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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渊小时候在洛阳城曾被托付给晋朝大将王浑照料,刘渊和王浑的儿子王戎(也是个神童)比较合的来。王戎是所谓“竹林七贤”之一,当时担任了西晋灭吴部队一路人马的指挥官。等王戎得胜还朝回洛阳的时候刘渊在郊外河边设宴为他接风,不久大家都喝多了,刘渊见连王戎这号人物都能立功受赏而自己仍然籍籍无名,不由得纵酒长啸,声调慷慨悲壮,听到的人都掩面流涕。可巧司马炎的弟弟司马攸从旁边经过,听了刘渊的啸声后大为惊异,急忙跑到司马炎那里说:“陛下这回不除掉刘渊,微臣认为此人必定是将来的心腹大患!”
凑巧王戎的老爸王浑正好也在场,他害怕儿子王戎会受到牵连,急忙解围说匈奴失势已久,刘渊又忠厚老实,如果无缘无故就杀掉他,必定会惹出大乱子来,微臣愿以性命担保刘渊不会造反。这样才救了刘渊一命。
刘渊虽然没有被司马炎处理,但根据封建王朝的管理方针,谁要是脸上长个“帝王之相”的话,那他这辈子就别想得到重用了,所以刘渊混到五十岁也仅当上了一个官阶很低的宁朔将军,而且还是暂代的,担任邺城镇守官员成都王颖的参谋。至于他的正式头衔:匈奴部落的五部大都督,听起来很吓人,但却没什么实际意义。因为匈奴人早就没有自己的地盘了,五部匈奴都是租用的晋朝的土地放牧,刘渊仅是这五帮人的头(照规矩匈奴的王爷至少也应该由朝廷再给封个王位,但刘渊的职务实在低得可怜,仅仅是给外郡镇守当幕僚)。
又得回头研究一下匈奴了。
我们所说的五胡十六国,“五胡”指的是匈奴、羯、鲜卑、氐、羌,但追根溯源来看,这“五胡”其实只有三胡。氐族和羌族的源头都是一支发源于青藏高原上的部落,而羯族则是匈奴的一支。再说这个“胡”字,其实也有两重意思。“胡”在大方向上泛指北方和西北方的少数民族,但从小处来说,却是特指匈奴,或者是占据河套阴山一带的少数民族。比如司马懿说:“并州靠近胡人,好为之备”就是说山西这地方靠近匈奴,要积极作好战备工作。还有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就应该是向匈奴学习骑射。那么,石勒出身的羯胡、沮渠蒙逊和盖吴的卢水胡,还有赫连勃勃出身的铁弗,都代表着匈奴的一支。也有称鲜卑胡、氐胡、羌胡的,但始终没有流行,太拗口。
匈奴和中国较量了五百多年,很长时间内都是中国最大的敌人。但在中国汉族王朝国力的增强和匈奴自身内乱以及来自贝加尔湖以北的新兴鲜卑人的三重压力下,到魏晋时期匈奴已经是彻底衰落了,在汉族王朝有意的分化瓦解下,其族人散居到了北方各地。刘渊是匈奴大单于的嫡系长支后代,作为五部大都督,能指挥动的只有左国城附近的本家。而那些卢水胡、羯胡什么的,恐怕对这个名义上的大单于听都没听过。
和司马睿一样,如不是有“八王之乱”这样的契机,刘渊只能在五部大都督的虚名之下终其一生,也只可能作为一个外族的无名小官放到《晋书四夷卷》中的“北狄”部分一笔带过,至少《晋书》上绝不会把他和他的儿子、侄儿都拿出来单列一卷。但历史总是如此让人无法捉摸,它总能让英雄们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
刘渊和他的左膀右臂儿子刘聪和侄子刘曜都是博学的知识分子,这使得他们这支造反力量很快就从数百支或大或小的叛军中脱颖而出。再加上刘渊这人神秘的魅力,刘渊的匈奴汉国不久就成为北方叛军的领袖,几乎把所有的造反派都收罗于自己的麾下,其中就有一位叫做石勒的羯人。
论及背景,石勒是十六国时期出身最低贱的,放眼整个中国历史恐怕也是如此。成汉开国君主李特父子的出身是氐族流民领袖,也就是氐族丐帮的帮主,他好歹还算是个自由人。刘裕的出身是短工,赫连勃勃最落魄的时候曾经和他的好哥儿们叱干阿利一起给后秦当看城门的小兵,这都比石勒的奴隶出身要强的多。但石勒却实现了连奴隶主们都不见得敢想的文治武功,成为十六国时期第一位统一中国北方的后赵帝国的开国皇帝。
石勒出身极其卑微,乱世中他被疯狂敛财的军阀们从山西武乡卖到山东茌平当奴隶(毫无疑问这种掠夺猪仔的方法奴隶死亡率会很高)。石勒和另一个奴隶两人共戴一枷(可惜没法弄清楚另一位奴隶的下落,否则依着石勒的脾气,必定会对这位难兄难弟加以重赏),徒步穿越太行山,很难想象,如果石勒中途死掉的话,中国历史将会是一副什么样子。但经过种种艰难困苦的磨砺而能幸存下来的人必定会蔑视一切困难。
石勒逃亡后落草为寇的时候连个名字也没有,他所投靠的强盗头子汲桑随口给他取了个叫做“石勒”的名字,担任一支小分队“十八骑”的头头,靠劫掠为生,每月要留够孝敬山大王的份额后才能轮到他们吃、喝、用。再看这个十八骑,王阳、夔安、支雄、冀保、吴豫、刘膺、桃豹、逯明、郭敖、刘征、刘宝、张曀仆、呼延莫、郭黑略、张越、孔豚、赵鹿、支屈六,这些奇怪的名字,恐怕一大半都是汲桑随口造出来的。但这帮人后来几乎都成为石勒所建立的后赵帝国的名将。
石勒很有自知之明,当上皇帝后并没有费劲心机地给自己附会一个高贵的祖宗(对比一下那个整天把中山靖王刘胜挂在嘴边的刘备,嘿嘿),也没有像大多数得志者那样把知道自己底细的见证人全都不露声色地除掉,而是正视这段有些丢人的过去,从不掩饰,这样反而得到了百姓的尊重,(当然,那个只注重门第出身的东晋朝廷会因为这样卑贱的人、这样卑贱的民族竟然成为中原的主人而大为惊讶,又沐猴而冠了,又燕雀居于堂了,于是发了一通“暴虐奸凶,假凤图而窃号”的感慨后,不得不浑嗣忠谨,举衣冠而南渡。只是衣冠南渡之后从没有人去反省为什么南渡,所以在中国历史上只有一而再、再而三地继续南渡)也得到了大臣们的赞颂:“陛下神武筹略迈于高皇,雄艺卓荦超绝魏祖,自三王已来无可比也,其轩辕之亚乎!(以下略去颂词若干字)”
让人感慨的是,面对这些扑面而来的吹捧、溢美之辞,石勒并没有醺然陶醉,也没有因为自己没文化不识字,听不懂这些把肉麻当有趣的颂词而惶惶然。他给自己了一个在历史上比较恰当的定位:“人岂不自知,卿言亦以太过。朕若逢高皇,当北面而事之,与韩彭竞鞭而争先耳。若遇光武,当并驱于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当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终不能如曹孟德、司马仲达父子,欺他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也。朕当在二刘之间耳,轩辕岂所拟乎!”
这样的男儿怎能不让人敬重?
十六国第一名将慕容恪
借着八王之乱的契机,一个叫做鲜卑的古老民族逐渐强大起来,成为中国北方新兴的霸主,三百年以后,甚至可以理解为鲜卑统一了中国。
传说鲜卑人的祖先是黄帝最小的儿子,被封在遥远的北土,在一片叫做“紫蒙之野”的地方建立了自己的部落,叫做“东胡”。在秦朝的时候东胡被正当盛时的匈奴击败,退守大鲜卑山一带,因此更名为鲜卑。
当时的鲜卑人没有文字,所以这些记载于口头的传说只能作为大致的参考。幸亏后来历史学家发掘了大鲜卑山的遗址,这样看来可以考证的鲜卑史还能推到秦汉时期。而魏书上言之凿凿的鲜卑从黄帝到汉朝的六十七代首领和后来的名字等,只能等待将来的考证了。
幸亏鲜卑慕容氏的历史离我们还不算太远,也比较可信。到汉朝时经过长时间的繁衍和匈奴的衰落,鲜卑扩张的势头似乎大了起来,许多匈奴部落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以大鲜卑山为中心向四周迁徙辐射的鲜卑人,这样一来鲜卑人的势力就逐渐地散居到了中国北部边境。其中就有一支在三国初期由大兴安岭辗转向南迁徙到辽西一带,他们的首领叫做莫护跋,曾被魏国聘请当雇佣兵配合司马懿剿灭了辽东公孙渊的叛乱,建立了不大不小的战功,被加封为率义王(上节说过对少数民族首领一般都会赏赐一个王的头衔,但王也有大有小,这个率义王在名头上似乎就比鲜卑嫡系的代王小得多),在大棘城附近得到了一小块封地,因而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辽西地区由于长时间作为中国的领土,汉化程度已经很深了。还处在原始社会的这支鲜卑人因而迅速地汉化,速度之快令人惊讶,仅过了两三代就基本跨进了封建社会(到后面慕容恪、慕容垂这一代,除了多了一份天生的冒险意识和不屈精神外,和汉人已经没什么两样了)。据说莫护跋很喜欢当地人戴的一种高帽子,而且据说帽子越高越大就越好(如同三国时期辽东隐士管宁戴的那种白帽子),这样走起路来帽子就晃来晃去的,被称为“步摇冠”。莫护跋头戴步摇冠走路的样子很有趣,这些鲜卑人都称呼他叫“步摇”,但传来传去不知怎么就变成“慕容”了。这就是“慕容”姓氏的来历(还有一说是莫护跋慕二仪之德,继三光之容,就改姓为慕容。但我估计此人的学问还没大到这个程度)。
慕容莫护跋死后,儿子慕容木延继位,不久他也死了,他的接班人叫做慕容涉归(虽然有了姓,这些名字还非常地鲜卑化)。
由于魏晋时期国力比不上汉朝,因此就逐渐丧失了对辽东等地区领土的实际控制权,慕容部落就被加封为鲜卑单于(注意这和刘渊的匈奴大单于是两回事,这个头衔只能看作辽东鲜卑慕容部落的单于),被连骗带哄地赶到比较荒凉的辽东当戍边民族去了。
没多久慕容涉归也死了,继承慕容部落单于之位的是一个叫做慕容廆的新人。他年龄和刘渊相仿,性格经历也差不多,慕容部落由此进入了第二个大扩张时期。
慕容廆小时候和刘渊一样被派到晋朝过了一段半学习半人质的生活,他拜会了晋朝已经掌握大权的张华,张华对他很赞赏,认为慕容廆将来一定很有出息,会成为“命世之器”和“匡难济时者”,所以把自己的衣服帽子和头饰送给他,表示慕容廆将来一定也会穿上这样的官服。
慕容廆果然没让张华看走眼,他本来就对汉族文化研究得很深,继位后又大力起用汉族知识分子,慕容部落迅速在四周的小国和部落中脱颖而出。慕容部落四处扩张,把周围的小部落打得落花流水,还经常入侵晋朝领土,劫掠粮食财物。成为晋朝边境的劲敌。
司马炎正忙着灭吴,没空收拾慕容廆,等晋朝统一中国后就集中兵力痛打了慕容廆一顿。慕容廆吃了败仗,只好向西晋求和。西晋也无力收复辽东的领土,当然同意停战,这样大家都有面子。慕容廆安分了几年后,正好赶上晋朝进入“八王之乱”时期,慕容廆又自称鲜卑大单于,受晋朝幽州刺史王浚的聘请担任雇佣兵进攻成都王颖,后来还抢劫了长安。
这里还要提一个小插曲。慕容廆即位后,他的哥哥吐谷浑(由于是庶出,似乎还保留着鲜卑式名字)也分得了一部分家产,就在慕容部落的西面游牧而居。后来两个部落放牧的马匹打架,慕容廆很生气,大骂吐谷浑说:“父亲把家产都分好了,你怎么不滚远点,让马来打架?”吐谷浑听了后很是伤心,对弟弟慕容廆说:“马是畜生,它们打架是常有的事,为什么要迁怒于人呢?我会滚远一点的,我要到离你万里远的地方去,这样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慕容廆心里很后悔,派人去给哥哥赔礼道歉。吐谷浑就说:“兄弟两人因为马的原因而分离,那么你们就把我的马给领回去吧。如果马愿意回去,我就回去。”
慕容廆的使者就找了两千人来牵吐谷浑部落的马,结果走不了多远,吐谷浑部落的马都悲鸣不前,掉头回到吐谷浑部落的人群里,反复十几次都这样。吐谷浑就这样带着他的族人头也不回地向西远去了,兄弟两人从此就再也没有见面。
慕容廆很想念哥哥(也许是想念吐谷浑的马吧?),写了一首《阿干之歌》来纪念哥哥吐谷浑(鲜卑方言把哥哥叫阿干)。后来吐谷浑部落流落到青海一带,成立了自己的国家,就叫做吐谷浑。一百年后慕容廆的后裔全部战死,还是吐谷浑部落里的一部分人改姓为慕容,才让这个传奇的姓氏得到了延续。
慕容廆死后,儿子慕容皝继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