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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他身边,探出一只手轻抚他微湿的额头,他抬起头,吻纷繁而细密地在我指尖落下,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唇齿间的温度。
“震函……”他暗哑着声音,叹息似地轻笑,“想不到你这么猛的。”
我睁开眼睛,朝他看去:“我以前不猛吗?”
“看来明天我没办法准时去参加上午的摄影课了。”
“你怎么会有摄影课?”
“教授允许我旁听,我参与了两门艺术系的选修课。”
我揉乱他的头发:“Sorry,如果以后第二天有正事,最好不要随便暗示我。”
“可我现在看见你就会控制不住,怎么办?”
“你当自己野兽啊?”我笑了。
“如果我是,你也是。”他一个翻身压上我,咧开的嘴角特别邪恶,“要不要再来一次?”
“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因为是——”我朝我肩膀咬下去,我低呼一声,他马上抬眼,“我上你。”
“别乱来,不是还有摄影课吗?”
“不去了,我哪里都不去了……”说着,身体便慢慢下移,我知道今天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弥补渐渐流失的激情,总之,我完全被昀森蛊惑了,有点过火地享受性爱,放开了以往的顾忌,做的过程很疯狂很投契,但真的动情过瘾,所以事后会有回味,感到自己跟昀森之间已经步入一个新的阶段,交缠时自然得好像是一体的。其实心底还是会有些怕,怕抓不住那稍纵即逝的痴迷,那惶惑的不安也未曾完全沉淀,但双方都已经为自己预留了一些好的理由,以便面对更多突如其来的考验。
事实证明,东窗事发的速度比我料想得要快,第二天上午,堂娜走进我的办公室。
“震函,凯文昨晚撞见你与伊森在遗香阁吃饭。”这是传统的切入方式,有时间、地点、人物、事件。
“是,那里的菜不错。”我是很平常的表情,“堂娜,为什么要用‘撞见’这个词?听起来好像我做了不该做的事。”
她并不理会我有些苛刻的反问:“震函,中午有时间吗?想跟你谈谈。”
“堂娜,有些事,我并不想别人插手。”
她轻拍一下桌固执地敲定约会:“中午我在对面咖啡座等你。”
在美国,我身边唯一可以商量私事的人是堂娜,她很了解我,知道我需要将压力分担出去,她从来都懂得守口如瓶,所以堂娜成了我的好听众。可是在昀森的事情上,我却瞒了所有的人,包括她,种种不明迹象的推测,很可能令堂娜担心了。
其实,我已有情事慢慢浮出水面的预感,也不可能永远在暗处与昀森发展,毕竟,大家都生活得很透明,隐私这个词是骗人的,整个世界都是琉璃屋,相互窥探却心照不宣,我现在只希望能得到那么一点点的声援和支持,谁又能脱俗?谁从头坚强到尾?说到底,我们都怕被孤立。
25
只要了一杯咖啡,也忘记加糖,我端起杯子缓缓喝了一口,也没发现自己微皱着眉。堂娜就坐在我对面,轻声叹笑道:“看我有多幼稚!居然做这么逾矩多余的事,可别笑话我,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我舒展了一下背脊,打消她的顾虑:“我并不是在刻意回避什么,有时是时机没有成熟,或者说,不想影响别人。”
她的神情很恬静:“可能我做惯大姐,有些不懂分寸了,可又想如果你需要同我说什么,无论什么都好,只要能帮得到你,我都想为你们分担一些。”
“真有这么明显?”将右臂搁到座椅扶手上按住了额头。
“嗯?”
“我看起来破绽百出是吗?”
“你知道你做得很好。”
“呵。” 但愿她是对的。
“从伊森自愿来风行开始,我就想到他是为了某个原因,确切地说,是为了某个人。”堂娜温和地看着我,“而那个人就是震函你,是么?”
凭着她天生敏锐的洞察力,反倒使我浑身放松了,不想再对她有所隐瞒,至少在这一刻,我大方承认了:“是。”
她深呼吸:“你们已经发展到了……亲密关系?”
“我否认的话,是不是能让所有人松一口气?”
“不不,震函,你没必要对外发布违心言论,也有权保持缄默,你可以当我或所有人是空气。”堂娜毕竟是堂娜,永远不会惊慌失措,原以为她会质问我,但事实上,她只是在安慰我,那双客观的眼睛并没有因为对象的改变而出现不适当的偏差和误解,但同时,在现实的背景下,即使站在知己的立场,她仍为我们感到紧张。
我感叹:“事到如今,也只有你能保持镇定。”
她笑了:“对旧金山来说,这事并不特殊,但如果跳脱三藩市,你们之间发生的,也不能不说是惊世骇俗。震函,刚刚你确实有惊到我了,只是我的表现没有太失常而已。”
“谢谢,我想我懂你的意思。”我将咖啡一仰而尽,像在下决心,“我们会尽量处理得体的。”也会怕面对连串的对质和争议,也不是什么局面都能始终坦然自若,都是凡人,都有弱点。
“嗯,你很清楚现在你们两个人加在一起的影响力非同一般。”她双手捧起杯子,无意识地握紧,“你也知道舆论压力有多厉害,如果出现攻击,你们一定要保持冷静。”
“我们面临的问题其实远远不止社会舆论。”
“在欧洲公干时,我就有些觉察你们是……可怎么发展到这个程度的?实在没办法想象你是和伊森谈恋爱,你知道,这本身就有够震撼的。”堂娜说到激动处只有喝口咖啡压惊。
我靠过去,压低声音却坚定地说明:“堂娜,我已经陷进去了,所以只能正视自己的需要。”
“震函,这是你第一次这样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感受,看来伊森改变了你。”堂娜感慨地笑了一下,把杯子放下,“这可能会成为本年度最轰动的恋情。”
“但愿事情不要搞得这么大。”老实说,从没有过分悲观,至少仍有余力应付未来的事,在事情没有最终解决之前,绝对不能给自己画地为牢。
“我本该由衷赞叹:啊,多漂亮的一对!你知道,旧金山的民众习惯这种事,但你们的身份特别,会遇到极大的阻碍。”
我只有承认现状:“是,所以我们不想出错。”
“今天我找你出来其实还有件事。”堂娜犹豫一下,还是说了,“玲达似乎想要转工,我想你应该跟她谈谈。”到目前为止,堂娜对我们之间的纠缠关系是一清二楚了,所以一切的担心并不是多余。
意料之外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可是每一件都会带来不同程度的冲击和创伤,无论你有没有心接受,都不得不摆出迎接的姿态,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回去后,我把与堂娜的对话告诉了昀森,他听完后只是从背后抱住我,用唇反复摩挲我的后颈,轻咬我脖子上的那条黑链子,然后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震函……”那声叹息竟然是满足和安慰的,于是我的心慢慢被某种气体似的东西充满了,相当鼓涨,极其激烈的热流恣意打乱我的平静。
正吻得热火朝天之际,他第一次推开了我,脸上带着笑:“想不想知道我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工作?”
“嗯?”我有些不解,不知他想干什么。
他从衣柜的暗格里取出一本制作精美的画册递给我,颇有些孩子气的神情:“今天刚送到的。”
我掀开厚重而纯白的封面,想到昀森最近经常清早出门,原来是在替新一季的新装拍样板册,甚至还有一些日出的背景,相当华丽的侧面,有些惊艳,他一向是上镜的。我故意夸张地嚷道:“这是你吗?你确定?”
“喂,什么意思?当然是我。”他的笑已经满溢出来。
“我是说,我可不认为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是你。”
“喂,你什么意思?!”
不顾他的威胁,我仍坐在床沿继续对影集其中的一页品头论足:“你这是什么表情啊?笑得那么阴险。”
“你不知道吗?我本来就是危险分子。”说完这句,猛扑过来,把我压到身下在我胸口胡乱地轻咬舔吻。
“那我可得提防野兽出没喽?”立即进行反扑。
“震函!”我的反扑没有成功,因为昀森死死压住我,不让我动,“你让我着迷。”
“说什么傻话!”该死的,宠辱不惊的我居然脸红了。
“想不想知道,你让我有多着迷?”他的眼睛闪亮而幽深。
“注意形象,伊森。”我伸手又摸索到刚才被丢到一边的影集,挡到彼此面前,“看看,你至少应该继续保持这个造型,工作时的你比较讨人喜欢。”
他用手臂隔开册子,一脸挑衅的样子:“绝不。”然后,我们陷入一场大战。
第二日,没等我去找莫华谈,她已经自动找上我,我有了即将失去她的预感。
莫华果然还是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慢慢推到我眼前:“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震函,能成为你的搭档我很荣幸。”
胸口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莫华,除了我,没有别的原因吗?”
她隔了三秒钟,说:“为我自己。”
“有些事……我做得不周到,所以一直在检讨自己。”我觉得非常难过,是真的难过,“你会离开旧金山?”
“是的,回波士顿,有个教职在等着我。”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温和,“震函,这是我的决定,你无须自责。”
“你的决定很突然。”
“不,我考虑过很久。你知道,我留恋风行,喜欢这里的每一个人,这里有别的地方难得感受到的氛围,这让我兴奋开朗。”她深深注视着我,“而你,永远是我最大的牵挂和不舍,震函,我始终相信,我们爱过。”
“莫华……”
“有时候我会问自己,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出了什么问题?可是我知道追究答案已经没有意义。大家都知道我爱你,可我们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面对面坦诚布公地谈了,我失去你了震函,你知道,我根本不想看到你为难的样子。”她亲昵地走近,摸索着我的发丝,“震函,无可否认,你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样貌人品才华都是一等一,但是你却总能让女人陷入云里雾里,触摸不到你的真实想法。我有些困惑,但一直在为自己打气,因为你常常给我希望,到现在为止,你都表现得无懈可击。”如果不是我确实了解莫华,我会以为这些话是讽刺,但我现在却沉默得很服贴,因为我感觉到我已没有辩驳的立场。
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会与莫华真正断绝一切关联,因为对自己同她的那段旧情有十分的把握,这是男人自私的地方,也能测试出我心里到底有多在意她的存在,如果没有爱情,如果没有友情,我以为,至少还能有其他的感情维系。可是这一次,我是真正失算了,也许以往我就根本没有好好聆听过莫华的声音,我以为她足够坚强独立大度,冷静面对变故,从容应付未来,继续在我面前表现她一贯的杀伤力,结果是——我高估了自己。
对于莫华的离职,同事们的反应都好像比较平和,能被理解的原因很简单,大多数人都认为我们是情侣,情侣在一处工作对感情不利,真的很佩服大家的想象力。其实除了堂娜,詹姆斯大致对我同莫华的关系也有些了解,至少现在已经不会误会我们仍在交往。
连续几天,我都在帮助莫华,办妥托运的事,像我当初迎接她的到来一样尽心尽力。九月下旬的某天,我坚持开车送她去机场,在候机大厅,她拥抱了我,并且在转身时流下了眼泪,她在竭力隐忍着不让我发现,所以一直没有再回头。这不是在上演煽情的电视剧,我意识到我伤害了她,并且永远无法弥补。
抑制不住沮丧和伤感,我上车之后就开始在市区兜圈子,方向盘似失控。我知道今早昀森要去金门公园拍摄一个户外广告,这可能是他九月的最后一项工作——代言最新一季品牌新装的宣传预告片,跟那本画册是一个系列。拍摄组工作人员都是从纽约专程过来的,投资不小,其实已经开工了三天,今天的场地选在金门公园。
我调转车头,不由自主地绕道过去了,我现在想见到昀森,看看被外人包围的他,而不是再等到全部人都退下,我才能有机会与他相处,真的,我有些厌倦这样的无休止的躲藏,负罪感好像成了感情的附赠品。
拐进斯塔尼安街向西行,我播电话给昀森,想知道他的具体方位,结果手机却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