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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心下一惊,这八郎真是利令智昏,胆大包天,龙凤图案是皇上特有的标志,如果被谏官发现,定会弹劾他有谋篡野心。可是自己却不能直言相告,八郎会不高兴的。
李商隐忧心忡忡地跟在温庭筠身后,走进前厅。
前厅可比恩师府上的客厅大得多,里面装潢富丽豪华,天没全黑,便燃起灯烛,更使大厅有一种喜庆、欢乐气氛。
参加宴饮的客人已经到齐,可是主人却没有露面,众人落座后,窃窃议论着。
温庭筠的座席被安排在前排,距离主人仅隔一个位置。
他哈哈大笑道:“我今天是宰相大人的贵客,你们看看,这位置多么显贵!”
众人认得这位风流倜傥、不拘小节的白衣学子,都跟着嘻嘻哈哈笑着,打着诨。
李商隐见没有自己的座位,羞得满脸通红,站在大厅门口,迟迟不想进去。来来去去的仆役,都是年轻新人。他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他,所以没人跟他打招呼,被冷落一边。
温庭筠走到自己座席上,刚要坐下,忽然发现李商隐不见了,连忙起身,看看大厅内,没有他,跑到大厅门口,也没看见他,有些惊慌。
难道是被仆役们挡在门外,他自己回去了?即使回去,也要打个招呼,告诉一声啊!
他拉住一个年轻仆投,问道:“看见一个身着灰白袍子的人吗?跟在我身后的那位。”
“他是您家的跟班吗?他在这儿站了好半天,后来就不见了。”
温庭筠哭笑不得,这傻瓜把义山贤弟当成自己跟班“书童”了;有这么老的“书童”吗?“书童”能穿长袍吗?乱弹琴!
他跑到大门口,问了守门家丁,都说此时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
如果没有出大门,肯定在大院内,一定能找得到。温庭筠是个自来熟,善于交际的人,很快找来三四个仆役家丁,让他们分散去寻找,他自己却站在大厅门口跟几个进来的客人聊天,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不一会儿,李商隐被带到大厅门口。
一个家丁以为功劳不小,向温庭筠兴奋地述说道:
“你这跟班,真没少喝墨水。我在一棵大梧桐树下找到他时,他正在吟诗哩。他还会吟诗?咱听不懂他念念有词,忽高忽低,都说些什么玩艺儿。我叫他,他还没听见,没理我;我走到他跟前,说你家主人在找你,你乱跑什么?他笑笑,什么话也不说。真是个怪人!”
温庭筠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宝,递给那家丁,那家丁千恩万谢,高高兴兴走了。
“义山贤弟,快跟我进去,八郎快来啦。”
“温兄,我还是回去吧。八郎没请我,没安排位置,像个局外人……”
“咳!我请你来,一切由我去安排,不用他八郎操心!快进来吧。”
无奈,李商隐确实拗不过温兄。进了大厅,有不少人认识李商隐,知道他的诗名,都站起来与他抱拳施礼问候。
温兄把义山贤弟安排在自己与主人之间的空位置上,李商隐推让一会儿,架不住温庭筠再三劝说,只好坐下,但心里却很不安,推测一会儿八郎来了,会出现怎样尬尴的场面。
五
天已不早,酒菜早已摆好,只是主人未到。温庭筠不愿再等候,率先举杯,要大家跟他共饮三大杯。
众人见他坐在前排,靠近主人身边,以为他是受主人之托,招呼人家先喝先吃,于是众人都开怀畅饮起来。
酒过三巡,温庭筠提议唱和诗赋。
众人多数都是进士,都是八郎的追随者,岂有不会吟诗乎!有几个率先站起吟咏起来,摇头晃脑,架子不小,诗却平平常常,毫无意味。
温庭筠站起来,指着李商隐,笑道:“坐在我身边的这位诗人,大家都知道他的大名,都吟咏过他的诗,但不见得都认识他,见过他。义山贤弟及第十多年,才华超群,经纶满腹,却不被朝廷重用,长期飘泊天涯,沉沦幕府,壮志百无一酬。今晚,就让大家开开眼界,既一睹他的尊容,又聆听他当场吟咏。下面就让义山贤弟吟唱。”
李商隐诗名很高,众人中有不少人搜集并珍藏他的诗,都能背诵出来。大家都很兴奋,专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众吟诗场面,李商隐经得多哩,没放在心上。可是,今天是在京都,又是在相府,当着八郎的同事和追随者吟诗,则大不一样。他慢慢站起来,向众人抱拳施礼,然后吟道;
何处哀筝随急管,樱花永巷垂杨岸。
东家老女嫁不售,白日当天三月半。
溧阳公主年十四,清明暖后同墙看。
归来辗转到五更,梁间燕子闻长叹。
刚刚吟罢,令狐綯匆匆从门外走进来,尚未脱去官服,摘掉官冠,跟众人招呼着来到前排,发现李商隐,仿佛吃了一惊,但转瞬间现出笑容,对他点点头,马上就跟温庭筠问候道:
“温兄,让你久等,实在对不住。皇宫彻宴小弟,小弟不好拂皇上面子,只能陪伴左右。知道兄弟们久等着急,可小弟更急呀!温兄原谅,温兄请原谅。”
一朝宰辅跟一个白衣秀士这等客气,真会让人受宠若惊。可是温庭筠心里有数,八郎如果没有重重请托,才不会这等低三下四!温兄没有笑,也没有回报以同等热情,只默默地等待着。
李商隐惊诧八郎的表现,不明白内中契机。八郎没有恼怒自己不请自来,他从心眼里直念叨“阿弥陀佛”。
八郎坐下,端起杯先敬温兄,后又敬众人,同时还对李商隐点了点头,让他也一同畅饮。
李商隐心里十分感动,觉得眼前这个八郎,才是昔日那个热情清高的八郎。
“温兄,刚才你们好像在唱和吟诗。是谁在吟咏?我没有听清楚,再吟咏一遍好不好?”
八郎变得何其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李商隐几乎要流下感动的眼泪。
“是义山贤弟在吟诗。令狐大人,如果真想听,我代为重吟一遍如何?”
温庭筠手端酒杯,先看看李商隐,见商隐同意地点点头,又看看八郎,八郎也点点头,只是眉毛动了动,眼神微微一变,随后便恢复了常态。温庭筠的嗓子非常好,能唱很动听的歌,常常与那些歌妓唱男女二重唱。他抑扬顿挫地吟咏着,就像歌唱似的,使众人震惊,也使八郎兴奋不已。
但是,李商隐却毫无表情。他希望八郎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商隐,这首艳情诗的题目叫什么?”八郎问道。
“诗的题目?没有题目。如果给它冠以题目,就叫《无题》吧。”
“什么?《无题》!很别致,《无题》艳情诗,很刺激!”
温庭筠明白义山的心事和诗的中心思想。八郎愚蠢无知,令温庭筠惋惜。他不得不出面把诗解释清楚,笑道:
“令狐大人,这诗不是艳情诗,是借艳情以寓慨愤,‘为芳草以怨王孙,借美人以喻君子’。请你仔细思索一下,首联是以‘哀筝’起兴,刻划处境的孤单凄寂。颔联写‘白日当天’,青春将半,老女不售。义山贤弟以‘东家老女’自喻,极写身世潦倒不遇!颈联渲染‘溧阳公主’尊贵恩宠绝伦,‘同墙看’是说朝野都侧目歆羡。联尾用‘辗转’不寐,梁燕闻之,也要为之长叹,来倾吐迟暮之慨。”
温庭筠把诗疏通之后,八郎脸色变得难看了,自己当众出丑,很伤面子!但是,很快他情绪又变得兴高采烈了,再不提诗的事,只劝众人畅饮。
当杯盘狼藉,大家喝得东倒西歪的时候,八郎却相当清醒,悄悄地越过李商隐,来到温庭筠身边。
温庭筠已经烂醉如泥,还在灌酒。
“温兄,小弟有一事相求。温兄,醒醒!”
“八郎大人,没醉,说吧,什么事?”
“请你填几首小词。”
“词?什么词?”
“填几首《菩萨蛮》词。”
“不就是女蛮国进贡的那些倡优唱的歌吗?按照它的曲调,重新填上词吗?”
“对对!填上新词。注意呀!填好后,不准往外传。”
“行。”
温庭筠说完“行”字,便酣睡过去,怎么也叫不醒。
八郎恨恨地一跺脚,站起来,转身扬长而去,把众人丢在客厅里。
六
第二天清晨,温庭筠醒来,影影糊糊记起昨夜八郎对自己说了些什么,起身看见李商隐坐在几案前,正在写什么,问道:
“义山弟,这是什么地方?”
“八郎宰相府。醒了?”
“怎么没回家呀?”
“昨晚宴饮太晚,大家睡在相府。五更都走了,有的上早朝,有的回家了。我见你仍然没醒,就坐在这儿陪你。”
“你写什么?吟诗吗?”
“不。是给八郎写章奏。八郎临走时,让我告诉你,把词填好再走。”
“噢!对了。我就觉得八郎像说过什么。没问题,一会儿就填好。”
他俩吃过早饭,又在相府忙了半天。李商隐写好奏章,温庭筠一口气填了二十阕,把相府乐妓叫来,演唱一遍。
李商隐听后,觉得反来复去地写一个女子的各种情态,辞藻又浓艳,没有多大意思。可是,那些乐妓却爱不释手,要求允许她们把词抄下来。
“这可不成。八郎大人说,写好后,不让往外传。你们抄下来,传唱出去,让你家大人听见,挨打挨骂受罚,我可不管。”
听说是八郎不准往外传,乐妓都不敢抄了,只在心中暗暗背诵着。
八郎早朝归来,匆匆来到客房,看见《菩萨蛮》词已填好,异常高兴。道:
“温兄,你可帮我大忙了。我得马上进宫。说句实话,今天早朝时,宣宗皇上还问我《菩萨蛮》填好没有,我说快了。皇上说填好快送进来,还说今天下午御宴时要演唱。唉!我都急坏了!”
温庭筠听说是皇上要听《菩萨蛮》新词,一定是命他八郎填词。他不填,反来命我替他填,眼珠一转,心生一计,道:“令狐八,你把这些词呈送皇上,皇上一高兴,准会赏赐你的,说不定又要提级进爵。你高官厚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呢?义山贤弟呢?”
温庭筠说着说着,不由得火起,从八郎手中突然把词抢夺过来,就要撕毁。
八郎可急坏了,连忙高声哀求道:“温兄!使不得!使不得!我不马上送进宫,皇上要怪罪的。你的帮忙,我令狐綯不会忘记的。你放心!”
“不忘记就完啦?”
一共二十阕词,写在二十张纸上,温庭筠从中抽出一把,共五张,不管三七二十一,几下子就撕得粉碎。
“哎呀!我求你别撕,别撕了!你说要什么报酬,我都答应就是了。温兄息怒,千万别撕了。”
“我尚未及第,义山尚未得官。你看怎么办吧?”
“这好说,好说。明年春试,我保你中个头名状头,怎么样?”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义山的官呢?”
提到义山,八郎有些不情愿,扫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你说呀!”
温庭筠见他不回答,又从中抽出一张,撕成两半。
八郎急了,回道:“你让我想想嘛。别撕碎,别撕碎了!义山的事,我早就准备帮他,但是现在朝中没有空缺,一旦有缺额,我一定推荐他。这总可以了吧?嗳,别撕碎了,拿来我抄一抄。你们呀,真是的!”
“好!如果你说话不算数,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听清楚了!”
“唉!我们已经不是当年在一起瞎闹的孩子了。我是一朝宰相,一言九鼎,九鼎一言!还会反复无常吗?放心好啦!”
温庭筠这才把那一叠词稿交给八郎。
八郎接在手中,数一数是十四张,另外还有一张被撕成两半。他看着这两半的词,颇为惋惜,嘟嘟囔囔地埋怨着,走了。
温庭筠看他走出房屋,看看李商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李商隐只苦笑笑,他没抱太大希望,知道八郎自幼就是个说与做不一致的小人。他的话能兑现一半就不错了。
李商隐全传第十八章 八月葬亡妻
第十八章 八月葬亡妻
一
王氏自搬进开化坊令狐府,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老夫人请来京都名医,开了不少药,依然不见疗效。
李商隐很着急。
老夫人也替商隐着急,天天过来探望王氏的病情。
那日,老夫人由锦瑟搀扶着,送来一棵老人参。
“这棵老参有几年了,还是你师父从北边一个商人手里买的。熬熬,给你媳妇吃了吧。这孩子的病,是劳累过度,又没有什么好吃的……唉!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