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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就是继续观察,你也不想她留下后遗症,对不?”
“谢谢你,黄医生。”
…………
隔着玻璃窗口看,与灵界里不一样,与昨夜情形也不一样,甚至对于记忆障碍的纪伦来说与儿时记忆里情形也不一样,是阳光下初见。
女孩卷着雪白被子,整个人面朝墙壁,带着白色的小熊帽,在被子上轻轻攥紧的小手,还有她矮小的背影,看上去是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这无疑不是姐姐有的少女年纪。
但纪伦能确定是她,只不确定她这时的心情……叫自己过来见面,又不见,是什么意思?
女孩听到外面脚步声音,她的耳朵动了动,身子稍绷紧僵硬,而面朝墙壁,似乎雪白的墙壁比她的弟弟更值得一看。
“她可能是睡着了……我们出去吧。”纪伦对黄医生点首,两手背在身后离开,手指里夹着的一张小小纸片消失不见。
透明一片雾气送进了病房里小女孩的病床上,纪伦扶着医院墙壁一步步回去,走到楼梯口时,和昨晚一样再次停住了……这次,想要不仅仅是报纸。
“我还想出去走走,去医院外面。”
这是现实中尝试冲破这幢困束了七年的医院大楼,恢复双腿只是第一步的基础。
“可以,我和院子沟通了,你可以白天出去适应性恢复,晚上还需要回到医院,且必须有护工老张陪着,推轮椅在旁随时照看。”黄医生说着。
试探性外出,原以为这会得到医院强烈反对,但结果是允许,纪伦很是意外,并不介意大人们的安排,对黄医生表示感谢,离开值班室时,再看了一遍墙壁上的挂历,和昨天报纸上的十九号对的上,现在日历是十月廿……十月二十日?
要深秋了,冬天不远。
…………
十月金秋
阳光下街道,清爽空气,医院外的镇子,与纪伦印象里的迷雾小镇有很多不同。
它算是典型内地小县城的小镇,本地户籍常住人口不算太多,只有二万,且大多数都是农业人口,真正镇子里经济产业的不多,稍微有名是纺织、家具与稻米,但有着一处水运枢纽便利,靠着灰雾山风景吸引外地游人,并不整齐但住满了的人居,还有着繁华热闹的集市。
“今天是赶集日,正好雨云离开,天气放晴……小郎赶的时候好。”护工老张是个中年人,为人忠厚沉稳,早年曾经走南闯北有些故事,但没有染黑,也没有从军,回到家里继续种田营营生,还是懂得些文化知识,许多事能说出个一二三。
集市很多人,有些认识老张,招呼了几声,目光稀奇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纪伦。
最神奇的是还有个少年过来,拍了拍纪伦肩:“纪伦!是你么?”
“你……”纪伦迷惑看着,眼熟,但记不起来。
“哈!真是你……忘记啦?我是保保啊!张保保!住镇西,小学一年级还是同桌,可惜你和你姐姐只读了半年,后来你退学……”
张……宝……宝?
纪伦几乎要笑出来,忍着笑,保持礼貌。
张保保似乎习惯这种情况,神情无奈:“想笑就笑吧,不用忍着,之前、之前、再之前的某朝,还有个将军叫王保保……”
“对了,纪伦你姐姐什么时回来啊?她可能印象中还是以前那个我,给我重新介绍一下,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我也有机会亲近……对了,她应有她妈妈一半的漂亮吧?”
纪伦面无表情看他。
张保保立刻举起双手跳开:“开玩笑,祝纪相思早日康复……她是个好女孩。”
张宝宝收敛笑容,认真说:“对了!这次真是最后一句,最最最最后一句……费守义最近去看你了吗?上次听他说起你腿脚没好转,还没这么快就出院……”
“见到了,费守义离开小镇了?”纪伦随口问。
说起小伙伴之间的事情,张宝宝自如多了,点首:“不错,说是去外地军校读书,也不知道是哪家军侯,因我家里有事不肯跟他走,他也赌气不肯说学校名字,应是卢侯的讲武学校吧?你爸不就是卢侯一系么,他爸又是你家老管家,一直照顾你家大宅,多半也是就近……”
“哦?”纪伦想了想,微笑:“可能吧,我忘记了,嗯,最近记性不好。”
苏醒后以来的所有一切都历历在目,分明记得当日少年说的是“我相信,挽回帝国者,就是申侯”
不过在这样环境,小时伙伴,都已成为热血少年,正向理想前进,最后各奔前途的散落天涯海角,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些甚至并不由家长左右。
推到了十字路口,纪伦和张保保挥手告别。
护工老张神情稍迟疑:“小郎要往哪面去?”
熟悉的问题,纪伦习惯看了看街道上,巧合是,一个鹰钩鼻老人身影正在菜场里指挥人往大车上搬菜,是老管家?
老张看一眼,压低声音:“知道纪大人回来,老管家就亲自忙着张罗,要举办一次宴会……我常年在医院,没和他接触过几次,听人说做事还是很勤勉,以前也会托人在镇上学校照拂一下夫人的外文教学……对了,现在小郎是去……哪里?”
“自是去妈妈那里,她在等我。”纪伦理所当然说着,顿了顿:“以前?”
老张讪笑:“后来大家知道夫人背景,她很尽职,也就不用照顾了……”
纪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感觉有点问题,但这些事还是直接去问母亲更明确,就略过去:“对了,镇上新开了一家图书馆?”
老张连忙说:“是,很气派,去年有个洋行捐赠给学校,别说我们小县城没见过,就是放在郡里也是有数的藏书,之前没人说过这事……小郎听谁说?”
“一个聪明勇敢的少女……梦里。”纪伦微笑,转口换了话题。
老张在背后嘀咕:“梦里……小郎也到年纪了……”
纪伦:“……”
护工推着少年而行,一只小白猫在长街房屋屋顶上跳跃着,下颚项圈挂着银色铃铛,探首屋檐,看了看银色轮椅上的少年,喵了一声,又继续跳跃向前面一座精致的小房子。
或是上午在医院里耽搁久了,纪伦回到家已是中午,家家户户屋顶冒着炊烟,自家院子的门虚掩着,看来女主人已得到了消息。
门还是关着,第二个花盆底下找到钥匙打开,就说:“老张你留在院子里,我自己进去。”
老张伸手要搀扶一下,纪伦摆手推开他,在轮椅上坐起来,一步,两步……这是要亲自走完回家一段路,要让母亲知道,她完好无缺的孩子回来了。
老张在后面看着,神情有一丝不忍,欲言又止。
“嘎吱——”门打开了。
门扉枢纽有些久不用的干涩,纪伦有些微怔,不假思考,就推门进去,一个女子正在厨房里,背影婉约而熟悉。
厨房灶台的声音遮盖了开门动作,她忙碌着,背影看去是修饰合身的月白薄袄、青布直裤的利索装扮,也许是学校里临时请假回来,袖口卷起在胳膊上,扁卷得很整齐。
女子身前系着的白色围裙,在她偶尔侧身时,可以看到上面画着两只小熊——看到它们,纪伦就想起阿福和阿吉,还有总自称姐姐的小女孩。
在门口站了会,没有嗅到茉莉花香……这是换了香皂了么?
这让纪伦有点莫名失落感,但看着她在厨房里做菜,更多记忆涌上来,心中就自然而然有了回家的感觉,上前,在女子背后抱住:“妈妈,我回来了。”
女子侧过身,露出了脸!
第四十一章没有人有错(上)
“纪伦回去了。”
黄医生得到纪伦出去消息,立刻去一个房间报告,说完就又说:“大人戎马倥偬,战事繁忙,难得拨冗回来一次,不回家么?正好孩子也回家,一家人可以……”
“家?不了……要准备些事。”中年男人一身青黑色军装,肩上没有标识,眼中闪着幽幽的光,看了看桌面相框一侧的花:“等孩子回医院,把这束花插到他的房间里去!”
黄医生看了看,是一束野花,唯花瓣血红,使人动容。
中年男人又吩咐青年军官:“姜山,去叫律师来。”
律师很快过来,他俯首在中年男人前,听了密语,就书写。
姜山的青年军官同样一身军装,口袋上别着钢笔,衬托身材修长挺拔,面目英俊,下颌稍微有一道不明显的子弹擦痕,二十来岁,肩上别着少尉军衔,回来后就笔直立在一侧,手按军刀,一动不动。
直到律师钢笔写没水了,姜山上前递上自己钢笔时,目光偶扫见文首‘遗嘱’字样,顿时震惊,立刻喊着:“上校!”
“我们是军人,不避讳这个。”上校似乎有些感慨,淡淡一笑:“上面我已有过交代,如果我失败了……回不来的话,有些事要提前处理下。”
上校说着,顿了顿,目光滑过桌面相框照片上的小男孩,“不管怎么样,假如他活了下去,这就是他应得的……也只有他了。”
钢笔晃动,合金笔尖滑过纸张声,翻页声,最后这份遗嘱传到了主人手里,上校签上……天子历3062年10月20日,纪江。
最后盖章,按上手指印,鲜红如血,映着桌上的红色野花。
…………
“刚刚是……”
厨房外饭厅的小圆桌上,女子已解下小熊围裙,神情如常布菜:“……要用饭,先洗手”
纪伦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她的脸颊,与记忆里印象错开,她是照顾母亲的女勤务员……又想起母亲继承外公大厨的脾气,很少亲自下厨,多数时还是教这个女勤务员做菜,出现在家里是正常。
但心中消失一丝阴影再度扩大,缓缓问:“轻云阿姨,妈妈呢?”
“哎?你才问起……以为你进来就会问,噗……你刚刚上来抱住,不会把姐当成了你妈妈了吧?”苗轻云的话,让少年有点微窘色,她又微笑:“我可没有夫人漂亮……夫人她回娘家了,要过些时才能回来。”
“哦……是吗?”
“对啊,阿姨还会骗你不成,老张没和你说吗?”苗轻云攥着围裙,忍不住看向门外,老张还没回来。
纪伦目光落在她手上,看看周围房间布置,点点首,坐下来吃饭……这顿饭,他没有尝出味道来。
用餐后,苗轻云收拾了,就带上门:“阿姨去叫一下老张,他说你下午要去图书馆?哦……对了,冰柜里有几瓶牛奶……一会儿要给小小,你别偷喝……回来再和你说。”
“好,轻云阿姨再见。”
纪伦微笑目送她离开,等门合上,收起笑容,跑上楼检查,最先去翻了母亲的日记,除扉页的苏细眉三字,里面翻进去,第一页空白,第二页空白,第三页空白……都是空白。
衣柜、床底、储物间、书房,这一番寻找无果……似乎一切都是正常,女主人刚离开不久。
但纪伦直觉不对,不正常。
想了想,又翻找了作男性并不熟悉的梳妆柜,梳妆台的镜子下面是传统化妆用的脂、粉、眉黛、香泽、美笔、梳子、篦子、剪刀,还有一些纪伦不认得的小物件,但似乎都是重新配,就连梳妆台的抽屉拉开时,都发出……久未使用的摩擦声。
纪伦心往下沉,就在这时候,听到了轻轻的“喵”声,顿时安静下来,侧耳听,目光转向了天花板上……二楼再上去,是屋顶了。
“什么鬼?”
他翻身到阳台上,腿还是有些无力,刚要用双手力量爬墙上去,就停在那里,屋檐上,一只白色的小猫,安静俯瞰下面,圆圆蓝色双眼与纪伦对视,它的项圈上挂着一个让纪伦觉得眼熟的东西。
但在镇子一座座房子间隔相临的屋顶上,纪伦不认为自己这个半残废的人类,能捉住一只灵活的猫……它能用一千种姿势嘲笑自己。
“小猫?你不下来?有牛奶……”纪伦招招手,双手展示自己并无敌意,缓缓后退让出阳台,碰到了椅子的挪动声,回首看了看,是雾气世界那晚上母亲坐着的黄花梨木圈椅……
回去房间,直奔一楼的厨房。
早已经看到厨房一角的冰柜,这并非机械压缩制冷工作,只是用窖藏的冰放在隔热柜子里,在海外已有几十年历史,城市家庭才会用这些,帝国也开始流行……里面就有几瓶奶,全都拿出来,取了一个盘子,到二楼母亲主卧室里放下来,倒满奶……至于苗轻云说的带给小小,纪伦又不认识小小是谁,那就不管了,让她自己再去买。
“咻”小白猫一下在屋顶跳落,尾巴很轻盈地一甩,四脚踩在了圈椅上,跳进卧室地板上,踩着小步跑到乳白色满盈的盆上****。
纪伦记得谁说过有些猫不能喝牛奶,只能喝羊奶,但也有些能喝不讲究……这只小白猫无疑很好养活。
雪白的猫脖子上挂着黑皮项圈、白银铃铛,铃铛里垂坠的不是一个通常的锤片,而是一柄迷你可爱的小小青铜钥匙,不激烈动时,不会发出叮当声音,这很独特,引起了纪伦联想……好像见过这柄青铜钥匙?
没错,见过!
这就是灵界中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