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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子自然不怕,恐不便。”
宛娘道:“只不出门便了,管他什么,与什么相干,有处地方落脚,比咱们刚到扬州的时节,不知好上多少去了。”
娘俩商议好了,第二日老陈氏便去寻吝房子,宛娘去了刺史府里,跟安夫说,想辞了差事,安夫便问:“可是府里有下慢待了?”宛娘忙道:“哪里的话,自打进了府里,下头的妈妈们也都和善非常,只跟婆婆商议,总住庙里不是个常事儿,想着吝间屋子,倒是有个堆花的手艺,做些营生也是个长远打算。”
安氏夫见她去意坚定,便也没狠留她,知道她堆花用纱绢,便让安嬷嬷去开了库房寻出用不着的零头来送与她。
宛娘忙谢了,终是过意不去,日后隔三差五便堆些新鲜的花来,让老陈氏送去严府,才算略尽了心意。
房子寻的倒快,没几日便吝下了,老陈氏也怕河边杂,便寻了稍远些的,守着市集边上,有个剪子巷,巷子口有两间临街的房子,只价钱略贵些,一年需三两银子。
从刺史府里得的月例,加上这些日子卖花所得,将将够上此数,好安氏夫又给了些零头纱绢,不用再去另购材料,这些便够卖一阵了,且这些料子都是尚好的,堆出的花自然鲜亮,也能卖上价钱,故此也不用愁以后的生计,便一总拿出存项吝了房子下来,狠谢了慈恩师太,便挪了过去。
宛娘用新鲜纱绢,仔细堆了十朵花,有玫瑰,芍药,牡丹,玉兰,等等,都是极繁琐的样式,交代老陈氏,若有买的,要一钱银子一支。
老陈氏见这花堆的比往日更精巧的不知多少,想来不愁买家,便提着盒子去兜售,宛娘家里收拾房子。
老陈氏到了河边,已是申时,河边灯火未燃,却已聚集了不少画舫船只,老陈氏想着今儿这花式样俏,价钱多高,寻常的粉头哪出的起这些银子,便瞧准一艘画舫走了过去。
刚到近前,便被几个守着的婆子拦住道:“这老妇瞎闯什么?仔细冲撞了们家姑娘。”这艘画舫正是扬州府有名儿青州贵香院的画舫,里头的是贵香院的头牌李琴娘。
老陈氏哪里知道,忙要回转,从里头忽走出个头梳双垂髻的小丫头来,瞧见老陈氏忙道:“这个妈妈卖的花最好看,昨个那支海棠便是她家的,姑娘见了说好呢,让寻她来,正巧她就来了。”说着招呼老陈氏上去。
老陈氏不想自己运气这般好,忙跟着小丫头上了船,进到舫中,只见四周粉幔低垂,舱内布置的甚为体面精致,靠着窗斜靠着一个姑娘,翠弯新眉,粉面娇艳,较软软的身子花朵一般,真真比那画上的儿还好看,只可惜满脸愁容不见欢喜。
小丫头见老陈氏盯着自家姑娘瞧,不尽噗嗤一声笑道:“那些男盯着们姑娘也便罢了,怎的一个老妈妈,也看们姑娘看的呆傻了。”
老陈氏急忙低头道:“老婆子还没见过姑娘这等好看的,故此冒犯姑娘,还请莫怪罪婆子才是。”
那姑娘却长叹一声道:“便是生的再好看,只不过如河上落花一般,艳而无根,一阵风过,便不知飘向何处去了。”
旁边的丫头忙道:“姑娘何必自苦,陈大刚让送信来说,今儿要过来呢。”那琴娘一听,顿时扫却愁眉,露出一丝笑意来道:“果真吗?”那丫头道:“果真,姑娘快挑些鲜亮的花打扮起来,陈大见了定然喜欢。”
琴娘这才对老陈氏道:“云儿说家的花堆的好,拿过来瞧瞧。”老陈氏大气不敢出,忙把匣子打开呈上去。
那李琴娘探头一瞧,不禁赞道:“确与旁家不同,捻了一支艳红的牡丹,小丫头帮她簪鬓边,举着菱花镜来让她瞧。”
琴娘见这艳艳的牡丹衬得自己脸儿白如玉,眉眼含情,心下欢喜,又见匣中另几支花也都各式各样,没个重样的,便问:“这花是妈妈堆的吗?多少银钱一支?”
老陈氏忙道:“平日老身倒能堆几支,只这样精巧的却是那儿媳才堆的出,却是个最费功夫儿的,只这十支足用了一夜呢,这纱绢也不是市集上卖的那些寻常之物,那媳妇儿说只这样轻密又薄的好纱,才堆的出这样的花样,平常的一扯便断了,只可堆些简单式样,用的料好,便要贵些,媳妇说要一钱银子一支,少了不让卖的。”
旁的丫头道:“这当婆婆的倒听媳妇儿的指派,一钱银子一支,城里含香居的花也不过这个价钱了。”
老陈氏忙道:“媳妇而堆的花比含香居的还是样儿呢。”琴娘道:“确堆的巧,这些花都留下吧!取一两银子来给她便了。”又对老陈氏道:“日后若堆出新鲜式样的,不论价钱多少,送来便是。”老陈氏不想今天如此运气,喜笑颜开的应了。
丫头封了银子递给她,老陈氏谢了,转身出了舱中,到船头又偷塞给看船的婆子几个钱吃酒,这才下船来,喜滋滋的往家走。
路过市集边上赶上卖鱼的收摊子,却还剩下一条大青鱼,用草绳提手里吆喝着贱卖,老陈氏想着宛娘这几日胃口不大好,以前莲福寺里忌讳荤食,如今挪了出来,不如买条鱼回去给宛娘补补身子,便买手里提着回了家。
老陈氏进门时,宛娘也拾掇的差不多了,见今儿回来的甚早,忙迎上去接了花匣子,见老陈氏手里提着好一条青鱼,还活蹦乱跳的,正要问,不妨一阵鱼腥味扑鼻,勾动腹中酸水翻涌起来,哪里忍的住,扶着门框便吐起来。
老陈氏唬了一跳,忙丢下鱼,去屋里倒了碗清水端出来,一边拍抚她的后背,一边道:“莫不是病了,这些日子瞧着的脾胃都不大好,一天下来也吃不多少东西,都瘦了一圈,长此下去哪里得了……”忽想起一事,低声问道:“可不是有了吧!”
老陈氏一句话,直如一个惊雷炸宛娘头顶处。
72章
虽梅鹤鸣让孙郎中来给她诊脉调理身子;宛娘心里却没当回事,因梅鹤鸣原先那么多侍妾相好,到了如今也没见有子嗣,想来定是不孕的,自己的身子调理的再好;也不会怀上孩子;便放了心。
可这会儿想想;自己太想当然了,从青州府逃出来到如今,仔细算算,大姨妈已经迟了两月,自己竟疏忽了,且这些日子胃口奇差,莲福寺里的斋菜清淡,如今嗅到这鱼腥味便忍不住呕吐起来。
宛娘坐院子里的长板凳上,表情有些呆傻,心里却如慌乱的没了主意,若真有了孩子,她该如何?秋娘的男早走了,她此时顶着个大肚子让知道,如何解?若被梅鹤鸣知道,哪里会放过她,便是天涯海角也会捉她回去,便是回去了,要怎样过活?最好的结果,便是成了梅鹤鸣的二房,也是小老婆罢了,等梅鹤鸣娶了正妻,自己跟孩子又算什么,便是梅鹤鸣不续娶,两永远不会对等的地位,她能管得了梅鹤鸣外风流吗,便是管的了一日一时,却有何用?
梅鹤鸣总问她:“要怎样才会留他身边?”她要一夫一妻的过一生一世,这样的话便是她说出来,估摸也会惹来梅鹤鸣看怪物一样的目光,或者是讥讽她疯魔了胡说八道,这便是如今的世道,若她不要这个孩子……
宛娘抬起手,不由自主放小腹上,不知道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知道了,虽没切实的让郎中瞧过,但宛娘仿佛能感觉到,肚子里有个小生命,那是她的孩子,她又怎么舍得不要。
老陈氏收拾好了,扶起她道:“去屋里吧,日头落下,院里有风呢,有了身子的最是娇贵,回头看着了风寒,也莫想旁的事,即有了,生下便是,有个孩子咱们娘俩也能有个伴儿。”
宛娘知道这些都是老陈氏安慰她的话,如今两的境况,自己都顾不了,哪里还能养个孩子,况前头宛娘是个寡妇,后来的秋娘是个男不家的夫,她这孩子从何处来的,弄不好,被当成□抓起来侵猪笼。
想到此,宛娘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要不行,不要又舍不得,宛娘足足纠结了几日,还是决定不要这个孩子,可要堕胎,这里也是相当不容易。
宛娘想好了,电视里不是演过吗,吃些桃仁红花什么的活血药下去便流产了,如今也没旁的法子了,只得如此,寻了一日待老陈氏出去,宛娘便遮遮掩掩出了门。
好如今住的地方距离街市近,出了巷口没几步便是,宛娘见街上似她这样妇也有些,只她一张过于白净的脸有些招眼,宛娘也不敢乱逛,瞧见前头有个药铺似的的字号,便一头扎了进去,慌的没瞧见迎头走出的主仆,撞了个满怀。
那丫头扶住她家主子,喝道:“好个不长眼的妇。”宛娘忙低声说了声:“对不住。”便错开身进了药铺。
那丫头道:“奶奶瞧什么呢?莫不是识得这莽撞妇?”伴琴摇摇头:“想是认错了,她又怎会跑到扬州来。”
宛娘大约自己也没想到运道如此之差,跑了趟药铺就撞到了熟,这不是旁,正是陈子丰带来扬州的侍妾伴琴。
陈子丰得了梅府助益,外放了扬州知府的肥差,想这扬州自古便是个舞榭歌台烟柳繁花之地,盐商云集,青楼娼寮林立,陈子丰首一上任,盐商便城中最大的青楼妓馆贵香阁,摆下了销金宴。
贵香阁的头牌李琴娘,乃是今年花魁,还是个清官,席间霓裳一舞,玉貌花颜,纤腰袅娜,凑得前来,窈窕生香,陈子丰哪里过的去这等美关,当夜便入帐梳拢了李琴娘。
一夜**却勾了他的魂而,绊住他的脚,包下李琴娘,隔三差五便来贵香阁里留宿或夜里去河上画舫吃酒取乐,早把府里一众妻妾丢脑后,旁还可,只伴琴之前是陈子丰最宠的侍妾,一月里有半月都要宿伴琴房中,这会儿却整月不见,伴琴心下暗暗计量,如今自己连个傍依都无,若再失了宠爱,日后可要如何。
扫听的这雍和堂的大夫最善妇脉息,便借着买绣线之机,出来求个生子之法,却不想正撞上宛娘,本来匆匆而过,伴琴虽觉眼熟,却也没想到便是宛娘,上了马车刚要走,从车窗的透纱帘中瞧见那妇失魂落魄的走了来了,便让停住马,待那妇从马车前过,仔细瞄了几眼,这一瞄便认了个底细,不是梅公子那个心尖子的寡妇还是何,却怎跑到扬州来。
且瞧她脸色憔悴,身上衣裳也旧的不成样子,难不成被梅公子厌弃,流落此处,念头至此,便觉定是如此了,男哪个不是贪新忘旧的,短了三五日,长了也不过不去一两年,枕边千般温存,早已忘却,更何况这宛娘不过一个姿色平常,性子寡淡的寡妇罢了,比对自己眼下处境,伴琴心下略畅,女若无心计,早晚是这个结果,自己该早做打算才是。
叹了一声,唤车夫回转,行到街角又觉不不对,便是被梅公子厌弃,何至于跑到扬州城来,这里跟青州府何止千里,低声吩咐车旁的婆子,叫去跟着宛娘,瞧她何处落脚。
伴琴回了府,便到上房来见吴氏,进了屋见陈子丰也,自前日他的寿辰,夜里便去了贵香阁,怎的今儿舍得回来了,却不敢露出声色,走上前见礼。
陈子丰瞧了她一眼,略皱皱眉道:“不好生府里,出去作甚?”吴氏道:“她去挑绣线,想们姊妹几个俱都是蠢笨妇,论绣活儿针指,也就她还拿得出手去,眼瞅就端午了,让她给爷绣个艾草荷包戴身上,也应个景。”
陈子丰脸色略缓,伴琴这才退立一旁,只听吴氏道:“这两日都不见爷,今儿既回来,这里正好有个疑心要说与听。”
陈子丰吃了口茶问:“甚么疑心?”吴氏道:“前儿做寿,李琴娘来了后宅给磕头行礼,送了十来支纱堆的花过来,说是旁的物事也不稀奇,这花倒比外头卖的好,让跟几位妹妹戴着耍子。”
陈子丰笑道:“既她有心,们收着便是,却疑心她什么?”听话音儿,倒是着紧护着那李琴娘呢,吴氏不免游戏醋,轻哼一声道:“几朵花罢了,疑心她做什么?只瞧着这花,倒想起宛娘来,她手巧最善堆花,青州府,过年时,她堆了几支送,瞧着新奇,足戴了好些日子,不舍丢下呢。”
陈子丰一听,蹭一下站了起来一叠声道:“快拿来瞧。”吴氏不想他如此急躁,唬了一跳,忙让丫头去捧了那盒子花进来打开,又把自己曾戴旧了的也拿来。
陈子丰这一比对可不吗?若说这纱堆的花也平常,只这式样却少见的紧,上月里,他便收到梅鹤鸣的亲笔手书,言说让他帮着寻访宛娘行踪,才知哪位又逃了。
陈子丰是不大能明白梅鹤鸣的心思,却也知道,那宛娘真是梅鹤鸣心尖子上的儿,跑到天边儿去也的寻回去,原先还说扬州跟青州远隔千里,宛娘一个小脚妇,怎会跑到这儿来,只着紧的寻访了些日子无果,便丢下了,哪想到真他这扬州城里。
伴琴也听得真真,心里暗讶,还说那寡妇遭了梅公子厌弃,却不想是她自己逃出来的,想到此事难以瞒下,倒不如说与他知道,没准还能念着她些功劳,便道:“今儿路上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