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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全传 作者:李庆皋-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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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吃住费用,全包在小弟身上。不相信?小弟的老父亲是济源有名的土财主。别看我十年赴京应试,花了不少银两,但还不足家父财产的百分之一。父亲不在乎花费这点银两,只要小弟能入仕途,老爷子就心满意足了。”

  李商隐点点头,要来纸与笔,给恩师写了封信。张永掏出一个元宝,雇了一个小伙子,他保证当晚就把信送到。

  但是,直到登上玉阳山,李商隐的神色依然黯然,不见好转。



  李商隐和张永傍晚住进解州城,第二天开始翻越中条山脉。没走多久,天空便纷纷扬扬飘起雪花,像给起伏绵延的山岭披上一层轻纱,迷离而飘逸。

  山中苍松翠柏,挂起点点雪片,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行走在这壮美、恬静、妩媚的大自然中,李商隐的情绪渐渐开朗,不自禁地发出赞叹。而每个赞叹,在张永心里都增添一分喜悦,减去一分担忧。

  他怕李兄不开心,打退堂鼓,甚至病倒山中。

  “快看!那就是王屋山。”张永指着蜿蜒起伏,连绵不断的山岭,兴奋地道,“王屋山绵延数百里,北起泽州阳城,南达孟州济源,西到绛州垣曲。看!那是最高峰。绝顶有坛,相传是轩辕所建,是他祈天的地方,所以叫天坛。又把这最高峰叫天坛山。它耸立在万山丛中,像屋脊,周围有三重山梁环抱,谷深洞幽,晴天从远处看,像君王的殿屋,所以把整个大山称之为王屋山。登上天坛山,可以看日出,如遇吉祥或者丰年,还能看见五色光环。”

  “有幸看见光环,一定是大吉大利啦!”

  李商隐插了一句,便陷入沉思中,不再说话了。

  不知什么时候,雪花已经不再飘落,天渐渐暖和,路边出现绿茵茵的青草,一派春色。

  太阳露出笑脸,前面一条平静温驯的溪水,潺潺而流。

  “这是清水河。我们已经越过中条山。过了河,就是皋落镇。到小镇住一宿,明天开始爬王屋山,傍晚就能到玉阳山。”

  “天这么早就住下?到镇上买点东西,边走边吃,别住了。”

  “李兄,身体行吗?”

  “别看我瘦弱,走路爬山,不比你差。”

  李商隐坚持要赶路,张永自然高兴了。反正一路山上有许多道观,住宿没有问题。

  王屋山与中条山大不一样,山势巍峨,山径险峻,白云缭绕,晦明变幻不定,风雨来去无常。山中林木繁茂,小溪沿着纵横沟壑叮咚鸣唱。时或冲开云雾,迎来灿烂霞光;时或穿行在白茫茫的雾气中。雾气变浓时,则演成濛濛细雨,树枝、草叶、路边石崖,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山路难行了。

  李商隐体力渐渐不支。张永搀扶着他,慢慢地向上攀登着,突然严肃地道:

  “义山兄,我已决定,上山后就出家为道,再也不下山回家了。你怎么样?能不能也跟我一起出家当道士?”

  “我?咱们不是讲好,是隐居学仙吗?你不想再赴京应试?

  跟你父母说了吗?他们都同意吗?”

  李商隐惊讶地望着他。

  张永个子不高,大嘴高鼻,双目奕奕有神,依恋地回道:

  “跟家里讲?他们不会同意的。是我自己的决定。赴京应试十年,连主考官的影子都没见过!像我们家这样的土财主,和官没有缘份。从我这一代上推十代,也没有一个是做官的。当草寇做山大王的却不少。我家现在的房子、土地、牧场,大概都是他们抢劫来的。我这辈子不想当山大王,也没能耐做官,到深山古刹,‘餐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岂不善哉!”

  在京城永崇坊小酒馆,张永说过要出家为道,还要斩断“六根”,脱离“六境”,志在大乘。李商隐想起来了。但是,当时因为多喝了几杯,在心里只翻腾了几下,没有明确表示什么。现在已到山上,不能再含混不清了。

  霞光从云缝中钻出,茫茫的云气,渐渐飘散开去,王屋山慢慢显露出真面目。

  “义山兄,不用急,用不着马上做决定。小弟要出家为道,思索了三年才定下的。斩断‘六根’,脱离‘六境’,说说容易,真正做到,实非易事。”

  李商隐感激地点点头,张贤弟善解人意,不强人所难,真是个好兄弟。他艰难地迈着步子,浑身像散了架子,脑袋昏昏沉沉,慢慢地倒了下来……





李商隐全传第八章 热恋女道姑



第八章 热恋女道姑



  李商隐住进西玉阳山清都观客房,已经三个月,身体依然不好,似睡非睡,昏昏沉沉,躺在床上。

  早在一百多年前,睿宗皇上的第九女昌隆公主来玉阳山修道,在东西对峙的两座山峰上,各建一座道观,东玉阳山叫灵都观,西玉阳山叫清都观。两座道观的匾额,还是她的皇兄玄宗皇上亲笔所题,因此两座道观的香火,时至今日,仍然隆盛不衰。

  李商隐住的客房,是特别为玄宗女儿寿春公主修建的。室内全用黄红宝石镶嵌,名叫琼瑶宫。夏日居住,异常凉爽。

  原来寿春公主上山前,曾下嫁外蕃,得了一种怪病,昼夜不得入眠,一闭上眼睛,面前就出现许许多多鬼怪妖魔。本来想回国后,上玉阳山到昌隆姑姑身边修道,乞求道君老祖驱妖逐魔,医治自己的怪病。

  谁也没料到,寿春公主住进琼瑶宫,不仅不见效果,反而愈演愈烈,最后她圆睁一对惊恐的大眼睛,七窍流血,惨死在琼瑶宫里。

  自此以后,琼瑶宫一直空着,没人敢住进去。因为谁住进琼瑶宫,谁就会昼夜不得入眠,一闭眼睛,面前就出现许许多多妖魔鬼怪,得的怪病跟寿春公主一模一样,煞是可惧。

  刚来清都观,李商隐没住进这座房屋。张永有个表舅刘先生,也在这座道观修道。他不仅学识渊博,接受过法位,而且颇知医理,见李商隐昏昏迷迷,酣睡不醒,开始给他开了一些草药,但不见效果,于是异想天开,想出一个绝妙的医治商隐怪病的天方,就是把他搬进琼瑶宫,以其道还治其身。

  这一住,就是三个多月。

  可别说没有疗效。自住进琼瑶宫,李商隐渐渐清醒了许多,再加上刘先生又开了许多人参灵芝之类的补药,身体虽然没有康复,昏睡的时间却少多了,还能慢慢走动,到山门外看看山光景色。

  五月的玉阳山,满眼绿色,山雀鸣唱。远处山峦起伏,道观寺庙的琉璃瓦和层檐挺拔的塔尖,星罗棋布,时隐时现,蔚为奇观。

  张永已经入道,穿着道家的黄袍,戴着道家的黄冠,陪在李商隐身旁,指指点点,介绍眼前的奇观。

  他俩慢慢向前走着,不知不觉走下西玉阳山,来到西玉阳山和东玉阳山之间的峡谷中,忽然从前面的憩鹤堂里,传来琴乐声。

  李商隐不觉一愣,深山老林道观圣地,怎么会有丝竹之音?

  “哈哈哈!李兄,真是少见多怪呀!你想想,那些公主、宫女,在宫中锦衣玉食,丝弦竹管,都已习惯,到这僻静的高山上,怎么受得了这份清苦?所以上山后,玩一玩丝竹,听一听音乐,有什么奇怪的?我们也进去玩玩好吗?”

  “这个……碰到公主,要行大礼的。我跪倒可就爬不起来,岂不让公主怪罪。”

  “不要紧,我去看看,如果有公主,咱们就赶快走开。”

  张永虽然穿着道服,但依然活泼好动,一副俗家子弟模样。他悄悄走近憩鹤堂,透过窗棂往里一看,吓了一大跳。那公主正往窗棂这边瞧,和他的目光恰恰相碰。张永赶紧缩回头,俯身弯腰,撒腿就往李商隐这边跑。

  “快!快走!公主已经看见我啦!”

  李商隐也慌了手脚,跌跌撞撞,跟在张永身后,躲进树林里。

  公主确实发现窗棂上有一对亮闪闪的眼睛,但没有惊讶,以为是女道姑有事,往里张望,想进来禀报,却又怕打断琴声。她已经赏乐多时,正想到外面走走,于是站起来,走出门,竟然没有一个人影,颇为惊奇。

  弹琴的女道士已经停止弹奏,和其他女道姑跟在公主身后,一起走了出来。

  “刚才明明看见有个人往堂里张望。人哪去了?快找找!

  谁这么顽皮?”

  公主的吩咐,就像圣旨,十多个女道姑散布开来,四处寻找起来。

  这些宫女禁闭在宫里,像笼中鸟,来到山林中,虽然还是侍侯公主,但是自己已经出家成了女道姑,也有了许多自由,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着日光的抚爱,呼吸着清爽的空气,快活地在山林里跑来跑去,嬉戏着,喧闹着,和伙伴们倾诉着自由、欢乐,再也不会被认为违背宫规而被惩罚。

  “公主!在……”

  一个女道姑发现了他们,正待喊叫公主。张永眼尖嘴快,一眼认出她是宋姐,连忙悄声呼道:

  “宋姐,别喊!是我,张永。”

  宋姐惊讶地看着一道一俗两个男士,没有认出这位“黄冠”是何许人。

  “我是张永,不认识啦?清都观刘先生是我表舅。去年上山,我们还见过面,说过话,都忘啦?”

  “你——穿这身衣服?”

  “我出家为道士,已经三个月了。”

  李商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宋姐。她身着黄色道袍,头戴玄色紫阳巾,眉清目秀,素雅圣洁,宛如仙女下凡,越看越喜欢,越看越不忍移开视线。

  宋姐发现张永身旁这位俗家弟子,清瘦质弱,一副病态,但目清眉秀,双唇微红一点,宛如女孩子的樱桃秀口。那额头被九阳巾遮掩一半,露在外面的前额,异常光滑,闪射出惊人的睿智。她越看越入神,哪肯挪开视线。

  张永见他们俩相互凝视着,出神忘情,以为他俩也认识,问道:

  “宋祖,李兄,你们……这是怎么啦?”

  宋姐毕竟是个姑娘,又在宫中多年,忘情地注视一个男人,是宫规所不允许的,不自然地以询问代替回答,但眼睛并未离开李商隐,笑道:

  “啊!没什么。这位是……?”

  “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哩。”张永小声嘀咕一句,然后介绍道,“他是我的好朋友,赴京应试,和我一样落第后,来玉阳山学仙求道。”

  李商隐听见“落第”二字,忽然清醒,一阵羞惭涌上心头。他不愿意在她面前丢面子,连忙打断张永的话,自我介绍道:

  “我是怀州河内李氏,名商隐,字义山。跟张贤弟来玉阳山,隐居学道。至于出家……”

  关于出家不出家,他左右为难了,支吾半天也没说清。

  那女道姑见商隐想说出家为道士,急切地道:“原来是河内李家公子。听说也是唐皇宗室。我们公主常常提起,说河内李家已经好几代没人出来做官了,很是惋惜。李公子学道隐居玉阳尚可,假如一心为道,不问世事,恐怕公主都不会高兴,何况河内李氏先人!请公子三思而后行。”

  没想到她竟这样知我李商隐之心啊!沦落山野,坎坷落第的李商隐,像找到知音,感动得眼泪潸然而下。

  这可把女道姑和张永吓了一跳。女道姑以为自己冒犯了他,惹他悲哀生气了。张永以为他又要犯病,一旦犯病,又昏睡不醒,如何是好?

  “李公子,小女多嘴,万望恕罪。”

  李商隐摆摆手,摇摇头,就势倚靠在树上,闭上双目,喘息不止,泪水顺着眼角流淌着。

  “李兄!李兄!宋姐也是好心。是否出家为道,是你自己拿主意,不用听别人的话。公主只不过是个住持,她管不了你们河内李氏家族的事情,别怕她。”

  这时又跑来一个小道姑,穿着打扮与宋姐一模一样,但是张永却能把她们分辨出来。看见小道姑,他高兴得把商隐丢在一边,跑过去,抓住她的手,激动地道:

  “小妹!你也在这里呀?给你的信收到了吗?为什么不给我回一封信?”

  小道姑被问得满脸涨红,连忙抽出手,瞄一眼张永,又扫一眼宋姐和商隐,害羞地低下头,道:

  “宋姐,公主要回去了……”

  “张永,哦,不该这样称呼,该叫你永黄冠,或者永道士,是不是?”宋姐看一眼小妹。小妹迷惘地抬头看着张永。宋姐笑着道,“小妹,我们该走了。”

  宋姐向李商隐微微点点头,拉着小妹走了。

  永道士还想上前跟小妹纠缠,她却躲着他,跑到宋姐前面,嘻嘻哈哈地消失在山林中。



  李商隐回到清都观琼瑶宫,又伤感一回,但那女道姑热忱、恳切的言谈,紫阳巾下眉清目秀,素雅圣洁的姿色,总在眼前浮现。他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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