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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心-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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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光圆的脸,一根胡子也不留,满颊直像铺霜,眉也白得像棉花一样,
眼睛带着老年人的混浊颜色,神彩也没有了。她正要告诉老师父她原先也是北方人,
可巧汽笛的声音夹着轮声、轨道震动声,一齐送到。
  “姑娘,广州车到了,快上去罢,不然占不到好座位。”
  “老师父也上广州么?”
  “不,我到香港候船。”
  麟趾匆匆地别了他,上了车,当窗坐下。人乱过一阵,车就开了。她探出头来,
还望见那老和尚在月台上。她凝望着,一直到车离开很远的地方。
  她坐在车里,意像里只有那个老和尚,想着他莫不便是自己的父亲?可惜方才
他递包袱时,没留神看看他的手,又想回来,不,不能够,也许我自己以为是,其
实是别人。他的脸不很像哪!他的道行真好,不愧为出家人。忽然又想:假如我父
亲仍在世,我必要把他找回来,供养他一辈子。呀,幼年时代甜美的生活,父母的
爱惜,我不应当报答吗?不,不,没有父母的爱,父母都是自私自利的。为自己的
名节,不惜把全家杀死。也许不止父母如此,一切的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从前的女
子,不到成人,父母必要快些把她嫁给人。为什么?留在家里吃饭,赔钱。现在的
女子,能出外跟男子一样做事,父母便不愿她嫁了。他们愿意她像儿子一样养他们
一辈子,送他们上山。不,也许我的父母不是这样。他们也许对,是我不对,不听
话,才会有今日的流离。
  她一向便没有这样想过,今日因着车轮的转动摇醒了她的心灵。“你是聪明的
姑娘!”“你是聪明的姑娘!”轮子也发出这样的声音。这明明是父亲的话,明明
是方才那老和尚的话。不知不觉中,她竟滴了满襟的泪。泪还没干,车已入了大沙
头的站台了。
  出了车站,照着廖成的话,雇一辆车直奔黑家。车走了不久时候,至终来到门
前。两个站岗的兵问她找谁,把她引到上房,黑太太紧紧迎出来,相见之下,抱头
大哭一场。佣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黑太太现在是个三十左右的女人,黑老爷可已年近半百。她装饰得非常时髦,
锦衣、绣裙,用的是欧美所产胡奴的粉,杜丝的脂,古特士的甲红,鲁意士的眉黛,
和各种著名的香料。她的化妆品没有一样不是上等,没有一件是中国产物。黑老爷
也是面团团,腹便便,绝不像从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寒暄了两句,黑老爷便自出
去了。
  “妹妹,我占了你的地位。”这是黑老爷出去后,黑太太对麟趾的第一句话。

  麟趾直看着她,双眼也没眨一下。
  “唉,我的话要从那里说起呢?你怎么知道找到这里来?你这几年来到那里去
了?”
  “姊姊,说来话长,我们晚上有功夫细细谈罢,你现在很舒服了,我看你穿的
用的便知道了。”
  “不过是个绣花枕而已,我真是不得已。现在官场,专靠女人出去交际,男人
才有好差使,无谓的应酬一天不晓得多少,真是把人累得要死。”
  她们真个一直谈下去,从别离以后谈到彼此所过的生活。宜姑告诉麟趾他祖父
早已死掉,但村里那间茅屋她还不时去看看,现在没有人住,只有一个人在那里守
着。她这几年跟人学些注音字母,能够念些浅近文章,在话里不时赞美她丈夫的好
处。麟趾心里也很喜欢,最能使她开心的便是那间茅舍还存在。她又要求派人去访
寻黄胜,因为她每想着她欠了他很大的恩情。宜姑了应许为她去办,她又告诉宜姑
早晨在石龙车站所遇的事情,说她几乎像看见父亲一样。
  这样的倾谈决不能一时就完毕,好几天或好几个月都谈不完,东江的乱事教黑
老爷到上海的行期改早些,他教他太太过些日子再走。因此宜姑对于麟趾,第二天
给她买穿,第三天给她买戴;过几天又领她到张家,过几时又介绍她给李家。一会
是同坐紫洞艇游河,一会又回到白云山附近的村居。麟趾的生活在一两个星期中真
像粘在枯叶下的冷蛹,化了蝴蝶,在旭日和风中间翻舞一样。
  东江一带的秩序已经渐次恢复。在一个下午,黑府的勤务兵果然把黄胜领到上
房来。麟趾出来见他,又喜又惊。他喜的是麟趾有了下落;他怕的是军人的势力。
她可没有把一切的经过告诉他,只问他事变的那天他在那里。黄胜说他和老杜合计
要趁乱领着一班穷人闯进郭太子的住宅,他们两人希望能把她夺回来,想不到她没
在那里。郭家被火烧了,两边死掉许多人,老杜也打死了,郭家的人活的也不多,
郭太子在道上教人掳去,到现在还不知下落。他见事不济,便自逃回城隍庙去,因
为事前他把行头都存在那里,伙计没跟去的也住在那里。
  麟趾心里想着也许廖成也遇了险。不然,这么些日子,怎么不来找我,他总知
道我会到这里来。因为黄胜不认识廖成,问也没用,她问黄胜愿意另谋职业,还是
愿意干他的旧营生。黄胜当然不愿再去走江湖,她于是给了他些银钱。但他愿意在
黑府当差,宜姑也就随便派给他当一名所谓国术教官。
  黑家的行期已经定了,宜姑非带麟趾去不可,她想着带她到上海,一定有很多
帮助。女人的脸曾与武人的枪平分地创造了人间一大部历史。黑老爷要去联络各地
战主,也许要仗着麟趾才能成功。
  
                                   七

  南海的月亮虽然没有特别动人的容貌,因为只有它来陪着孤零的轮船走,所以
船上很有些与它默契的人。夜深了,轻微的浪涌,比起人海中政争匪掠的风潮舒适
得多。在枕上的人安宁地听着从船头送来波浪的声音,直如催眠的歌曲。统舱里躺
着、坐着的旅客还没尽数睡着,有些还在点五更鸡煮挂面,有些躺在一边烧鸦片,
有些围起来赌钱,几个要到普陀朝山的和尚受不了这种人间浊气,都上到舱面找一
个僻静处所打坐去了,在石龙车站候车的那个老和尚也在里头。船上虽也可以入定,
但他们不时也谈一两句话。从他们的谈话里,我们知道那老和尚又回到罗浮好些日
子,为的是重新置备他的东西。
  在那班和尚打坐的甲板,便是大菜间客人的散步地方,藤椅上坐着宜姑,
麟趾靠着舷边望月,别的旅客大概已经睡着了。宜姑日来看见麟趾心神恍惚,老像
有什么事挂在心头一般,在她以为是待她不错;但她总是望着空间想,话也不愿意
多说一句。
  “妹妹,你心里老像什么事,不肯告诉我。你是不喜欢我们带你到上海去么?
也许你想你的年纪大啦,该有一个伴了。若是如此,我们一定为你想法子。他的交
游很广,面子也够,替你选择的人准保不错。”宜姑破了沉寂,坐在麟趾背后这样
对她说。她心里是想把麟趾认做妹妹,介绍给一个督军的儿子当做一种政治钓饵,
万一不成,也可以借着她在上海活动。
  麟趾很冷地说:“我现在谈不到那事情,你们待我很好,我很感激。但我老想
着到上海时,顺便到普陀去找找那个老师父,看他还在那里不在,我现在心里只有
他。”
  “你准知道他便是你父亲吗?”
  “不,我不过思疑他是。我不是说过那天他开了后门出去,没听见他回到屋里
的脚音吗?我从前信他是死了,自从那天起教我希望他还在人间。假如我能找着他,
我宁愿把所有的珠宝给你换那所茅屋,我同他在那里住一辈子。”麟趾转过头来,
带着满有希望的声调对着宜姑。
  “那当然可以办的到,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做这样没有把握的寻求。和尚们
多半是假慈悲,老奸巨猾的不少;你若有意去求,若是有人知道你的来历,冒充你
父亲,教你养他一辈子,那你不就上了当?幼年的事你准记得清楚么?”
  “我怎么不记得?谁能瞒我?我的凭证老带在身边,谁能瞒得过我?”她说时
拿出她几年来常在身边的两截带指甲的指头来,接着又说;“这就是凭证。”
  “你若是非去找他不可,我想你一定会过那飘泊的生活,万一又遇见危险,后
悔就晚了。现在的世界乱得很,何苦自己去找烦恼?”
  “乱么?你、我都见过乱,也尝过乱的滋味,那倒没有什么,我的穷苦生活比
你多过几年,我受得了,你也许忘记了。你现在的地位不同,所以不这样想。假若
你同我换一换生活,你也许也会想去找你那耳聋的祖父罢。”她没有回答什么,嘴
里漫应着:“唔,唔。”随即站起来,说:“我们睡去罢,不早了。明天一早起来
看旭日,好不好?”
  “你先去罢,我还要停一会儿才能睡咧。”
  宜姑伸伸懒腰,打了一个呵欠,说声“明天见!别再胡思乱想了,妹妹,”便
自进去了。
  她仍靠在舷边,看月光映得船边的浪花格外洁白,独自无言,深深地呼吸着。

  甲板底下那班打坐的和尚也打起盹来了。他们各自回到统舱里去。下了扶梯,
便躺着,那个老是用五更鸡煮挂面的客人,他虽已睡去,火仍是点着。一个和尚的
袍角拂倒那放在上头的锅,几乎烫着别人的脚。再前便是那抽鸦片的客人,手拿着
烟枪,仰面打鼾,烟灯可还未灭,黑甜的气味绕缭四围,斗纸牌的还在斗着,谈话
的人可少了。
  月也回去了,这时只剩下浪吼轮动的声音。
  宜姑果然一清早便起来看海天旭日,麟趾却仍在睡乡里,报时的钟打了六下,
甲板上下早已洗得干干净净。统舱的客人先后上来盥漱,麟趾也披着寝衣出来,坐
在舷边的漆椅上,在桅梯边洗脸的和尚们牵引了她的视线。她看见那天在石龙车站
相遇的那个老师父,喜欢得直要跳下去叫他。正要走下去,宜姑忽然在背后叫她,
说:“妹妹,你还没穿衣服咧。快吃早点了,还不去梳洗?”
  “姊姊,我找着他了!”她不顾一切还是要下扶梯。宜姑进前几步,把她揪住,
说:“你这像什么样子,下去不怕人笑话,我看你真是有点迷。”她不由分说,把
麟趾拉进舱房里。
  “姊姊,我找着他了!”她一面换衣服,一面说,“若果是他,你得给我靠近
燕塘的那间茅屋,我们就在那里住一辈子。”
  “我怕你又认错了人,你一见和尚便认定是那个老师父,我准保你又会闹笑话,
我看吃过早饭叫‘播外’①下去问问,若果是,你再下去不迟。”
  
  ①“播外”,即boy的译音,就是茶役的意思。

  “不用问,我准知道是他。”她三步做一步跳下扶梯来。那和尚已漱完口下舱
去了,她问了旁边的人便自赶到统舱去,下扶梯过急,猛不防把那点着的五更鸡踢
倒。汽油洒满地,火跟着冒起来。
  舱里的搭客见楼梯口着火,个个都惊慌失措,哭的,嚷的,乱跑的,混在一起。
麟趾退上舱面,脸吓得发白,话也说不出来。船上的水手,知道火起,忙着解开水
龙。警钟响起来了!
  舱底没有一个敢越过那三尺多高的火焰。忽然跳出那个老和尚,抱着一张大被
窝腾身向火一扑,自己倒在火上压着。他把火几乎压灭了一半,众人才想起掩盖的
一个法子。于是一个个拿被窝争着向剩下的火焰掩压。不一会把火压住了,水龙的
水也到了,忙乱了一阵,好容易才把火扑灭了,各人取回冲湿的被窝时,直到最底
下那层,才发现那老师父,众人把他扛到甲板上头,见他的胸背都烧烂了。
  他两只眼虽还睁着,气息却只留着一丝,众人围着他,但具有感激他为众舍命
的恐怕不多。有些只顾骂点五更鸡的人,有些却咒那行动卤莽的女子。
  麟趾钻进入丛中,满脸含泪,那老师父的眼睛渐次地闭了,她大声叫:“爸爸!
爸爸!”
  众人中,有些肯定地说他死了。麟趾揸着他的左手,看看那剩下的三个指头。
她大哭起来。嚷,说:“真是我的爸爸呀!”这样一连说了好几遍。宜姑赶下来,
把她扶开,说:“且别哭啦,若真是你父亲,我们回到屋里再打算他的后事。在这
里哭惹得大众来看热闹,也没什么好处。”
  她把麟趾扶上去以后,有人打听老和尚和那女客的关系,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他同伴的和尚也不很知道他的来历。他们只知道他是从罗浮山下来的。有一个知道
详细一点,说他在某年受戒,烧掉两个指头供养三世法佛。这话也不过是想,当然
并没有确实的凭据,同伴的和尚并没有一个真正知道他的来历。他们最多知道他住
在罗浮不过是四五年光景,从那里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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