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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大山大喜过望,禁不住长舒了一口气,忙道:“多谢师爷!”
孟天楚道:“不过,你儿子海柱子打给黄师虎地欠款文契中,有一张文契很特别,是用人来抵债的,不知道老人家你是否知道这件事呢?”
这话虽然是对海大山说地,可孟天楚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堂屋的林若凡,只见她听了这话后,苗条的身子明显一震,又慌乱地朝他们瞥了一眼,正遇上孟天楚的目光,顿时如受惊的小兔一般赶紧侧过身去,头上雪白的孝帽飘带长长的垂了下来,挡住了她同样雪白的脸庞。
见她这神情,孟天楚便已经将这件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海大山忙道:“不不……小人不知道……,这些都是犬子的事情,小人真的不清楚啊……”
“嘿嘿,不会吧,根据黄师虎和夜乌鸦两人所说,你儿子海柱子因为还不了债,决定用媳妇抵债给他们三人,但你儿媳妇抵死不从。可有此事?”
海大山对这个问题显然没有心理准备,顿时慌了神,偷眼看了看堂屋灵前的儿媳妇林若凡,见她身子也微微发颤,更是不知所措。
孟天楚低声道:“老人家不必多心,我问这些事情,只是因为案件有些端倪还没有查清楚,故此一问,我知道这涉及到你儿子和儿媳妇的声誉,你有顾虑,因此刚才我才阻止你叫别人来陪酒,这也是出于为你们保密考虑的。”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慢慢说道,“老人家,这个问题希望你真的能如实回答,不要隐瞒或者故意歪曲,否则,影响了县太老爷对这件案件的处断,那就不好了。”
对一般老百姓,把县太老爷搬出来就已经具有足够的威慑作用了。海大山果然额头见汗,哆嗦得更加厉害了,迟疑了片刻,低声道:“是……是有这么回事……,唉!都怪犬子不争气,结交了这帮子地痞朋友,这才惹下了这祸端!”“究竟怎么回事,还请老人家从头如实说来。”
第180章 … 真正死因
海大山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望了望灵堂前坐在地上的林若凡,眼神中满是怜惜:“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不该答应让若凡这孩子嫁给柱子。一念之差,差点害死了她。唉!”
孟天楚没有接腔,静静等着海大山往下说。
停了半晌,海大山这才慢慢接着说道:“若凡过门之后,刚开始,柱子对她到也还算不错,可自从迷上了打牌九,三天两头不归家,回来也是来拿钱的,家里唯有的一点积蓄也都被他输光了,然后就开始变卖家里值钱的东西,我说他,他不听,还……,唉!真是个孽障!”
孟天楚转头望了一眼海里正,想起海里正当初说起这海柱子,也是一脸的愤恨,不由问道:“怎么?他还敢跟父亲动手不成?”
海大山没说话,只是叹着气摇头,一脸的失望。说起这件事,海里正愤愤到:“可不是嘛!柱子都死了,本来这件事我不想说,既然现在师爷查案需要知道,说也无妨,柱子这孩子也不知着了什么魔。不仅打他媳妇,还打他老子。左右邻居看不过去,过来劝阻,也都被他打了,我本来要叫民壮捆了他送衙门治他个忤逆之罪,可海大叔说什么都不让……”
孟天楚点点头:“所谓虎毒不食子。只不过,大叔这样做,恐怕只能进一步纵容海柱子地不孝。”
海里正一拍大腿:“可不是嘛,海柱子把家里的白米大部分都卖了,仅剩的口粮他自己吃,让老父亲和媳妇吃米糠,我实在看不下去,给了海大叔一些米。却没成想又被这忤逆之子拿去卖了打牌九去了。”
海大山道:“这都不算什么,我指望着柱子有一天能明白过来,我本来以为他是中了魔,后来才知道,这魔原来就是黄师虎他们!前几天,柱子回到家,在房里和他媳妇说了什么,然后开始打他媳妇,打得很厉害,我看不下去。就进去问怎么回事,这才知道,柱子这逆子。想把他媳妇卖给黄师虎他们!柱子媳妇死活不干,说要硬逼她,她就一头撞死。柱子无法,这才骂着走了。没想到,那天晚上就出事了。”
孟天楚凝视着海大山:“大叔,你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海大山一愣:“师爷。您不是说他是醉酒了路过池塘。不小心跌进池塘里淹死的吗?”
孟天楚没有回答。因为他感觉到灵前林若凡那一双亮晶晶的目光也惊讶地偷偷望向自己,便慢慢说道:“大叔。现在我怀疑你儿子地死有问题,我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查明死因。你意下如何?”
猛地听到这句话,海大山显然没有思想准备,眼神有些慌乱:“师爷……这……,犬子明天就上山下葬了……,这日子都选好了的,只怕……”
“最多两个时辰就好,不会耽误下葬的!”
“可是……,犬子虽然不孝,毕竟人已经死了,再要损毁他的尸身,恐怕……”
“大叔推三阻四,莫非你儿子的死真的有什么隐情吗?”孟天楚目光炯炯,话语也变得有些冰冷,“难道是你气不过儿子忤逆,将他打死,抛尸池塘?”
孟天楚这话只不过是故意将他一军而已,因为先前的尸检,孟天楚已经明确认定,海柱子是溺死的,而不是死后抛尸池塘,这一点不需要解剖,孟天楚就能肯定。
这句话果然有效,海大山慌乱地连连摆手:“不不,里正要拿我儿子送衙门问罪,我都不让,又如何会亲手杀死自己地儿子呢?”
“大叔如果不让鄙人解剖查明令郎的真正死因,只能让鄙人怀疑其中有什么猫腻了,如果大叔执意不肯,鄙人只能立即禀报知县大人,将这作为命案立案查处,那时候就算令郎已经下葬,也可以开棺验尸的。事情闹大,只怕更不好吧。”
孟天楚又搬出知县来,海大山果然抵挡不住,偷偷抹了一把汗,低声道:“既然如此……,那……,师爷尽管解剖就是……”
孟天楚让海大山先用白布将整个灵堂隔开,这样移动尸体外面的人就看不见了,然后吩咐里正派两个民壮,将海柱子的尸体抬到隔壁房间里,只留下慕容迥雪负责记录,把门关上,开始解剖。
孟天楚对内脏器官检查后,除了典型的溺死征象之外,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接着解剖死者头部,剥开头皮后,在死者左侧部,发现颅骨线性骨折,而且,骨折线有两条,一条的延长线被另一条阻断,这说明两条骨折线是先后形成的,而不是一次形成。
这个发现让孟天楚心头一沉,这说明死者海柱子头部被人两次重击,造成线性骨折,力度很大——海柱子死于谋杀!
不知怎的,林若凡那忧郁的眼神此刻在孟天楚眼前浮现,他有一种感觉,如果海柱子死于谋杀,这林若凡最有杀人地动机,难道,这是一出烈女抗暴意外杀人?
孟天楚摇了摇头,努力将脑海中这些思绪抛掉,他不希望这个结果,而此刻也不是去思考谋杀发生的原因的时候,因为解剖还没有完成,一切都还充满了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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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死者死于这两次重击造成地颅脑损伤,为什么死者会呈现出溺死的征象呢?不仅头面部有溺水窒息死亡的特征,而且刚才对胸腹部的解剖也证明,死者内脏也呈现典型的溺水死亡的征象,死者地确死于溺水窒息,这一点尸体解剖已经肯定,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想是想不清楚地,继续解剖,打开颅腔后,在那两条线性骨折区相应区域,只有少量地颅内出血,这一点出血量不足与造成死者死亡。
经过检查,发现死者海柱子头部中脑导水管和第四脑室壁有点状出血及脑白质损伤,这是脑震荡的征象!
这下明白了,死者是因为头部被两次重击后,导致脑震荡后立即昏迷,坠入水中溺死!因此,颅脑损伤虽然严重,但没有还来不及大量出血,就溺死了,人死之后,血液停止流动,所以不会继续出血,这也是为什么体表检查没有发现这两处外伤地原因——凶器应该是扁平钝器,所以能造成颅骨骨折却不会造成头皮裂伤,而死者脑震荡昏迷坠入水中后溺死,头皮下也来不及形成血肿。
如果不解剖,单单经过体表检查,是无法查清楚海柱子真正死因的。
慕容迥雪做好笔录,知道这海柱子头部有外伤,他当然不会知道孟天楚脑袋里的思考过程,还以为海柱子是被人两次猛击头部致死,禁不住问道:“师爷,海柱子是被人打死的吗?”
“嗯!”孟天楚点点头,“准确地说,他是被人猛击头部之后,坠入水中淹死的。”
“哦,会不会是他父亲干的呢?这海柱子忤逆不孝,竟然殴打父亲,还让父亲吃米糠,他自己吃白米,死了活该!”慕容迥雪刚才听了海里正说海柱子以前的恶事之后,心里一直愤愤不平。
“有这种可能。他父亲和他媳妇林若凡都有嫌疑!”
慕容迥雪显然对林若凡的印象不错,听了这话之后,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依我看,林若凡似乎不象会行凶杀人的人,她那么文弱,怎么会杀人呢?”
“你别忘了,海里正说过,当初林若凡在寺庙里,被地痞骚扰的时候,曾经捅伤过欺负她的一个地痞哦,女人在气极绝望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往往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这种结果不是孟天楚所期望的,一想起林若凡可能是杀死海柱子的嫌疑犯,孟天楚心中沉甸甸的,他希望自己推测错误。所以,他决定先从海大山查起,毕竟,海大山也有充分的理由大义灭亲,杀掉自己这忤逆之子。
孟天楚将尸体缝合好后,让民壮将尸体抬回灵堂,自己带着慕容迥雪来到刚才吃饭的那间屋里。
海大山、海里正等在那里,一身白孝的林若凡依旧跌坐在灵前,慢慢烧着纸钱,只不过,她的心思显然不在烧纸钱上,见到孟天楚出来,神情颇为慌乱。
孟天楚走过林若凡身边的时候,努力让自己平静,不动声色地瞧了她一眼,发现了她那忧郁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慌乱,孟天楚心中更是一沉,难道,自己猜对了吗?这一次,他恨自己太精明。
第181章 … 自认有罪
进了房里,孟天楚盯着海大山,沉声道:“鄙人经过尸体解剖发现,你儿子海柱子是被人重击头部后,坠入水中溺死,所以,你儿子死于谋杀!这是一起杀人命案!”
海大山身子轻轻抖了抖,嘴唇哆嗦着问:“师爷……你……,你没弄错吧?”
孟天楚叹了口气:“海大叔,按道理,一个父亲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于谋杀,肯定会十分的震惊和愤怒,会急着追问谁是凶手,而不是问检查的人有没有弄错。”
“我……”海大山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转头望了一眼林若凡,支吾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罢,究竟怎么回事?你儿子是被谁杀死的?——是不是你干的?”
海大山一张老脸变得惨白,低下头沉思片刻,这才慢慢说道:“是……是我杀的。”
海里正惊呆了,抓住海大山的胳膊摇了摇:“喂!他叔,你不是在说笑吧?”
孟天楚在椅子上坐下,对海里正道:“里正大人,你先出去,鄙人要审讯人犯。”
海里正急忙躬身答应,又瞅了一眼海大山,这才出了房门。
护卫朱昊要去关房门,孟天楚摆手阻止了,因为他发现刚才海大山承认杀死了海柱子的时候,林若凡显然神情颇不正常,尽管孟天楚很不希望这件事真的是林若凡干的,但如果真的如此,那他却也不会放纵罪犯逍遥法外,虽然海柱子死有余辜,那也只能酌情减轻凶手的罪责,凶手毕竟还是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的。
慕容迥雪坐在一旁。提笔作记录。
孟天楚对海大山道:“你把杀死你儿子地经过说一遍吧。”
海大山低垂着脑袋,想了想,说道:“那天柱子打他媳妇,我去劝,他还打了我,我气他不过,现在又听他说要卖掉媳妇,我觉得很对不起儿媳妇,无论如何不能害了她,这才打定主意杀死柱子算了。所以,柱子离开家之后。我就跟着他,经过池塘。我从后面打了他脑袋一下,把他打昏了,然后把他推进池塘淹死了……”
孟天楚听罢,皱了皱眉:“你用什么打他的?”
“从屋角拣了一根柴火打的。”
“什么样的柴火?”
海大山偷偷看了看孟天楚,想了想,伸手比划了一下道:“这么长,是榆树木头劈开的。”
“打在什么地方?”
“脑袋。”
“脑袋哪里?”
海大山又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就是这里。”
孟天楚眉头皱得更紧了:“打了几下?”
“一下!他就倒了。”
“那柴火呢?”
“扔掉了。”
“扔到哪里了?”
“扔到……我忘了……”
孟天楚哼了一声。转过话头问道:“你儿子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天黑了,好像是……好像是一更天左右。”
“他吃饭了吗?”
“没吃……好像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