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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徐若麟一顿,松开了初念。初念一获自由,飞快便从香几上蹦了下去,人还没站稳,几乎是同一时刻,门便从外咯吱一声被推开了,王氏笑吟吟地出现在门口,视线飞快扫过初念和站几步之外的徐若麟,目光里掠过一丝疑虑,还没再问话,又看到空荡荡的多宝格和一桌子的器物,惊讶地道:“这是……”
徐若麟看了眼初念,正遇到她盯着自己的杀人般的目光,不敢造次。挠了下一边眉毛,道:“方才见这些玩意儿精巧,我不过赞了一句,令爱十分好客,便都搬下来,定要送给我……”
他虽胡诌,总也好过对王氏讲出实情。初念这才微吁口气。
王氏狐疑地再次望徐若麟和初念,在二人身上来回看了好几趟。这才笑道:“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贤侄不嫌弃的话,尽管拿去。”
徐若麟忙道:“不敢不敢。哪里敢夺人所爱。事既已毕,我也好告辞了。”
王氏再留几句,便也送客了。徐若麟转过身背对着王氏,对初念客客气气地道:“方才我说的话,还请务必牢记在心。勿忘!”说完了,朝她一笑,这才转身去了。
第六十一回
王氏去送徐若麟父女。初念一回房;把自己便扑到了那张拔步床上。脸压着枕面,闭了眼睛一动不动。整个人除了沮丧;还是沮丧。
一桩原本可以带她摆脱现状的良缘就这样飞了。更叫她不安的事,徐若麟现在已经公然登堂入室开始逼迫她了——或许他不以为然;但对初念来说;这就是逼迫。
如果最后真的嫁了他;他或许没事。这世道对男人原本就宽容。但是对于她来说;却绝对不会是幸福的开端。她无法想象,自己往后究竟需要怎样的勇气,才能在旁人侧目和背后议论声中挺起胸膛去做徐若麟的夫人。
她痛苦地□了一声;恨不得就此把自己埋入深洞;永远也不要再爬出来了。
跟了进来的尺素等人极少见她这副样子,立于床边小心问了几句,没得她应声,正面面相觑时,王氏已急匆匆进了屋。
她方才一送走徐若麟父女,什么也没顾,先便赶到这里来了。一进去,却见初念正趴在那张拔步床上背朝自己一动不动,咦了一声。尺素迎上去低声道:“太太,姑娘方才一回来便这样,问她她也不吭气儿……”
初念在床上动了下,终于翻身坐了起来,理了下发鬓,对着王氏勉强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着累。所以便歇了会儿。”
王氏叫尺素等人都出去了,亲自把门关上,这才到了初念身边坐下,道:“娇娇,你有事瞒着我。你跟娘说实话。你和那位徐家的大爷到底怎么回事?他方才都说了什么?”
初念望着王氏。她正盯着自己,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是起了疑心。
她垂下了眼睑,道:“娘,你方才在外面。听到他说话了没?”
王氏道:“我一人在廊下等。见他许久没出来,这才过去问了声而已。你且别管这些。我只问你,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王氏这话,其实不尽然。一开始,她确实是在廊下等。等了片刻没见人出来,忍不住便悄悄靠近了些,想听下徐若麟到底在说什么。只里头话声偏低,她也不好太过靠近,怕被撞见尴尬。不过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句断句而已。只即便这样,也足够叫她心惊了。按捺不住终于潜到了门外。等最后听见似乎有扭到一块的厮扯声,再也不顾失礼了,这才破门而入。当时虽没看到什么,只心中的疑虑却更甚。这才一送完人,就立刻过来逼问。
王氏又问了几句,见女儿始终低头不语,愈发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娇娇,你别吓唬娘……难道你们……”
后头的话,她实在说不出来了。
初念知道隐瞒不下去了。且迟早也会被她知道的。长呼口气,低声道:“他说他要娶我。”
饶是王氏再识多见广,此刻也被初念这短短一句话给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终于回过了神。
“娇娇!你胡说什么?他怎么可能娶你!他可是徐家的大爷!”
王氏嚷完了,见女儿仍是不语,神情却一片惨淡。知道必定是真的了。手脚也发凉了。强撑住,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一连追问了几句,见女儿始终低头,又气又急,忍不住狠狠拍了下初念的胳膊,“你是要气死我吗?”
从小到大,这是王氏第一次对初念动手。初念终于抬起了头,双颊涨得赤红道:“娘,都是我不好,惹了不该惹的人,做出有辱门风的事。你便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有怨言!”
王氏颤声道:“你们……你们做出那种事了?”
初念摇头,眼中微微含泪,道:“没有。只是和有又有什么区别?他如今缠着我不放,还说过些天就去找祖父提亲……”
“你怎么可以嫁他!”王氏失声嚷道。“他虽被徐家逐了,只迟早是要回去的。就算真的不回,京中人提起他,他也还是徐家的大爷!那就是你从前的大伯!你若是嫁了他,旁人便会道你在从前在徐家当媳妇儿守寡时便与他好上了。面上忌惮他,或许不敢说什么,可架不住背后指点啊!女儿,口水也是能淹死人的。你归宗事小,至多让人背后说几句也就完了。这却不一样。你若真嫁了他,往后如何在京中立足?更不用说他回徐家后,你还要再去面对那一大家子的徐家人。别人都不说,光在你那个婆婆跟前,你就别想有舒坦日子过!”
初念泪水滚落了下来。哽咽道:“我何尝不晓得这些!我跟他也说了不知道多少次,骂也骂了,求也求了,他就是不听……”
王氏站了起来,焦躁地在床前来回走了几步,最后猛地停住。
“他对咱家是有恩,我感激不尽。只再感激,也不会把你当谢礼送给他的。我是盼着你能再嫁,可也不会随便逮住个人便将你胡乱嫁了。不是说他不好。而是你不能嫁他!”话说着,回头看了眼发怔的初念,坐回到她身边,搂住了道:“女儿,你跟娘说实话,你可想要嫁他?”
初念泪水流得更凶。在王氏的目光之下,终于慢慢地摇了下头。
王氏松了口气,低声道:“先前我还怕你也糊涂了,一心想着跟了他。你既也无意,这样最好。你祖父,我也晓得一点。这徐家的大爷如今虽得势,只我不信他会抹得下脸把你再嫁回徐家。他丢不起这个脸的。你且看着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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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坤宁宫议事的中和殿里,皇后萧荣正坐于凤椅之上,神情略微凝重。直到殿外传来脚步声,太监安俊现身,传道:“娘娘,徐大人来了!”
萧荣命入。徐若麟跨入殿中,停于萧荣面前十数步外,行过臣子礼后,萧荣叫平身。二人叙了些赵无恙这些时日的日常之事后,萧荣道:“子翔,今日召你来,其实并非我的意思。我是受人所托来传话而已。”
“娘娘请讲。”
萧荣道:“男大当婚,何况是今日的你。京中看中你的人家想来不在少数。刚前两日,长公主便来见了我,意思是想让皇上做个主,赐婚你和她府上的云和郡主。你觉着如何?”
徐若麟眉头微皱,“臣恐怕没有跻身于郡马之列的福气。”
萧荣看了眼还立在殿内的安俊。安俊会意,领了太监宫女出去了。萧荣这才笑道:“我自然晓得。所以这事你不必再想。我会替你挡了。只是另有一事……”
她迟疑了下。
徐若麟心中微微一动,隐隐猜到她要说什么了。果然,听见她继续道,“另外一件,便是你归宗之事。”
“皇上他说什么了?”徐若麟望向萧荣。
萧荣笑了下。
“前些日起,便不断有御史上书至御前敦促此事。折子洋洋洒洒,无非是说‘自古帝王之治天下,必先明纲常之道’。你也晓得,皇上新登基,如今亟需为何。”她凝望他,“子翔,在你面前,我也就说直话了。方才长公主那事,我便可以替你挡去,皇上也不会强要你结下这门亲。但是这件事,恐怕由不得你了。魏国公不是在回京的路上了吗?我今日召你来,其实也是皇上的意思。他自己不便跟你说这话而已。他的意思,是待魏国公回来后,便开祠堂将你重新纳回徐家族谱。你是太子之师,也是皇上倚重的臣子。你一日不归宗,那些折子便一日不会断。”
徐若麟脸色微霾。
萧荣叹了口气,道:“子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咱们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便是皇上,他若想做明君,要受的掣肘恐怕也不会比你我少。”
徐若麟沉默片刻,终于道:“臣明白了。请娘娘转告陛下,臣领旨便是。”
萧荣微微点头。又问道:“你和那丫头的事,可有计较了?”
听她提起初念,徐若麟面上终于露出丝笑意。
“多谢娘娘记挂。过两日司老大人回府后,我便登门造访。”
萧荣想起那日从秋山回来,与初念在马车里同坐时,她的一番表白,此刻的徐若麟却又仿佛志在必得。实在忍不住,道:“子翔,不是我多事要泼你冷水。那丫头小心翼翼思虑过重。这且不说。只说司家人,恐怕未必也会爽快应下这事。只是我晓得你做事向来周全。莫非你有万全之策了?”
徐若麟哂笑。
“哪里有什么万全之策。不过是凭我对他司家女儿的一番赤诚心意而已。”
萧荣知道他这话不过是应付自己而已。笑了下,也不再追问。再说几句,徐若麟便要起身告退时,萧荣忽然想起一事。
“子翔,礼部上报,说下月中安南王的朝贺使者会到金陵。你应也晓得了吧?”
赵琚新近登基,四方藩国闻讯,纷纷派遣使者入京朝贺。安南国与云南广西接壤。一直是大楚在南方的一个重要藩属国,每一任君王,都接受大楚天子的封诰。只是十几年前老王还在位时,受人挑唆,杀了大楚派去的使者,天朝震怒,从而引发了一场征讨。直到数年之前,大楚的戍边士兵还不断割下安南战俘的头颅以邀军功。正数月前,安南老王去世,大王子继位。知道平王登基,便主动递国书朝贺,言休战,乞和平,愿世代为大楚之藩国。
赵琚雄心勃勃,一心想要打造一个万国来贺的昌盛帝国。自然接受了安南的国书。所以对下月的这场朝贺也格外重视,命礼部和鸿胪寺官员早做准备,到时务必要向安南人展示一个泱泱帝国该有的繁华和气派,以服四夷。
徐若麟应了声是。
萧荣道:“不止使者,安南的王子也会同来。皇上听说这要来的安南王子年纪和无恙差不多。便命他总揽下月的这场邦交事宜。你可有何建议?”
徐若麟自然明白。这其实是赵琚对赵无恙这个太子的第一次考核。沉吟道:“宴劳、给赐、迎送之事,鸿胪寺官员自会安排妥当,太子过问下便是。应不会有差池。唯护卫一事,大意不得。臣到时会亲自把看。娘娘放心。”
萧荣想的,正是这个。毕竟,这是赵无恙第一次在百官面前的露脸,她自然不敢怠慢。既有徐若麟这样的应话,便也放心了不少,称谢后,徐若麟方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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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公府。
已经死气沉沉了许久的这座府邸,因了司国太一句“老大不日可归”的话,终于恢复了活气。
过去的大半年里,廖氏先是为初念归宗的事所愤,再遭丈夫生死不明的打击,后又担心娘家招祸,日子可谓没一天顺心,人都憔悴了下去,不大露面,更无心理家事。如今情势急转。这守寡的儿媳妇飞走是回不来了。但先是得知廖家无碍,并未获罪于赵琚。接着又有丈夫下落的消息,终于挣扎着缓了回来,能打起精神重新理事儿了。
那个乳名叫虫哥儿的孩子,如今已经两岁多,仍一直养在外头,连司国太也被瞒得分毫儿也不晓得。
廖氏从前无心于此,如今终于能喘口气了。第一件想到的事儿,便是给这孩子安排往后。这日去看过虫哥儿回来后,刚回房要与沈婆子商量,一个小丫头来通报,说“司家的亲家太太带着小姨子来了,正在老太太处”。倒把廖氏怔了下,以为是王氏来了,怒道:“她竟还有脸来我家?”又训斥那丫头,“早八辈子前就不是亲家了,哪里来的什么亲家太太?”
后头跟了进来的珍珠忙解释:“太太错想了。不是这位,是另位。”指指徐若麟那院子所在的方向,“是以前那位大爷的岳母带了女儿来了。”
珍珠服侍廖氏多年,知道她脾气。所以说话时,特意小心地在“大爷”前头加了“以前”,唯恐被认为说错话也讨骂。
廖氏这才明白过来。和沈婆子对望一眼,讶道:“竟是她?她这时候来做什么?”
珍珠摇头。
“不晓得。来的那会儿,太太您不在。早去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打发人传话,说叫太太回来了就过去,大家都是亲戚,一道坐坐也好。”
廖氏微微蹙了下眉,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