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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m龄看见司徒南走进卧室,便问:“道长呢?”
“回去了。”司徒南微微一笑,拉着宋m龄的手坐下来。
“都谈了些什么?”宋m龄随口问道。和苦艾见面次数不算多,她知道对方是司徒南最信任的人之一,提起苦艾,她自己、宋子文,宋家上下都有些忌惮。
别看宋家在国内权势无双,论在军界、情报界的影响力,还不如苦艾那位据说道士出身的特务呢。
宋子文私底下和宋m龄说过“苦艾和你的那位一样,同样深不见底。”这样的话,宋m龄也深以为然。
“都是关于国内形势的一些事,他说现在北方很乱,饥荒旱灾连连,建议我向南华那边试压,加大引进北方的灾民力度。”
司徒南道。
“嗯,河南是重灾区,每天都有难民沿铁路南下,到了武汉大多剩下半条命了。子文准备向吴佩孚开口要到河南后,把灾民转移到南华。”
宋m龄悲悯天人道,轻轻地抚摸着腹部,平日沙发过的的女强人脸上多了一份温柔。
民国历史,一片黑暗,黑不见底。河南最惨。四川最乱。
司徒南早有体会。别忘了他是通过一场海难来到这个时代的,是从尸海里爬出来的,早就锻炼出一副铁石心肠。
如今四川早已平定,而河南还不是致公党的地盘。
他要做的事情,实际上和斯大林老爹吊打俄国农民一样,南中国工业化过程中也造成几千万农民、小手工业者破产,这些人被赶进城市,走进工厂、铁路工地、建筑工地。平均工资10法币,比北大图书馆管理员月工资8银元略少。
(不过常常克扣图书馆管理员工资,比例甚至高到一半,而北大教授工资常常两三百银元,如此大的差距,难怪这些教授日后被人“革命”。)
10法币这个平均工资不高,但考虑到取样中文盲苦力占了相当大的比例,拉低了工资平均水平,可见不少工人、技师待遇还是挺不错的。
让司徒南满意的是,在工资发放过程中少了工头恶霸的盘剥。农民工基本拿到实额的工钱。
工头恶霸地皮流氓,反而有些不幸。在密集的严打下,成了物美价廉的劳改犯。
“听说上个月你下令严打,抓了好几万人?”司徒南笑着问宋m龄。
这个女人不知为何不爱干外交工作了,朝宋子文要了个内政部部长当。内政部就是公安部或者警察部,镇压流氓地皮理所当然。
“准确地说是十三省统一部署一起行动,抓了5万反动分子。”宋m龄笑道。
“闹得够大的。”司徒南评价道。
“这算什么,我听说吴妹妹在南华,一次警察行动就抓了十几万人,我这不算多。”
宋m龄遗憾道。
靠!这种事也能拿来比较?
比赛抓人多么?
司徒南无语了。他算是看出来了,宋m龄是在吴曼丽较劲,吴曼丽在南华抓爪哇土著,而宋m龄在国内抓地皮流氓,共同受益的是政府和美华公司,他们得到了免费劳动力。
真够反动的!
更不像评价劳改制度的对与错,因为所有国家、财团都这样做,三菱、三井就不说了,西门子、克虏伯压榨犹太工人也不说,做得最好的还是斯大林。这说明剥削压榨无处不在,和意识形态无关。
司徒南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错误想法”甩掉。
“这事不该你做。”司徒南道。
“为什么?”宋m龄问。
“感觉怪怪的,总之不该你做。”司徒南道。
“好吧!”宋m龄点点头,心想:以自己目前的状况,工作早晚都得放开了。
在历史上的民国也就珠三角、江浙地区,这两地的百姓遭罪少许多。如今致公党执政,南方的百姓日子比异时空要好得多了,尽管这种比较只存在司徒南的印象里。
“比起南方,北方的农民要活得更惨,饿殍满地,比劳改更惨。或许这样的人如果下了南洋,对生存和土地会更渴望,更愿意付出代价。”
司徒南淡淡地说道,平淡的语气中掩盖着血腥味。
说起下南洋,就不得不说如今南华的形势,华人和土著势如水火,为争夺土地,种族屠杀时有发生,有时候华人移民杀爪哇土著,有时候爪哇土著反过来屠杀华人移民定居点。
南华、武汉两地政府有意思驱赶数以万计农民下南洋,和当地土著争夺土地过程中,死人是很平常的事,比起中原北方饿死的百万千万人,死个十万八万不算什么。
当然,司徒南始终认为,北进河南是因为武汉政府需要那里的煤铁资源和劳动力,绝对不是大公无私去救国救民。
人性贪婪和罪恶,在这个时代是毫不遮掩的。无论你是中国人、日本人、美国人还是德国佬。
英国人、法国人殖民地遍布全球,早就罪恶滔天了。而比英国人、法国人更人渣的只有传说中的西班牙日不落帝国了。
“一个民族崛起,要么对内压榨,要么对外侵略,所谓历史伟人就是其中某一项或者两项都做得出色,做得越过分,就越伟大。所幸这两样我都脱不了干系。”
司徒南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地说道。在孕育新生命面前,父母两人居然讨论人类罪恶,这是否说明生命本身就是罪恶呢?
司徒南不想和宋m龄谈论这些沉重的话题了,他转了个话题和宋m龄商量她怀孕这件事,没有互联网,只要不大肆张扬,此事对宋m龄不会有太大影响。因为上海报业集团,这家报业托拉斯的老板就是宋m龄。
司徒南担心她不肯放弃职位,万一劳累过度出什么差错就不美了,于是劝道:“把职位辞了,以后随时都可以复出,外交部、内政部还不任你挑,好吗?”
似乎明白司徒南的担心,宋m龄点点头,柔声道:“也好。忙死忙活却被人说成宋家王朝,落不了好名声,还不如像你这样在幕后看台上的人表演,这样就清闲多了。下个月我就把职位辞了。”
宋m龄答应得很爽快,她三十岁了才怀孕,没有什么比肚子里的生命更宝贵的东西了。
她打算就在武汉生孩子,司徒南同意了。
“达令,帮我把牛奶拿进来。”
司徒南换了一身丝绸睡衣,来到浴室,把牛奶倒进浴缸里。宋m龄放好了热水,正舒服地躺在浴缸里。
她是高贵的,很少女人能像她这样常用牛奶泡澡,然而她皮肤并不好。
“真是遭罪,每当天气超热或者压力过大时,这病就发作起来,难受无比。有几次我睡到半夜醒来,都要咬着牙关,把床单都抓破了,都不敢抓痒。真想自己了断算了。呵呵,表面风光,低下受罪,说的就是我吧?”
宋m龄浸在牛奶汤里,身上的痒才稍稍减轻,自嘲道。
“所以你很坚强,不是吗?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性。”司徒南赞道,心里补充了一句,恐怕没人想要这份坚强吧?
宋m龄作风华丽,绸缎不离身,多少要托她的天生皮肤病的福,一个对棉织品过敏,只能接触丝绸的女人怎么办不奢侈高贵呢?
只是这背后的痛苦谁能体会?
司徒南想到这就觉得心疼。
幸好不会传染,不然我也要受罪了。
他又庆幸地想道,暗暗佩服这个女人的坚韧,因为他就见过忍耐时候的痛楚。比宋m龄更不幸的是宋子良,所以他“不敢”见人。
宋美龄见司徒南不说话,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有些担心地问司徒南:“以后会不会遗传给宝宝啊?”
“不会。”司徒南坚定道,尽管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相信自己,“我的基因是最优良的。”
“基因?”宋m龄不解地看着司徒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词,也好像从来没听说过,总之,从司徒南口中听到新鲜的名词不足为怪,这个男人知识渊博,懂得东西太多了。
司徒南讲了半天,宋m龄还是懵懵懂懂,他不由得感叹一句:“聪明如你的文科生都不懂,可见基金会在教育方面的投入都放在理工科院校是多么有必要。我爱山东蓝翔!”
什么清华北大圣约翰,耍嘴皮的一箩筐,能干实事的没几个,连挖掘机都不会开。
司徒南暗自吐槽这个时期的民国教育,同时也为自己坚持引入德国的职业教育是对的。
尽管来的有些突然,司徒南还是坦然接受了这个新生命。(未完待续……)
357南逃北上
“爹,啥叫逃荒呀?”
王狗蛋见他爹王铁牛收拾包袱,便好奇问他爹。他才五岁,正是天真懵懂的年纪,还不能体会逃荒二字的沉重含义。
“你愿意饿死啊?”王铁牛停下手,抬起头微笑问。他有一张朴素的略带风霜的脸。
“不愿意。”狗蛋道,他最怕肚子饿了。
“不愿意饿死,出门寻吃的,就叫逃荒。”
王铁牛捆好包袱,环视四周看看有什么落下的。这个家家徒四壁,除了几件破衣服,好像再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收成不好,粮食不够吃,很多人都往南边跑,都说南边好,大城市花花世界,到处都是工地和工厂,只要有把力气,就不会饿死。村子仿佛一下子空荡了,总之,出去的人就没回来,除了——
王铁牛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里面有几行歪曲的字:“大哥,俺是二牛,你好吗?嫂嫂好吗?大侄子好吗?隔壁的翠花还有她家的那狗好吗?
俺很好。俺下南洋了,在婆罗洲伐木场干活,活虽然很累,不过包吃包住,有鱼有肉,俺每吨都吃三块大肥肉,可香了,听起来是不是比翠花她地主老爹都阔呢?
哈哈……”
虽然有个粗俗的名字,读书不多,但王铁牛绝对不是蛮牛,好歹能断文识字,看懂弟弟寄来的家书。
弟弟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得意勾起了王铁牛的向往。他努力想象一顿三块大肉是多么幸福的滋味!翠花他家也没天天吃上肉啊。
王铁牛好久不知肉味,一天哦不,一个星期。一个月能吃一小块肉,他心肝都甜了。
看着瘦弱的儿子,王铁牛恨不得咒骂二牛那混蛋天天糟蹋肉,怎么就不能分点给他大侄子呢?俺可怜的娃啊,从小没了娘,还要跟俺挨饿,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老天爷不让庄稼人活啊,幸好有二牛。
“老板说俺手脚勤快。让俺做了班长,俺手下有十个人呢。老板每月给俺开了十五元工资,差不多十五块大洋。
南华买东西不用大洋,老板发的都是钞票。俺都存起来了。
听新来的工友说,南洋的钞票和唐山的钞票一样值钱,可以混着用,不过唐山那边叫什么法币。
哦,唐山就是中国,这里的广东佬、福建佬都叫家乡为唐山。
婆罗州什么都好,就是天热,三头两天下雨,一下雨。蚊子就多了,俺们睡觉有纱帐,不怕蚊子咬。纱帐很漂亮,又白又轻,村里地主翠花他们家也没有……
婆罗洲的土人比蚊子还要讨厌,又丑又懒,不爱种田,白白浪费了这边的肥田。去年他们到伐木场捣乱过一回。后来再也没出现过。等你过来了,俺再和唠叨唠叨。”
王铁牛端详着面前一张价值两百元的汇票。几乎不敢相信几年前被人拉壮丁抓走的弟弟居然跑到了南洋。
这年头兵荒马乱,年年打仗,还以为二牛已经没了呢?
南方不打仗,王铁牛要不是接到弟弟的信,也准备去南方谋生。
没想到二牛一个月能挣十五块大洋,这多大的出息啊,自己父子两还真的依靠他了。
把信收好,又用一块小布把汇票藏好,放在贴身的小衣里。他得到了找到了银行,把能把汇票换成现钱。
最近有南方来的商行在河南收购土地,真不明白土地干旱种不了庄稼,农民丢弃了土地逃荒,土地早不值钱了,怎么还有人要?
有趣的是,这家叫南华粮行的公司收了农民的土地还安排失地农民去南方干活,据说还有人被送去南洋了。
卖田的钱足够王铁牛坐火车去武汉,那有下南洋的船。
吱呀!
王铁牛关上那扇破落的大门,好像把苦难的过往隔绝在门后面的世界、那个灰暗的房子里。
带着儿子,背离家乡,身后留下干涸的土地、凋敝的村庄。
一个星期后。
无数人像王铁牛父子逃荒,却没这父子两幸运。因为这对父子至少能坐在最低票价的火车上,他们的方向是明确的,而更多的人只能沿着铁路,拖家带口,茫茫然地南下,只求快点赶到信阳。
因为到了信阳,就有活路了。信阳是京汉铁路的站点之一,在武汉致公党政权控制下已经有三四年了,到了信阳,流民就能得到政府和社会团体(如美华基金会、安徽劳工协会等)有组织的帮助,就有了活路。
沿着京汉线,中国铁路总公司重修武汉至信阳的铁路,使之成为一段复线铁路,因此从信阳到武汉,运力大大提高。
一路南下,逃荒的人流越来越庞大。反之,越往北,北方中原就越发苍凉。
“爹,外面好多人啊!他们在逃荒吗?”王狗蛋上了火车就一直很兴奋,充满好奇,指着车窗外那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