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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暗沉了眸子,淡淡道:“母后多心了。”我瞧他虽然这么说着,但已然上了心,遂不再多说。临了,他突兀的道:“日后若有机会,大赦天下,边让甄远道回京吧,如此,甄致宁也不算失了依靠。”
我心中一动,甄衍翻案不能,甄远道回京就是玄凌对甄嬛今日遭受的委屈的弥补了。但甄远道已老,政治经历上有洗不掉的污点,将来成就有限,不足畏惧。
然而,世上总有些事不按照人所设计的那般发展,我们现下只茫然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皇子列表,话说诗韵好像是淑媛吧,不记得了,汗
皇长子予漓,生母悫妃,养母皇后。玉牒上为中宫嫡子。年约十五六。
皇二子予泽,生母陵容贤妃,年十岁。
皇三子予沵,生母江映月顺昭容,年三岁
皇四子予沛,生母徐燕宜贞妃,养母欣妃,年二岁
皇五子予涵,生母甄嬛甄贵嫔,年二岁。
皇六子予泓,生母马诗韵明,年二岁
皇七子予润,生母沈眉庄惠妃,年一岁。
皇八子予瀚,生母安陵容贤妃,年一岁。
第七十七章 甄嬛被太后禁足,不能在宫闱行走,然而皇上却是能去未央宫探视她的。距太后懿旨贬斥禁足第三日,李长亲去仪元殿禀报皇上,灵犀帝姬和五皇子夜里受凉,已是病了。
龙凤双生被玄凌视作吉祥之兆,且因其母甄嬛的缘故,多得玄凌眷顾。甫一听闻双生子病了,来不及细细过问,直直奔着未央宫去了。只是甄嬛手段不凡,未央宫被她治的铁桶一般,我无从得知她与皇上究竟说了些什么,只隐约知道随同她见驾的,有甄家第三个姑娘,闺名唤作甄玉娆。
玄凌从未央宫回来,立即着人重新调查当年甄家的案子。这番动作隐秘,若不是小文子私下告知,我亦不能知晓。
周源垂手恭敬立于我下首,道:“娘娘不必忧心,甄顾二人之事,未露丝毫痕迹。”我蹙着细眉,甄衍顾佳仪之死我并不曾担心,我所疑惑的,是玄凌突然改变的态度。“先前皇上留宿长杨宫时,曾明说甄家不能翻案,可是如今皇上怎么突然改了态度?”
甄嬛若有这般手段,为何先前又冒着太后的避讳去跪仪元殿?这其间种种实在不能不使人疑惑。“当年汝南王之乱中,立下大功的五位功臣之家,甄家衰败,洛家因曾为甄家求情,又因瑞嫔身怀龙嗣自缢,家破人亡。倪家因倪贵人陷害福嫔落胎亦不得皇上重用,如今只剩下黎家和管家,其中又以管家最为皇上信任重用。
可是,皇上今日彻查当年甄衍一案,思及管家在其中的作为,只怕也是得意不长久了。——只是,功臣之家或凋零或败落,难免令众大臣心寒啊。皇上难道丝毫不顾及?”
我冷眼旁观着,玄凌前番不欲为甄嬛大动朝纲,一则是缺乏为甄家翻案的证据,二则何尝不是不想寒了功臣的心?
周源难得说起了笑话:“温柔乡,英雄冢,纵使皇上功勋盖世,也抵挡不住美人梨花带雨。”我笑出声来,不以为意道:“公公说笑了,若果真如此,皇上怎么舍得甄贵嫔在烈日下暴晒了三日?”
周源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未央宫可不唯独一个甄贵嫔。”我摇了摇象牙柄美人春睡图团扇,道:“可不就甄贵嫔一个?她回因孕回宫,皇上唯恐她被人怠慢讽笑,恩旨未央宫只为甄贵嫔一人而建,其余美人贵人等低阶妃嫔不得请住。”
说着,我突然一噎,想起我月子中,皇上怜惜甄嬛孤寂,恩旨甄家妹妹进宫陪伴的事情。因蹙眉望着周源道:“你是指甄家小姐?”周源点头道:“娘娘英明。”我执着团扇,扇柄敲击着紫檀木太师椅扶手,一下一下又一下。那甄家小姐自入宫起,只在第二日拜见了太后和皇后,之后一直蜗居未央宫,从不在宫闱内行走。即使以后宫风言风语的漫天流言,也不曾有涉及那两位姑娘的只言片语。
只是,这般容易更改了帝王意愿的姑娘,她的长处在哪里?或者说她凭借什么令玄凌愿意为她改了先前的主意,愿意为她大动朝纲?
我问周源:“是甄家哪一位小姐?”周源道:“是甄三小姐,闺名玉姚。”甄玉姚?我努力翻检记忆中曾在甄家小住的日子。那时候的甄三小姐不过是五六岁娃娃,只依稀听甄嬛提起过,她的眉眼与甄嬛有七八分相似。遂问道:“甄三小姐生的如何?”
周源眼中闪过一抹赞叹,恭敬道:“奴才曾听明淑仪提过一耳朵,说这位甄三小姐有五六分像甄贵嫔,却有七八分像曾经的傅婕妤。”——论相貌,所有人中以傅如吟最像纯元皇后,论歌喉以翠儿最为相似,论神韵,却要数甄嬛第一。
甄玉姚与甄嬛骨肉亲姐妹,小时候相像,长大后略有变化也是正常。难得的是她与傅如吟竟那么相似,是否证明,她亦像纯元皇后?若是如此,也就解释的了玄凌突然改变的态度,亦能解释甄嬛从不带她宫中游玩的心理。
想明白一切,我沉默的扇着团扇,良久方叹息道:“纯元皇后是皇上一生越不过的痴孽。”多少人,成也因她,败也因她。
周源默了一息,上前一步问道:“娘娘,咱们接下来……”我看了他一眼,悠然微笑道:“咱们什么也不做。甄顾之事,是咱们料敌先机,可一不可再。如今皇上亲自关注此事,咱们若再做些什么,难免露了痕迹。”停了停,我补充道:“甄家之事虽是前朝之事,但因起后宫之中。若是后宫中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到外面,你觉得外面那些御史言官怎么看待皇上因甄家女动用朝政?”
周源一惊,垂首道:“奴才愚钝,请娘娘教导。”我漫不经心的打着团扇,道:“管家女因甄贵嫔贬为末等更衣,好歹也还是后宫里的一个妃嫔,假使她知道了皇上为甄家女彻查当年甄家的案子,”我咬重“甄家女”三个字,充满暗示意味,“为了管家她自会想方设法传出消息。而管家在朝中经营了十数年,若得了消息,传给那些闲的发慌的御史言官们,他们会不会学着先贤血溅大殿的案列,奋勇谏言不可后宫干政?”
周源眸子暗沉了几分,委婉道:“此法虽能阻挠皇上重审甄家案子的进展,却不能阻挡。且若是皇上查到是咱们长杨宫透的消息,不仅对娘娘不利,还极有可能损了小文子。实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仅仅为了打压甄贵嫔实在不可取。”
我摇了摇头,竖起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道:“一,本宫从未想阻挡皇上查审当年甄家的案子,本宫想的是罢了皇上为甄家翻案的可能,想甄贵嫔一生都背负着罪臣之女的名称。此事通过御史闹大,为的是即使皇上心里清楚甄家的冤案,但因着没有确切证据,又有言官压迫不能直接赦免甄家的罪名。
二,”我竖起右手中指,“宫中一直流言纷纷,皇上去了未央宫是后宫众目睽睽之下的。你只消在宫中散播皇上爱重甄贵嫔,不忍她受太后指责,亲往探视的流言。然后恰到好处的让管更衣知道皇上回去之后立即重审甄家案子的事情……”
周源会意的点头,接口道:“繁冗的流言之中,含有一两句不同的话,确实不令人注目。且若管更衣得了消息,事关管家,她是个聪明的,必不会外泄。”
我颔首,嘱咐道:“正是,后宫与前朝,万千牵绊,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警醒些,一旦确认管氏得了消息,立刻把尾巴收拾干净些。届时即便有人怀疑,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周源躬身应是。我起身行到他身前亲手扶起他,道:“公公自本宫入宫起,一直为本宫兢兢业业至今,本宫俱都看在眼里。”顿了顿,我诚恳道:“如今本宫杀甄顾二人,挑拨御史言官,阻挡甄家翻案,其本质目的,不仅仅是打压甄贵嫔。”
我望着窗外仪元殿的方向,似自言自语又似推心置腹:“本宫今年二十有六,虽则容颜依然还算鲜妍,然而十多年的养尊处优,身在高位的杀伐决断,身周气质早已失了当年在后宫之中别具一格的小家碧玉,竟与端妃敬妃别无不同。而今本宫在皇上跟前的恩宠,不过是相伴十年培养的一点子温情,以及予泽和予瀚的面子。
本宫不比甄嬛,神似纯元皇后得皇上欢心;亦不比惠妃心如死水,对荣华富贵嗤之以鼻。明年是选秀之期,大批青春正好的秀女涌入京城,长此下去,我既无美貌吸引皇上,又无才能搏皇上欢心,失宠是早晚的事。”
我内里叹息,得宠失宠是后宫女人必经的桥段,虽然我的恩宠长些,却也是不能久远。掩下些微的失落,我眼里有着对自身命运清醒的认知,以及接受命运后的淡然,“与其费尽心机强留那些注定要消失的恩宠,引得太后皇后忌惮,不如本宫自己放弃,弃车保帅。”
我看着周源,眼中盈满凛然不可侵犯的坚毅,犹如守护自己领土的母狼:“本宫的心愿,是保护本宫的孩子,予泽,予瀚,和睦健康平安的成长。至于其他,甚至本宫的性命,皆可牺牲!区区恩宠,何足挂齿。”
周源伏跪于地,叩首道:“娘娘的心愿,亦是奴才的心愿。”我搀起周源,温声道:“本宫设计甄家和甄贵嫔,其根本目的是除去甄贵嫔除了皇上以外的任何依靠。在这吃人的地界里,甄嬛想要生存,想要复仇,想要重复甄家的荣华,她唯一的能做的,只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帝王的恩宠。”
我笑了笑,嘴边的弧度最嘲讽的具现,“她越抓紧皇上的恩宠,就越能为本宫吸引太后皇后的敌意,越能控制和打压日后出现其他宠妃的可能。有什么比一个永远背负着罪臣之女名号的宠妃,因身份所限以致将来成就有限的宠妃更能令本宫放心?”
周源深深拜服:“娘娘睿智。”
网已织好,我只需耐心等待。
丢下甄嬛的事情,我准备去一趟锦冷宫面见华妃。曾经许多的计划,因我和予泽打算蛰伏,不得不改变,少不得也得知会一声华妃。
“你准备失宠?”华妃高高吊起眉梢,有些吃惊。“是。”我微笑颔首,一面仔细打量她。经久不见,她的气色竟较上次好了许多。虽然仍是华发满头,亦因没有护养皮肤松弛衰老,却因日子有了盼头而重新焕发了生机。
也是,她最恨的玄凌,茫然不知自己头顶绿油油一片,还喜滋滋的为别人养着孩子。她憎恨的皇后,嫉妒不贤残害后妃皇嗣的把柄在她手里捏着。就连太后,虽奈何不了她,但一旦将来皇后阴私之事事发,新帝登基,朱家自讨不了好。有什么能比令朱家覆灭更能报复殚心竭虑守护朱家的太后?
“若我当初能有你这般清醒……”华妃怔怔的出了会神,道:“也罢,那个反复无情的男人不值当你眷念,失宠就失宠罢。”我颔首,道:“我今日寻你,是为了另一件要事。予泽年幼,是最该锋芒内敛的时候。因此,我想着咱们手中把握的那些关于皇后残害皇嗣的证明,暂时不能放出去。否则即便使皇后伤筋动骨,也不过是一时的痛快。于长远看来,皇长子因皇后地位不稳受连累,他底下的弟弟们也就过早曝光于后宫朝野之上。尤其是予泽,他是予漓之外最年长的,我又位分高,只怕要成为太后和朱家的靶子。”
华妃赞同道:“予漓占了嫡长的名分,太后既是他亲奶奶也是他姑奶奶,着实比二殿下亲密。只要皇后后位稳固,他在那些顽固的老朽们眼里就是理所当然的太子。哼,”她讽笑着续道:“只可惜玄凌到现在也不肯立太子,否则岂不名副其实?”
她停了停,转首向我,问道:“对于予漓你是个什么打算?就是咱们拿着皇后的把柄,也损不了他是玄凌嫡长子的事实。”我点头,确实,予漓的嫡长子名号,目前能吸引朝野上下的目光,使予泽掩于他的光芒之下平安长大,却也是占尽了大义的名分,使得他的地位与别个皇子龙孙不同。“我也不知,只模模糊糊有些念头,却自己也理不清。左右还有五六年的时间呢,到时形势有所变化也未可知。”
华妃自己思索了一阵,也不得其法,隧道:“只能如此。”说罢,她凝睇着我,道:“你特特来寻我,就是为的这事?”我颔首,道:“是。你是个急性子,前两年我未将皇后所为之事揭露,已招致你不满。如今又要漫漫无期的拖延下去,只怕你心里不快活。好歹来亲见你一回,解释与你听。”
华妃嗤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