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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打算在南京反击吗?”余深河还没有接到这样的通报。
“是的。”李定国并没有向余深河这种地位的将领进行隐瞒的打算:“近卫营已经南下。”
余深河微微一愣:“末将没有听说。”
“是隐秘行军,王上还命令他们摘去黑羽以掩人耳目,这日子,算起来快到山东了吧?”
第三十六节 竞争
近卫营南下的消息让余深河有些兴奋。
“会是大将军领兵么?”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前些日子江清月和家里也取得了联系,据称她丈夫和公婆都不错,还支持她办校。家里人都说丫头胡闹,不过牵挂已经完全取代了愤怒,这件事余深河也知道,如果说现在他们的怒气还有残余的话,那也全是针对许平的,余深河提到领军问题时心里的感觉也挺复杂的。
“希望是,”李定国聪明地不再这个问题上多说话:“我想应该是。”
其实不是,至少现在南下的援军还是由刘宗敏带领,这一段时间来随着战局越来越恶劣,丞相牛金星发现了越来越多的隐情,最后李自成发现自己对济南兵变案的最初认识竟然完全是错的,河南防御使受到了奸商们极大的蒙蔽。
可是光转变李自成的态度是没有用的,当牛金星发现这个错误时,南方的形势已经不允许大顺再拖延下去,在军队出发前牛金星几次派使者去山东,许平拒绝出软禁的地方出来,甚至还拒绝奉诏去北京见李自成。
最后一次朝廷焦急的使者忍不住冲着许平喊起来,可他回答的是:若天命在大顺,他不出山也不怕,若天命不在,他出山也没用。
牛金星和内阁一夜不眠,最后还是没有胆量把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转呈给顺王,在他们送去城狼穴给李自成的报告中称许平身患痢疾,一时无法北上受命,不够他可能会在济南加入部队。
现在摆在内阁面前的问题是:刘宗敏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如果他在许平见面后大叫大嚷把所有的东西在顺王面前吐露出来,这恐怕会导致很大的麻烦——当然,并不是一定扛不过去,李自成心肠比较软,只要你能抬出一堆为国为民的道理,混过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此外刘宗敏身边内阁也派去了说客,如果能够说服刘宗敏以大局为重、以国家为重、在这种严峻的情势下以文武和谐为重、不瞎折腾,那顺王面前当然不会有任何麻烦。
最后,也是釜底抽薪的一招,那就是抢在援军抵达济南前说服许平以社稷和万民为重,重新执掌兵权,为了说服许平内阁扔出了他们的重磅炸弹——从辽东专程赶来友情充当说客的辽王吴三桂,他已经先援军一步赶去山东和许平会面了。
……
和福建、广西等地一样,竞选策略仍在迅猛地进化着,广州府卿院的苏大夫最近雇佣了越来越多的讼师和帐房先生——现在这些帐房先生有了一个新名字叫会计。
除了会计以外,苏大夫还需要更多的懂得算学的手下,他们负责计算如何使用竞选经费、计算谈判对手的底线、需要计算如何能够用最少的钱获得最多的选票、还需要通过计算来设计胜选策略,苏大夫感到自己虽然仅仅是一个广州府的卿院大夫,但现在就好像经营着一个大商行似的。
行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苏大夫不停地和周围的人打招呼,身边的幕僚熟练地用外人无法察觉的低声向苏大夫暗示着他遇到的下一个选民的姓氏,他们当然也无法记住每一张面孔,不过在这些幕僚的帮助下,满面笑容的苏大夫可以给更多的选民送去满足感。
街道两旁竖立着大批的广告牌,这些东西十几年来一直茁壮地成长着,这几年更是遮天蔽日,有不少居民抗议他们沿街邻居的举动——他们出售了这么多的广告位置以致整条街坊日复一日地见不到阳光。
立法限制广告牌的高度和数量会有损广告商人的利益,意味着竞选经费的损失,不过会赢得部分居民的友善——这件事不是苏大夫要管的,他雇佣的幕僚团没有足够的计算能力看清这里面的利弊,所以这只能是属于省卿院大夫较量的战场。
“算学起步,三天免费试听。”
“算学入门,毕业考核三十分以下者免费返听。”
“南城算学学校,入门班、中级班、高级班。”
苏大夫两侧的广告牌上,最近被算学广告所充斥着,不仅仅是这些从政者,各个商行都吞噬着越来越稀少的算学人才,越来越多的技术学校在招生时开始考核报名者的算学基础。因此广东全省的学校纷纷开设算学课,更不用说大量的算学专科学校,就连以前只教识文断字的私塾先生也纷纷报名去学算学,再现囤现卖地传授给他们的学生。
“《狂热算学》,迅速知晓算学奥秘。”
“《算学一对一》,轻松愉快掌握算学。”
“《祝你成为算学大师》,六十天成为算学从入门到精通,还有随书附赠算盘呢!”
这些教授算学的书籍现在都是畅销书,每一位作者当然都是会算学的,但是苏大夫内心有些怀疑是不是算学优秀的人就一定也具有传授才能,不过这不是书商们关心的,在眼下席卷闽粤赣的学算学狂热中,读者对此更不会深究。前些日子厦门大学一位算学教师出版本书,叫做《我的算学才能可以复制》,更是一炮打响,风靡数省,最近大学的众多算学老师或主动、或者被动地和书商合作开始写书,如果自己写不出来书商就找人代写,然后挂名出版。
不久前齐国公在制宪会议上一句话更是引爆了本来就处于临界状态的算学热,据称当时有一个议员在闲聊时随口提到了算学越来越广的应用,还有越演愈烈的算学人才缺乏,而齐国公则答道:“我感觉迟早有一天,我们会为每一个人都开设数学课,从孩童就会开始,所有的学校都会教授它。”
这句话被透露出来之后,就被大批的算数学校、算学书籍广告说引用,并导致这股热潮开始想着年龄更低的人群发展。
“算学呱呱加,齐家、治国、平天下。”
“要致富,先数数。”
这些新出现的广告是在鼓励家常把积蓄拿出来为他们的下一代进行投资,也就是进行少年算学教育,根据各个出版商聘用的算学人士的计算,这种少年算学教育的书正会成为出版业新的利润增长点。
苏大夫刚刚走过的广告牌上,花着一个昂首挺胸的少年,他背后是阳光明媚的平坦大道,他脸上的笑容比苏大夫此刻还要灿烂,这个少年将一本书紧紧抱在胸口,旁边是一列大字:
“《少年算学教育》——不要让您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这批广告牌下方的留白上,不断重复着另外一条广告:诚聘画师、画工,待遇优厚,包吃、包住。
“当初我怎么就没有去学算学呢?”走进办公室后,苏大夫的首席幕僚有些嫉妒地看着窗外,作为一个对算学一窍不通的绍兴师爷,现在讨论竞选策略时他的意见被关注度不断下降,东家越来越倾向于其他幕僚拿出来的统计数字、表格和蛇一样的曲线图。
“现在也不迟啊。”苏大夫笑着对自己的心腹说到,他非常重视这个师爷给他在人际关系上的提醒和建议。至于未来苏大夫则比他首席幕僚看得开的多,现在不是以前的官场了,不可能再依靠一个师爷的努力就能让自己生存下去,所有这么想的大夫和官员全都变成了前大夫和前官员。
“东家觉得那东西有用么?”幕僚长指着街头的一个算学摊——以前的算命摊,张瞎子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所不知的微笑,摊子两边的布辐上写着:“祖传算学心法,龙虎山秘笈。”
“若是买龙虎山秘笈的话,会比张瞎子的祖传贵一些,不过一分钱、一份货啊。”幕僚长没有时间去上一个进修班,大本大本的自学材料他觉得也没工夫看,不过算命摊上卖的这两本小册子据说有速成之能,其中融合了道家心法。
“老郑我不用你会算学,此外这东西我觉得没用,你没听见叶大夫骂了好几天了吗?”苏大夫劝说道。
前几天叶大夫去了两个化缘的和尚,不但化走了些善款,还推销给叶大夫本算学的小册子,好像是叫什么《佛眼看算学——顿悟》之类的,结果叶大夫打坐了十几个晚上,还是什么也没有悟出来。
“好了,别想这个了,如果你想还是去上个算学班吧。”苏大夫问道:“要加雇的会计呢?找到人了么?”
“没有,”幕僚长满脸歉意地答道:“现在到处都在雇会计,来的人要的月银实在太高了,而且……而且来应聘的也没有什么真有本事的。”
“真有本事的也不会到我这个小小的府卿院大夫这里来了。”苏大夫自嘲地笑了一声,广东的政坛竞争达到了空前白热化的地步,大批的富人让他们的子侄涉足政坛,或者干脆就是自己赤膊上阵,他们带来了大量的财富,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把它们挥霍一空然后黯然退出。可还有更多的新人涌进来,很多人根本还不懂现在的广东官场是怎么回事,并且在搞明白之前就被无情地淘汰出局。可是这些人让苏大夫这样的人日子也变得很艰难,那些黑心的小党党魁用美好的未来哄骗这些没见过世面,幻想着当官做父母的家伙们,撺掇他们租昂贵的办公室,缴纳达到法律规定上限的党费,雇佣数量惊人的幕僚——告诉这些倒霉的家伙这样就能保证成功。每年都有大批的人轰轰烈烈地踏入政界,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这种恶劣的竞争给苏大夫这种小议员带来很大的困扰,而他不但决心幸存下来,更有着的宏伟志向——迈向省卿院,并在某一天成为广东国民党中的重量级人物。
“城东开了家女子学校,”苏大夫把一个地址交给幕僚长,道:“一会儿我去见马老板时,你去一趟。”
“我们又不做棉花或刺绣,去女子技校招什么工?”幕僚长莫名其妙地问道。
“是女子学校,不是刺绣或纺纱技校,我也不是要招女工。”苏大夫让他的幕僚长认真看一看这学校的介绍,这是昨天他从亲人那里得到的一个消息。
“哈……”幕僚长看完之后忍不住笑起来:“这位江家娘子的江氏女校……”
“不是江家娘子,是……我忘记了是谁家的娘子,她做姑娘时姓江,结果开女校时用的是父姓没用夫姓。”
“哦,这婆家也能……”幕僚长突然明白过来,婆家当然会同意,他们宁可丢亲家的脸也不愿意丢自己的。
“她们也教算学,而且自称有一批学员能够胜任会计。”
幕僚长又一次笑出声来:“东家,妇人打算盘,哈哈,妇人打算盘。”
“我祖母也能算算帐,虽然是很简单的,她们算盘肯定打不好,不过我不能坐在这里干等聘会计的工钱降下来。”苏大夫并没有跟着一起笑。
“东家您是认真的吗?”幕僚长收敛起笑容,突然意识到东家或许不是在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据说还有能当文书的。”苏大夫先是点点头,然后补充道:“现在抄写工也太贵了,如果那边有能凑活用的,也先帮我雇个先救救急。”
“让妇人写字,让她们去抄写文书——每一份至少也有成百上千个字!”幕僚长承认他们缺大量的人手,不过还是对苏大夫的设想感到震惊,他竟然试图把重要的工作交给女人去做!
“我是急病乱投医。”苏大夫对此也没有否认,江氏女校同意雇主以男性雇员的标准进行考核:“所以你要去仔细检查。”
“这是写字、算数!不是绣花、纳鞋底子。”幕僚长再次郑重抗议。
“我知道,”苏大夫两手一摊,他知道幕僚长最后还是会妥协的,毕竟他也没法变出钱来对不对:“这位江校长说,她的学生可以和男人一样考试,而且通过后只要一半的工钱。”
“她们不可能通过的,”幕僚长断言道:“写字、算数是要用脑子的。”
“说不定里面会有个才女呢,反正试试也无妨,万一真有的话,”苏大夫伸出三根手指头:“用三成的钱雇下来。”
第三十七节 中庸
今天下午苏大夫需要去见几个重要人物,这些商人的钱和他们手下的选票对全省的政局来说可能无足重轻,但却是府议院争衡的重要砝码。
在广州政坛挣扎数年后,苏大夫和其他政界人物一样,视妥协为生存法宝,这个词在短短几年里就完全洗净了身上携带的贬损含义。根据广州现行的法律,每个人都可以将他月收入的百分之一捐献给他愿意支持的政界人物,所以从理论上来说,能够提供最多选票的人群同样也能提供最大的资金来源。可这仅仅是理论,因为收入低的人不会捐一分钱给政界人物,虽然现在他们不再单纯希望竞选者花钱买走他们手中的选票,但他们确实是要用这来交换好处的;真正能够提供资金的只有党派和有钱人——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