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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人除了拥有一双适才令阿铁惊艳的眸子外,还有一张轮廊分明的脸,配合她那双美绝的眼睛,简直美得不吃人间烟火,只像一具最完美的雕像。
可惜,在这张完美脸孔之上,却有一丝哀怨的表情。或许这丝表情本属于眼前的白衣少女,又或许,远在一百年前那个真正的白素贞,面上也曾出现这丝哀怨的表情……
只因这两个美丽的女子,都是为了自己喜欢的男人而不畏险阻!
她的性格,她的梦想,就像是当年白素贞的再生。
不!不应说像是!
也许,她真的就是白素贞于一百年后重投人间的再生!
她要回来,寻找前生无法得到弥补的爱情……
阿铁看得呆了半响,她可以在他惊讶的脸上我到一丝对她异样的情愫,但她到底不敢肯定,因为这丝情愫很快便被阿铁收敛起来;为怕表情会再出卖自己,阿铁定了定神,继续问:
“但,在你未破带入搜神宫前,你……原是谁家女孩?”
白衣少玄答:
“那年……我还只得五岁,实在是大小了。五岁前的一切……我已不复记得,我甚至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模样,只记得……娘亲自诅柔地唤了我无数声……雪缘……”
说到这里,这个唤作“雪缘”的白衣少女不由得一片黯然,双眸闪起一片泪光。
雪缘、雪中求缘,多么艰苦的一个女孩名字,然而在这个名字的背后,可会隐藏着一殴鲜为人知的可怜身世?
阿铁问:
“那,你知否自己的亲生父母可还尚在人间?”
她惨笑着答:
“神母对我说,当搜神官的人发现我的时候,我的家……己陷于一片火海,我双亲……
就在火海之中,是爹娘……合力把我推出火海外,可惜……他俩却已……不及逃生……”
她说着说着,盈在眼眶的两行泪终于掉了下来。
多可怜的一个女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亲生父母姓甚名谁,只知道是父母为救自己而牺牲了,却连拜祭父母的机会也没有。
人间每个美丽的女子,美脸背后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未干泪浪,千古如是。
阿铁瞧她楚楚可怜之色,不禁怜惜的道:
“雪缘姑娘,别太……灰心,相信你父母当年能牺牲性命救你,也不希望……看见你如此哀愁度日……”
阿铁这番当真是由衷之言,再者他唤其为“雪缘姑娘”,而不唤她作“神姬”或“白素贞”,也是对她的一项尊重。在他眼中,她就是雪缘,并不是白素贞的替身。
这个雪缘闻言当场喜出望外,感激的道:
“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唤我了,阿铁,谢谢你。但愿……你以后都能唤我作雪缘便好了……”
以后?他和她还有以后?
阿铁脸上一红,慌忙岔开话题,腼腆道:
“雪缘……姑娘,既然你在搜神宫里长大,那……你一定见过那个什么神了?他的真面目……到底是怎样的?”
她的答案,居然大大出乎阿铁意料,她轻轻摇头道:
“对不起,阿铁。我并不知道神的真面目,也井非全在搜神宫内长大的……”说时游目扫视黑黯的周围:
“我大部份的岁月,都是在这里消磨。长大的。”
阿铁一愣,霎时茫无头绪。
是了。他自重伤中苏醒过来后便一直的问,此时才惊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雪缘却未待其相问,已先自答:
“这里,是西湖底河床下一个极大的洞穴,也是搜神宫一个隐秘的分坛。”
这里竟会是西湖之底,阿铁难以置信地道:
“我……不明白。”
雪缘道:
“我虽被领进搜神宫充任神姬‘白素贞’,神却始终隔着帷账来接见我,从不会我看他是何模样,甚至在他传我其上乘武学‘移天神诀’之时,还是隔帷口授,而在我于宫内住了两年后,神便遣派神母携我来此西湖底下的分坛,开始学习帮搜神官搜集中原武林各派的动向消息,只是每隔五年才回去见神一次,让神隔帷瞧瞧我所习的‘移天神诀’进境如何……”
阿铁听毕只觉匪夷所恩。这个神,似乎每干一件事都有其目的;每纳一个人,即使是其女儿,也仅是他收集情报的棋子。而且,阿铁蓦然发觉,原来这个雪缘亦有习‘移天神诀’,那她会不会也……?
阿铁又问:
“雪缘姑娘,你既有习移天神诀,难道……你也可像神那样长生不死?”
雪缘点头:
“不错,只要长久习练移天神诀或灭世魔身任何一门,皆可永享长生。”
阿铁很震异,眼前,正是一个不死的活生生例子,惟他仍有一些不太明白的地方:
“那,神为何不像传授白素贞般,把灭世魔身亦一起传给你?”
雪缘道:
“这全因为前车可鉴,他不想再出现另一个不肖而又实力强横的女儿与其作对,故只传我其中一门。但为要加强搜神官将来复出江湖的实力,也为了对我制时,因此在纳我人宫之时,神同时纳了一个比我年长十岁、兼旦天资超凡的男孩,同样授以灭世魔身,更对他为搜神宫的‘神将’……”
“那……即是说,若你背叛了神,神便会派这个‘神将’前来对付你?甚至杀你?”
“本来是的,不过神将如今在一个人遗迹罕至的地方,相信他无法前来。”她犹不如神将己破关而出,故此她很放心道:
“所以,阿铁,你大可在此分坛安心疗伤。这个分坛是神母把我带大的地方,也是我和她收集情报之地,并无其他搜神宫门众;后来虽然加进了大神官和二神官与我俩一起搜寻武林消息,不过目下大神官被我重伤,绝不会回来这里,神母也甚少回来,至于二神官……”
一语及此,她方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即时缄口。
然而阿铁又怎会不明她所指的二神官是谁?二神官就是为救他与阿黑,不惜自身死无全尸的小情。
想及小情死时的修况,想及搜神官对叛徒的严厉,阿铁深深凝视眼前这个为他甘愿背叛神的雪缘,她若再和他一起,如花似玉的不死之身总有一日亦死无全尸,或是和白素贞一样的下场;他斗然强忍着身上初愈的伤,极为艰辛的站了起来,满头大汗道:
“对不起,雪缘姑娘,我……不能再留在这里,我如今……便要走了。”
此语一出,雪缘迅即大吃一惊,愣愣问:
“阿铁,你……为何要走?你可知道……你就是步惊云?大神官……绝不会放过你,若你留在我身边的话,至少会安全一些……”
她此番实属情理之言,椎阿铁自知不有心软,他索性硬着心肠道:
“但……若不是因为你,我娘亲与小情……便不用死,我二弟阿黑……更不会给大神官抓去,此刻还生死未卜,我这个大哥……怎有颜面安躺在你身畔坐视不理?即使……
我不知如何去找他,至少……也应回家等,万一他有幸走脱的话……”
“阿铁,不,步惊云!阿黑他中了‘蚀心元空’,已是凶多吉少了!他不会再回家,你再等也属徒然,可惜,我也无法查出大神官把阿黑带往何处……”雪缘劝道。
“所以,请你带我离开这里,我一定要回家等他。”阿铁霍地斩钉截铁的道。
看着他脸上那丝坚决之色,雪缘不自禁地涌起一阵极度失望之情,他看来绝不会因她而留下,良久,她方才吐了一口气,道:
“好吧!你若真的如此……坚决离去,便随我来吧。”言罢已举步前行。
阿铁连忙跟在她的身后,可是他新伤初愈,本不该太早下床走动,不及数步,一个踉跄便要仆下,幸而雪缘已回身一把扶着他,柔声道:
“阿铁,我看……你还是先在此休息一两天再走吧。”
但阿铁不发一言,又再挺腰站起,雪缘拿他没法,惟有一直引路。
二人经过一个似乎是渺无边际的昏黯空间,大概前行甘丈左右,方见空间尽头是一条更为昏黯的甬道,甬道内更传来呼呼的。风声:阿铁微感奇怪,不期然朝甬道深处多瞄一眼,雪缘已道:
“在西湖底下居然有风,很奇怪,是不是?”
“空穴来风,未必无在。这条甬道正是这个搜神宫分坛的出口,一直朝地面延伸而上,所以这条甬道不时都会传来风声,也是这个分坛惟一透气的地方……”
原来西湖底下有如斯神秘的建筑;雪缘说着已踏迸这条甬道,阿铁亦默默的跟着她,二人又直向前行,地势也愈来愈斜;约走了一百丈开外左右,阿铁渐渐瞧见前路隐隐约约透来几丝微弱光线。这样又现走十丈,终于来至雨道尽头,眼前登时一片豁然开朗。
然而在出口之处,赫然蟋踞着一条长约两丈的巨大蟒蛇,整条蛇遍体皆白,双目一片殷红,定定的盯着阿铁,不忘吐信,蛇舌撩绕。
阿铁一惊,雪缘连忙解释:
“别怕,很驯的,只负责看守这分坛出口。若有人走近便唬走他们,免得给人发现这里罢了。”她说着轻轻抚着那条白蛇的头,那条白蛇居然像是十分懂事似的,沉沉的蜷缩着身子,伏下。
雪缘回头一瞥阿铁,续道:
“其实正是白素贞百多年前所救的那条白蛇,唤作‘小白’。”
阿铁乍闻这条正是当年白素贞所救的白蛇,不禁怔怔的注视着它,此时雪缘叹道:
“想不到,当年白素贞所爱的许仙在她死后,已完全忘掉了这个薄命红颜,不断开枝散叶;只有这条白蛇,却固执地守在恩人葬身的西湖,百多年来,仍朝夕毫不间断地悼念着她……”说到这里,她幽幽的垂下眼,一脸惋惜,阿铁亦一片黯然。
是的!经历了百年悠长岁月,白素贞当年的情人和爱情早已灰飞烟灭,到头来,惟一尚存的,只有一条得人深恩千年记、忠心不二的蛇……
人命比蛇命短,人血比蛇血热,可是——
人心比蛇心更变化,变起来也更冷!
白素贞若泉下有知,可会深叹一句: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阿铁终于步出洞口,方才发现这个分坛出口竟是在苏堤对岸一个密林深处。这里极为隐蔽,纵使没有这条白蛇看守,相信也不愁会轻易给人发现。
雪缘倚在洞口,凝眸瞧着他高大的背影,幽幽的道:
“你……真的要走?”
阿铁不忍回头看这个五年来都在找寻自己的女孩,他至此方才打破沉默,平静的道:
“早已决定要走的人,总是要走的。”言毕已举步欲离。
雪缘慌了,她虽身负无敌神功,惟面对一个自己心仪许久的男人,斗然间束手无策。
她有点不知所措,意乱之下,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可会……记得我?”说来说云,心愿还是这样微未,只愿他对她有半丝印象。
阿铁闻言顿足,但仍没回头,怕她瞧见他此际的表情。
他犹豫半晌,最后重重的摇头,坚决而狠心地答:
“不会。”
“我……只想忘记你,忘记因你而使我家一夜惨变,更想忘记自己是你五年前所遇的那个步惊云……”
“我只想当回徐妈的儿子阿铁,安安分分的度日,默默的等待我弟阿黑回来……”
“不过,雪缘姑娘,我还是要谢谢你这五年来……对我前身步惊云的怀念,更要谢你两番相救之恩,只是……我与你,是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们……是不应有所往来的,希望你明白,再见。”
阿铁说罢头也不回,决绝地大步而去。
他始终没有回头看她,就连一眼也没有。
然而若他能回头望她一眼的话,他便会看见她此刻的表情。
那种比死还要难受的表情。
离开搜神宫的分坛,阿铁并没有即时回家,他只感到异常纳闷,故纵然新伤初痛,还是漫无目的地四处闲踱,终于踱至市集内的一间酒铺门前。
他迷茫地把手伸进怀中,居然掏出数枚细碎的银子。原来,他身上还有银子。
阿铁忙不迭走进酒铺,放下银子,不由分说便提起其中一醒酒匆勿离去。
他不知自己该往何处何方,只知道自己步至一个渺无行人的阴暗角落,于是他便颓然坐下,举醒大喝。
他要醉:
这还是他五年来第一次喝酒!他不记得五年前那个唤作步惊云的自己会不会喝酒,喜不喜欢喝酒?此刻,他只想以酒来麻醉自己!
娘亲,小情,阿黑……
实在是大痛苦了!每当他想起娘亲濒死前还慈和地、拼命地叫他快走;小情气绝时还心满意足一声“阿铁大哥”;为他弄至满背伤痕的阿黑仍生死未卜,阿铁的心,就会升起上阵无法忍受的绞痛……
他宁愿处的人,被掳走的人是他自己!
只是,为何到了如今,不死的。仅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