又想起出来得匆忙,忘记带钱了,心下有些懊恼,早知如此,还不如等马思源他们来找自己呢!
正后悔间,却听有人叫道:“哥哥,你病好了?”只见街角跑来两人,模样相仿,是对兄弟。
这哥俩跑到跟前,当街就跪了下去,叫道:“哥哥,可想死小弟们了!”
李勒心想:“看来这又是我的手下,只是不知姓名叫什么?”看他俩的年纪都在三十左右,心中又想:“为什么不叫大哥,而非叫哥哥呢?如果想叫得亲热好听,又为什么不叫爹爹?”
他扶起两人,苦着脸说道:“两位兄弟,哥哥我前几日脑袋挨了一记狠的,醒来后忘了许多事情!不但在这城中迷路,连你兄弟二人的姓名竟也忘了,当真是对不住啊!”
这哥俩儿愣了片刻,心中都想:“难不成老大得了失魂症?忘了我二人姓名倒也没什么,如果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