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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随船之人,大多与前次一样,故多老面孔。她在迎面碰上之人的惊讶注视之下登上甲板,迎着海风眺望而去,看到袁迈正与数人一道立在船头,手执海图在议事。朝阳撒在他绣织金线的红蟒官服之上,耀丽夺目。仿佛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那一道目光注视,他忽然回头,两人四目相对之时,她正依帆而立,浅浅含笑。他心中蓦觉一种心意相通的喜乐,目中随即亦堆积出温暖笑意。
许久忙碌过后,身畔围着的人终于各自领命渐次散去。她也早下了甲板,想是去忙她的事了。袁迈仍旧立于船头。他双手把住舷栏,视线投向了极目所能企及的海天尽头。海天尽头,水天茫茫,沙鸥翩翔。他长长呼吸了一口略带咸腥的清凉海风,肺腑胸腔,只觉舒爽异常。
伊人兰芷。而他何其有幸,此生竟能得其解语。天水纵然浩渺,他也再不孤身只影。从今往后,唯倾其所有相报,方不辜负这一番美人恩情。
128番外
建初五年的九月;那场爆发于建初三年;遗患达两三年之久的空前天灾,在朝廷的大力赈救之下,终于收起了它的獠牙利爪。原本逃荒离乡的流民回归祖籍。农舍重新搭起,广袤的麦田被再次翻耕;等待着冬麦的种植。因了大灾而生出的流言渐渐消退,惶惶的人心,也终于开始恢复安定。
至此,已经代理了一年朝政的太子极得人心。他委派信臣下到受灾严重的各省直接调查灾情指挥赈救;于政务之上的勤勉,比之先前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往往忙碌至通宵达旦。同时,他倡导节用,停一切无益之费,以助力户部节流,以度这场天灾。这一倡导得到皇后萧荣的支持。自萧荣开始,裁宫中各项用度,废上元灯火费,停止先前正在修缮的几处宫殿,减苏松织造进贡。大臣们私下里提及太子时,无不交口用“英敏而果决”赞之。当月,恰徐若麟从南方赈灾而归。内阁诸相与九卿大夫经慎重考议之后,在二十六日这一天,一致联名上表至皇后萧荣处,提议尊今上为太上皇,皇后为太后,称太子当继皇位以固国体。皇后萧荣只按下文表,并未当即回复。
绵延了数年的灾患虽已得以缓解,只是治下这样一片广阔的土地,又哪一天会少得了事?这日赵无恙与臣下议完事,批妥最后一本奏章,终于起身离开御书房,回到寝宫之时,已近夜间亥点了。
他自婚后,便与太子妃苏世独一道,一直住在东宫的文锦阁里。如今也没变。年初里,苏世独生了个女儿,小名阿欢,玉雪可爱,赵无恙初为人父,疼她疼得入骨。此时虽都这时辰了,想起已经两天没见着了,便拐入去看她。她正安然睡着。
赵无恙俯身下去,摸了下女儿肉肉的粉嫩脸蛋,听边上陪着的值夜宫人说,太子妃一直在这陪着小郡主,刚回去没片刻,点了下头,叮嘱好生照看着,这才离去。回了边上他夫妇二人的屋里,至里间,见一室烛影中,绡帐低垂。径直过去,掀开看向床里,发现裘衾绣枕整整齐齐置于榻中,苏世独却并不在。一怔。正要回头,忽听身后咭得一声轻笑,一双手已然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赵无恙嘴角微微向上,挑出了一道笑弧,人却站着不动。身后那个人等了片刻,没等到他有反应,轻声嘟囔了一句“好无趣的人”,松了手,遂依偎上一具柔绵身体,那双手也改成从后抱住他腰身,一只柔荑悄悄下移,停住了,调皮地轻轻捏了下他。
“殿下,说好晚上要早点回的,又这么晚,害我等了一晚上。该如何罚你?”颈侧贴来一张柔软的唇,一女子在他耳畔软语低哝。赵无恙终于回头,见苏世独已经卸妆,想是刚沐浴过,一头青丝绾了个懒髻,松松地垂在颈侧。人正趴在自己后肩上,略歪着头,嘟嘴在嗔怪。灯火晕笼里,眉翠唇红,眸光盈盈,姿态动人。
他二人成婚至今,先前两年,因了各自年少桀骜的缘故,在房里少不了斗了又好、好了又斗地折腾。只要没太过火,皇后萧荣便也只作不知,并未加以干涉。直到这一年,赵无恙做了父亲,也开始执政,挂心国事,人一下仿似成熟了,日渐积威,又忙得脚不沾地,两人少了相处时间,每每独处起来,比起从前反而愈发如漆似胶。至于苏世独此时的埋怨,也是有个缘由的。昨夜他后半夜才回来睡下,一早醒来,与枕畔人燕语呢哝没片刻,正情浓时,宫人便在门外催五更起身,只好作罢,相约好了今晚要早些回的。
“你说说看,该怎么罚?”
他转过了身,望着她道,目色已经微微转幽,唇边却仍挂着那丝她看惯的仿似漫不经心的笑。
苏世独轻咬了莹润红唇,冷不丁一下便扑了过去,将他压倒在床上,自己跟着压他身上,双手牢牢捧住他头,不容他躲避,低头便狠狠地亲咬住他的嘴。终于分开了。赵无恙身上仍着了整齐的盘领正服,人却被她牢牢压住。他摊双臂于榻上,仰面望着她,胸膛微微起伏喘息着,口中却仍嘲笑,“好个不羞的丫头……都当人娘亲了,我这些天忙了点,不过三两天没碰你……你就急成这样了……”
苏世独也是微喘,目中烟波流转更甚,浓得仿似要滴出水来。轻咬了下莹润红唇,哼了一声,“我就是急,你能怎么着……”说罢手便伸到了他脖颈处,扯开他压绣着金线盘龙的领口,裸出肌肉紧匝的胸膛,另只手抚摸而下,扯脱了他腰间系着的玉带,随手丢到了枕畔。很快,他便被她剥扯得衣不蔽体,露出了早已昂然的男儿事物。
“殿下,我是急了点。可你这是怎么了……”她瞟他那里一眼,故作惊讶之状。
赵无恙正当二十,本就是男子血气方刚之时。虽精力大多被国事政务所占,体力却丝毫不减。本还想再忍着,逗逗她的。不想她一上来就把自己压在下面剥得七零八落,望过来的眼神儿媚而挑衅,情极难忍,恨不得将她蹂躏个够才好。一语不发,只一个翻身起来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倒,甩掉了碍事的脚上两只靴子,见她撑着玉臂似要再起身和自己再争主动,哪容得她这般猖狂,再次将她强摁下去,连她身上的裙衫也未及脱尽,只扯掉一方底裤,抬高她两边**架自己肩上,手掌托住了她的臀瓣,迫不及待挺身便径直而入。见她帏昵枕态,兰麝香浓,一时意飞魂荡如痴如醉,仿佛有挥霍不尽的力气,一直和她弄到凌晨,这才心满意足终于消了**。并头躺着懒洋洋说话时,也不知怎的,便提起从前有大半年间,二人同眠时要在床上划分界线,过线了便要被踢下床打架的事儿。他说她是母大虫,她嗔怪他小气巴拉,相互来回嘲笑了几句,赵无恙觉到眼皮渐渐有些沉重时,忽然听到身畔的人问道:“殿下,往后你要多少后宫美人才会心满意足?十个,一百个,还是后宫三千?”
赵无恙睁开眼,侧头看向她,见她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便顺手捏了下她的脸蛋,信口道:“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苏世独眼睫轻颤了下,目色微微一暗,唇边笑意却更浓了,伸手拧回他的脸,呸了一声:“把你美的……这样正好,你只管后宫三千去,往后我就省心了,省得对着你闷气。”说罢背过了身去。
赵无恙道她是玩笑,搂她探身过去捞她嘴亲了下,便放开。一阵乏意袭来,闭目很快睡了过去。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顺手一摸,觉得身边空了。睁开眼,发现果然没人了。等了片刻,仍不见人回来,便起身披衣下榻,问外殿里值夜的宫人。
宫人道:“太子妃方才去往郡主那边屋了。”
赵无恙到了女儿房里,值夜宫人正和衣倒在侧榻上,见太子来了,慌忙起身,听他问,回道:“太子妃方来过,看了下小郡主,又走了。”
赵无恙出来,想了下,便寻到了□院里。半院的木樨香气中,抬头远远看见一人正高高坐在前头阁榭的屋脊顶上,背靠一侧耸出的翘角,曲了单腿,裙裾在夜风中微微鼓荡。她手上还握了壶酒,深蓝夜空勾勒出一道侧面的清晰剪影,俨然对月邀饮,正欲乘风而去。不是苏世独还会是谁?
这一年里,她渐渐开始代替萧荣主持各种皇家祭祀,晤会命妇,在外人跟前,俨然是未来皇后的一副端庄模样了,没想到此时竟又发了这样的兴,睡觉睡到一半,深更半夜地竟上了屋顶对月喝酒。偏她酒量又差……
赵无恙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站在下头的树影里,仰头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始终没留意到自己,仍一口口地饮着酒,生怕她喝醉了。正要开口叫她,不经意她侧过脸来时,月光照到她面颊,竟叫他看见仿似晶泪闪烁,觉得不对,咦了一声。
屋脊上的苏世独被惊动,猛地低头,看见他不知何时竟立在桂树之下,慌忙背过了身去,低头飞快用衣袖擦了下脸,含含糊糊地道:“你怎的出来了?快回去睡觉吧,明日还要早朝。我只是有点气闷,透透气就回去了。”
她方才是顺着阁榭旁种着的一棵老树爬上屋脊的。此时说完话,没听到他的回应,却闻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响声,回头看见他已经顺了桂树往上爬了,一时愣住。
赵无恙爬上了树,瞄了下于她的距离,嘴里说了声“让一让”,人便朝屋顶跃来。
屋顶脊梁处可落脚的地方狭窄,怕撞起来,苏世独忙起身要往中间退。刚站起来后退两步,忽觉一阵醉意涌了上来,身子跟着晃了两下。他已经跃了过来,咔嗒一声踩在自己方才坐着的地方,顺势一把扶住了她,她被他扯着一道坐了下来。听他长长吁了口气,摇头道:“许久没爬墙上树了,腿脚也耽误了不少。还好,还能爬得上来。”
苏世独扭了□子,挣脱开他的手,离他坐得远了些,绷着道:“你上来做什么?”
赵无恙觑了她一眼,笑嘻嘻道:“你大约是本朝第一个能爬屋顶的太子妃了。倘若不是我过来,也是第一个醉倒在屋顶上的太子妃。明日天亮若叫宫人瞧见了传出去,那便有的说了。”
苏世独仍低头不语。赵无恙便从她手里拿过酒壶,自己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剩下的,又道:“该我问你才是。睡一半醒来不见人,找了一圈才发现你在这里。你酒量本就差,还跑这里喝酒做什么?夜深露重的……”
苏世独打了个酒嗝儿,忽然抬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话,道:“你自去睡便好,管我那么多做什么?我白日里在人前替你持着太子妃的份儿,如今边上没旁人,难道还不许我自由片刻?”说罢起来,弓着身扶了屋顶上的瓦廊探下去几步,纵身一跃,人便落到了地上,脚步踉跄了下,很快站稳身子,头也不回地朝前而去。
赵无恙把酒壶一放,跟着跃了下去,几步便追上了她,从后一把拉住她一边衣袖,道:“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又发疯!是不是许久没吵架了你难受,这才故意要生事?”
苏世独回头,见清冷月光照出他剑眉微皱的一张英俊脸庞,已然带了掩饰不住的愠意。怔怔望着他,脑海里忽然便浮现出当年自己第一回和他相遇时的情景。那时候,他还是个桀骜少年,她更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永远会是父亲手掌心护着的一颗明珠,世界永远会围着她转。
她拂去了他拉住自己衣袖的手,淡淡地道:“殿下……不,再过两天,我大约就要改口称你为皇帝陛下了。在这后宫里,从前我就要仰仗你,往后自然更不用说了。讨好你还来不及,我又怎敢生你的事?至于你说我发疯,这倒没错。我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原本过得好好的……”
她对着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一直命令着自己,不能哭,至少不能在他面前掉眼泪。可是还是觉到眼眶发热。猝然停了下来。她转身低头便匆匆而去。刚走两步,身上一暖,一具男子的身躯已经从后贴了上来。
赵无恙伸臂抱住了她,轻易便将她半推半抱地带到了边上的一棵老桂树下,伸指轻佻地挑起她下巴,盯着她已然在垂泪的一张脸,低声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我的皇后?方才不是还那么热情地勾着我要好,一扭头就翻脸不认人了……”
有了他先前的那句,此时他的话入了她的耳,生生便是讥嘲。至于自己的一开始的热情,更叫她想起来便羞耻不堪。她狠狠推开他,他没提防,被推得后退了几步,差点没仰到地上,站定,拧着眉头压低声道:“你真的喝醉在发酒疯了!懒得和你说了。赶紧给我回去睡觉!”
“我没醉!”苏世独望着面前这个显然已经不高兴了的的年轻男子,借了正在燃烧的酒意,脱口道,“你自去好了。反正你很快就要三宫六院,多的是要你操心的女人。你管我做什么!”
赵无恙咦了一声,双手抱胸,盯着她瞧了片刻,面上忽然露出他少年时最惯常的那种带了几分讥嘲的表情,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