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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子回了皇后打发走。
乾元十四年五月二十八日,太后宣布将大皇子予漓暂时接到姬宁宫抚养。
半个月后一切尘埃落定,茵陈一事再无人提起,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此事最大受益者并不是我,而是大皇子。他母妃以阴私谋害皇嗣,本是他身上洗不掉的污点。然而,现在他的身上却多了他一生最牢靠的保障——太后。对于大皇子我并没有什么想法,只要他不由皇后抚养,不为皇后后位再添筹码,与我,就是最大的好事。
玄凌来看我,见着零零落落的几个人皱眉道:“朕着内务府再挑几个人伺候你。”我把头倚在他肩膀上,拉过他的手环过我的腰身,覆在我微微凸起的小腹上:“自我进宫起,宝鹃就在我身边服侍。”跟着我这样长时间的老人还会害我,更何况新来的人?玄凌听懂了,但不赞成的道:“伺候你的人也太少了些。”我不在意的笑笑:“原来就是这几个人伺候,我早就习惯了。皇上怜惜我,等孩儿出世之后再添吧。嫔妾现在是怕了。”玄凌默许。
乾元十四年的春季,我怀了身孕,晋了从四品的芳仪,拔掉了身边的钉子,手上沾染了人命,与皇后开始对立。当我登上后宫女人能登上的最高峰时,回顾过去,我才知道,这一年的春季,是我人生中的第二个转折点。而我此时,正要无知无觉的面临另一件大事——皇上皇后要出宫祈雨,华妃慕容世兰暂代宫务。
作者有话要说:
陵容一直以来的计谋,无论是孝悌、为眉庄求情、心疾,都是长远计策而不损害其他人利益。而从本章起计谋类型开始改变。嗯,现在宝鹃算是陵容间接害死的,陵容手上开始沾染人命。自此以后陵容会直接染上鲜血。乃们要千万接受啊,陵容是朝着太后的方向发展,干干净净的怎么当得了太后?
第二十八章 今春天气酷热,降水稀少,南方已经出现了干旱。玄凌携皇后出宫祈雨,由皙华夫人慕容氏暂代宫务。皙华夫人在后宫之中素来张狂,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皇后离宫后,每日日出之时,皙华夫人必将六宫以训导宫规的名义聚集到宓秀宫,形同晨请问安。
这日大早,我刚刚起身,华妃宫中一个执事内监求见。我与周源对视一眼,皆知来者不善,然而我们却不能不见。那执事内监面无表情,下颌微抬隐着一股傲然之态:“传皙华夫人的话,请安芳仪去宓秀宫共听事宜。”
我面上一凝,透着一种不安的感觉:“皙华夫人吩咐不敢不听,只是太后皇上嘱咐我静养,这……”作出为难之态,试探道:“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那内监道:“太后皇上以安芳仪胎像不稳才让芳仪静养,皙华夫人特意问过太医,现如今芳仪胎脉稳健,已经不需静养了。”斜吊了一双眯缝眼看我,“难道安芳仪想违抗皙华夫人命令?”
知道今天的事情躲不过去,我不再做无用抵抗:“不敢,安氏领命。”吩咐菊清将我脸色画的苍白一些,再对着镜子调整出一副郁结于心的表情,竭力作出示弱之态,方才带着周源菊清向宓秀宫行去。
皙华夫人盛装打扮,眉目之间神采飞扬,一身气势笼罩住整个大殿,早到的妃嫔们皆垂眉敛目的恭敬坐着。菊清扶着我上前向皙华夫人请安,皙华夫人冷哼一声:“安芳仪仗着皇嗣也胆大起来了,怕是认为我也受不起你的大礼了?”
我闻言连忙双膝跪下,道:“娘娘是从一品的夫人,皇后之下位分最高者,嫔妾不过一个从四品的芳仪,安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夫人误会了。”皙华夫人双目凌厉的直视过来,厉声道:“既如此,本宫再召见你,你胆敢推脱,休怪本宫不念姐妹之情!”
我心中一沉,皙华夫人这是要将我重新拉到后宫众人眼前——恬嫔之后轮到我了吗?然而我只得叩首道:“谨遵夫人之命。”前半月岚意楼才出的大事,皙华夫人也不敢让我久跪,见我认错态度良好,便赐我坐下。
太阳金黄的光辉洒到殿前大门处,知了们似被唤醒了般嘶声竭力鸣叫。后宫之中除了端妃、菀贵嫔、恬嫔其余皆摄于皙华夫人淫威准时抵达。皙华夫人端着一盏凉茶细细啜饮,脸上的神色愈来愈阴沉。
终于,甄嬛姗姗来迟。我以为迎接她的必然是皙华夫人的一番狂风暴雨。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皙华夫人只淡淡吩咐她按位坐下。我心里惊疑不定,以皙华夫人与甄嬛结怨日深,皙华夫人怎轻轻放过她?
果然,皙华夫人滔滔说完宫务,以巧言令色、以下犯上之罪罚甄嬛于宓秀宫外跪诵《女戒》。我注目于甄嬛的脸颊,上面的抓痕已经消弭,那舒痕胶已经快用完了吧?如今这样烈日底下跪上半个时辰……我摸了摸小腹,按捺住为甄嬛求情的想法。敬妃、眉庄求情未果,皙华夫人罚眉庄与甄嬛同跪。
皙华夫人吩咐殿内众多宫嫔坐在廊下头顶烈日观看甄嬛眉庄受罚,以此立威。眉庄紧挨着甄嬛,双手捧书置于甄嬛面前,甄嬛稍一念快一两个字,眉庄身后的内侍便狠狠一尺打在她的肩上。即使如此,眉庄也没有目视于我,生怕我为她们求情,连累了自己。
我看着甄嬛脸色惨白,双目飘忽,心中大是不忍,悄悄示意菊清去寻甄嬛的宫女内侍去向太后求救。又等了一刻钟,太后仍不见踪影,甄嬛已经身形颤抖,面白如纸。我再也按捺不住,上前跪于甄嬛左侧,叩首道:“夫人,菀贵嫔怀有龙嗣,如何能久跪?求夫人饶恕!”
眉庄在甄嬛右侧,焦急而小声的道:“陵容你傻了吗?快快回去,千万莫连累了你!”我只做听不见,砰砰叩首。皙华夫人喝道:“都是死人吗?还不给本宫扶安芳仪起身!”周宁海连忙一跛一跛的赶来搀扶我,我一把推开他不肯起身。
皙华夫人嘴角紧抿:“安芳仪既然想跪,尽可跪个够!以龙嗣要挟本宫,助纣为奸,等皇上回来,本宫定要在御前狠狠奏你一本!”我无法,只得顺着周宁海的搀扶起身,却仍是坚持站在甄嬛身侧。
烈日晒在头顶,身上削薄的夏衫被汗水浸湿,紧贴于肌肤之上,挡不住的暑热灼灼的逼热。白花花的阳光映的人眼晕,忽然身边甄嬛身子一歪,倒在我小腿之上。我来不及细看,踉跄一步压倒向菊清。菊清尖锐的惊呼和眉庄惊慌失措的叫喊同时响起:“嬛儿(小主)!”
我强撑着眼睛看向甄嬛:“菀,菀贵嫔……”面前惊慌的妃嫔忽然纷纷避入宫殿,身边一双强有力的胳膊环住甄嬛的肩膀和膝窝,将甄嬛大步抱离宓秀宫。只留下甄嬛跪力之处一滩艳红的血迹。眉庄焦急的道:“彩月快去扶安小主回岚意楼,白苓扶我去棠梨宫。小施快去太医院请温太医和方太医!”
周源和菊清彩月三人搀扶着我回到岚意楼,方海已经等着了。把脉之后,方海道:“安小主暑气入体,但是因安小主尚在服用安胎药,微臣不好给安小主开消暑药方,一则药性相冲,二则,小主有孕吃多了药毕竟不好。只能靠小主自己慢慢熬过去。”看见小顺子喜儿翠儿抬进来的冰,连忙道:“快快拿下去,寒湿气固然解暑,却寒性过重。寒热反复,易造成邪风入体。留着四盆冰尽够了。”
我躺到凉榻上,冰冰凉凉的印着脊背,十分舒服:“有劳方太医了。惠容华亦在烈日下跪了半个多时辰,她才大病初愈,方太医替我去看看吧。”方海垂首应下,与彩月一同离开。不一刻,小钱子慌慌张张的跑来,小声的禀报道:“菀贵嫔的胎,落了!”
我抿紧了嘴唇,心中滋味复杂难辨。甄嬛……最终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吩咐道:“皇上才离宫就出了此等大事,回宫之后免不了一番风雨。小顺子你吩咐下去,勒令岚意楼的人不得随意离宫,谨言慎行。菀贵嫔小月的事,再不准提一个字!”
是夜,夜风送来虫子的鸣声,热闹的让人烦躁。我抚摸着小腹,恬嫔、甄嬛,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六宫之中只剩我一个孕妇了,只剩我一个……我止不住的心里泛上凉意,指甲扣得掌心沁出血珠。黑暗中周源低沉的声音传来:“后宫中能压得住这些鬼魅魍魉而又愿意看见皇嗣平安出身的,只有太后了。”
苦涩慢慢爬上我的嘴角,好容易费尽心思清理掉岚意楼的不安稳分子,如今却要我亲自去求来别人的眼线。手掌下微微凸起的肚皮烫的炙手,那是我孩儿的体温。“再过两日吧,等皇上回来,我总要和他打过招呼,才好去求太后。”
或许是暑气入体,或许是心中恐惧,短短三日,我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玄凌接到清河王传递的消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赶回宫。棠梨宫里,玄凌褫夺皙华夫人封号,降为妃,去协理六宫之权,非诏不得再见。
甄嬛似乎与玄凌起了嘴角,玄凌也不怜惜她丧子之痛,回宫当夜竟来了我的岚意楼。我知道玄凌此刻心理生理皆是疲乏之态,需要的我小意温柔。我亲手奉上一盏热水:“皇上喝点水解渴,因着快要歇了,嫔妾特意嘱咐她们不要煮茶。”
玄凌接了,只拿在手中,微低着头,暗哑道:“是上苍在惩罚朕吗?!”我一愣,旋即明白他是指他连丧两子之事。我抿了抿唇,大胆走上前,依偎坐于他怀中,拉过他的手放置在我的小腹之上,在他耳边温柔道:“皇上,您摸摸,孩儿是不是长大一些了?”
玄凌果然摸了摸我的小腹道:“嗯,是长大一些了。”我回过身,环住他的头颅拉向我的怀中:“大皇子敏而好学,温仪帝姬娴静温柔,嫔妾与皇上的孩儿正一天天长大,将来必是像他哥哥姐姐一样优秀。皇上青壮之年正如日中天,为何心灰?”
顿了顿又道:“皇上是天子,是上天的儿子,哪有做父母的舍得惩罚自己的儿子?嫔妾虽一直养在内宅,不知朝廷上的大事。然而乾元十二年嫔妾上京应选之时,也算是亲眼目睹了皇上治下的民生。百姓们安居乐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怡然自乐。嫔妾进宫后,又时常看见皇上深夜之中还在处理朝事。嫔妾虽然不知皇上在朝野中的威望,然而嫔妾却知道,百年之后,皇上也是后人效仿的一代明君。”
玄凌紧紧拥住我,叹息道:“朕不是灰心,容儿,朕只是伤心。”我回抱住他:“嫔妾知道。”
良久,玄凌松开我,面上已经恢复平素威严的神色,皱眉道:“慕容妃惩罚菀贵嫔,你犟什么?非要顶着烈日中暑了才好?”我低头认错:“嫔妾原来也是坐着的,只是菀姐姐面色实在不好,她也怀着皇上的子嗣,嫔妾如何能坐得住?”偷眼打量他,见他面色稍稍好转,嘟哝道:“惠姐姐还陪着菀姐姐跪了半个时辰呢。”
玄凌顿时黑了脸,斥道:“你能跟惠容华比?你胎儿不稳,还在喝安胎药,你自己不知道?!”我老实垂头道:“是嫔妾错了,嫔妾再也不敢了。”玄凌握住我的手,语重心长道:“容儿情义中人,朕岂不知道?只是你念着姐妹之情的时候,好歹顾着些自己。”我挪了挪,又挪了挪,靠近玄凌怀里:“嫔妾知道了,这样的事,嫔妾保证没有下回。”
抬手抚平玄凌微皱的眉头,带了丝心疼道:“皇上日夜兼程的赶路,回宫后一刻也不得闲,又处理了大半日的事情,嫔妾已经嘱咐了他们准备热水,皇上沐浴后就歇了吧?”玄凌点头,由小顺子引着向浴室去了。
玄凌回来时,我正捧着《地藏菩萨本愿经》绣最后一段字。玄凌蹙眉道:“女红最是费眼,你做什么又在绣这经书?”我连忙将丝帛放回针线篓,起身伺候他更衣,道:“自上次皇上提过太后凤体微恙,嫔妾便着手绣这经书,谨以表示嫔妾的一点孝心。”
玄凌随手抄起细品,道:“竟是以双面绣绣的,容儿费心了。”我微红了脸颊,羞赧道:“是嫔妾不会写字,才想到绣书的。”玄凌惊讶道:“你不会写字?”我示意他手抬得高些:“嫔妾在家时,父亲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教我些许认得几个字,就不再多教了。这经书还是嫔妾母亲供在嫔妾祖母灵前,嫔妾才背得熟的。其他的经书,嫔妾却是一无所知了。”
玄凌点头道:“不知道的好,容儿风华正茂,省的经书读的多了,变得清淡了,岂不苦了朕?”我脸上一红,嗔道:“皇上尽调侃嫔妾。”又正色道:“太后是皇上生母,又是清河王养母,经验丰富,嫔妾正要好好的向太后取经呢。”玄凌点头:“很是。”
得了玄凌的许可,翌日向皇后请安之后,我便带着周源和菊清去拜见太后。我到之时,眉庄刚服侍了太后服药。太后道:“今日怎么到哀家这里来了?你身子好些了?”我自然知道太后问的不是我本人而是我腹中的胎儿,行了跪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