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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损害。在简短的命令中,许平尽可能地再三强调,越是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明军越不能急躁,要从容地打好这一仗。他下令各军官多做几次火铳射击,以求减少伤亡。
“不必再节约弹药,全力射击。”
“遵命,大人。”
“打完这仗,我们就不再打了,这支敌军很少,季寇肯定不会指望他们能把我们击败,看他们拼死拼活地要堵着我们的架势,不是我们的背后还有人,就是这支贼寇只是大队的先锋。”
许平的话让周围的人都倒抽凉气,江一舟骇然道:“贼人怎么还会有这许多?救火营到底在干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侯督师把他们派去干什么了。不过看起来这是追得最快的敌军了,我们营和山岚营应该安全了。一旦打完,立刻让士兵们破坏所有盔甲,全速脱离。”
“遵命,大人。”
各步队军官纷纷领命而去,许平又仔细地向着江一舟和曹云交代起来:“万万不要急于冲锋,我们已经损失不起战马。等待我的命令,等贼人被击溃后,你们去追击的时候,也千万不要贪功,只要把他们驱散,不能干扰我军行军就可以了,优先对付有马的贼人。”
“明白,大人”
曹云和江一舟等骑兵军官也急忙赶去部署。此时,面对离开道路压过来的明军,叛军也停下脚步开始布阵。明军的火铳在最大射程上开火,一边射击一边填药,缓步前进。等进入叛军的弓箭射程后,叛军的反应和往日并无不同,他们射出的羽箭碰到明军的盔甲起不到杀伤作用,几乎是没有意义的回击。明军步兵仍整齐地继续向前推进。突然,许平身旁的参谋周洞天低声叫道:“大人。”
后卫的探马来报,有大队的叛军正沿着他们的来路追击,估计很快就会出现在明军的背后。由于地形的限制和叛军游骑的骚扰,探马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叛军。虽然许平极力保持镇定,不过熟悉他的人无不感觉到长官的紧张。
余深河纵马上前,叫道:“大人,卑职带队去阻挡他们片刻,等大人击溃正面的敌人,再来增援卑职好了。”
这话说得虽然好听,但谁都明白,慈不掌兵,如果背后来的叛军是小股还好,若敌军势大主将为了全军的安全肯定会抛弃后卫部队,就好像山岚营和长青营绝不会掉头增援许平一样。许平严肃地看看抱拳请缨的余深河,终于紧闭着嘴唇飞快地点点头。余深河大叫一声:“遵命,大人!”
鼓声在背后响起,余深河率领两百名士兵整齐地向右转,大踏步向着刚刚离开的树林走回去。
正面很快就进入肉搏战阶段。许平举着望远镜向前看,看着明军继续步步紧逼。现在明军已经靠近到叛军阵前百米内,每一次火铳的齐射都让大批的叛军士兵倒地。在明军猛烈的火力面前,还没有进行接触战,叛军就开始出现队形松动。许平的本意是再进行一段这种射击,最好能用火药消耗来换取对方更大的伤亡,甚至直接将敌军击退以避免伤亡、节省体力。不过,新的情况让他不得不改变主意。许平示意旗手发令,得到进攻的命令后,明军火铳手开始后缩,大批的长枪兵放平长枪,踏着鼓点向叛军逼上去。
第十七 落败
叛军的士兵大多身着布衣,面对逼上来的清一色铁甲重步兵,他们中有些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后缩。许平一面焦急地等待着敌人的最后崩溃,一面在心里盘算着随后的步骤。就在这时,许平身边的几个参谋同时发出惊呼。
许平把目光转过来,立刻看到大群新的敌军出现在望远镜的视野里,密密麻麻地从数里外的丘陵和树林后涌出。障碍物挡住了许平的视线,让他不能看清敌人的数目,但依然能看到有无数高举向空中的旗帜。
毫无疑问,这些人也都是刚刚赶到战场的叛军。他们从济南方向而来,越过沙河,没有循官道而是直接赶来堵截明军的退路。许平的手终于情不自禁地开始抖动起来,看起来,这就是季退思本部之中昨天未能赶到的另一部分。目前的战场上,叛军对明军的兵力优势至少有五比一,这已经绝不是许平手下这支孤军能击败的敌人。
许平垂下头,他面前的部下还在与敌人苦战,等到分出胜负的时候,叛军新到的部队就会靠得很近,更不用说随时可能从树林里冲出来的尾随敌军。身边的几个参谋都已经面无人色,许平轻声对他们说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了,你们立刻撤退去追赶吴大人,向他禀告敌情。”
周洞天咬着嘴唇问道:“大人,下令撤退么?”
按理说,这个时候就应该下令总撤退,这个命令就是让士兵们各自逃生。许平摇摇头:“你们立刻走,我亲自来下这个命令。”
几个参谋还犹豫着不肯走,虽然新军从未遇到过类似的情形,不过根据条例,这个时候应该优先保护指挥官。许平见状怒道:“立刻撤退!”
几个参谋都深吸长气:“遵命,大人。”
不仅仅是这些参谋,许平还下令身边的二十名骑兵去保护他们的安全,只留下旗手一人。
目视一小队骑士疾驰而去,许平再次举起望远镜查看战场。如果马上下令撤退,那么明军就是立刻崩溃,所以许平迟疑着,希望至少能击溃面前的敌军,然后再让部下们各自逃生。他琢磨着这样或许能有更多的官兵得以脱险——或许。
许平沉思着下达新的命令,明军的鼓声变得急促起来。步兵被催促着快步上前,和叛军开始厮杀在一起。他们的指挥官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击溃这支最靠近明军的部队后,立刻就命令所有的人——包括余深河的那队士兵,抛弃武器和盔甲全力逃生。而骑兵则不再用来追击溃散的叛军,因为这似乎已经没有意义。
在许平紧张地思考着如何运用手里的那点骑兵来掩护大队逃亡时,交战的两军也都注意到远处新来的部队。大约已经有三千敌军出现在视野里,而他们的后续还源源不断。这些敌军隔着数里的距离就发出呐喊声,就像是从天边传来的滚滚闷雷。许平连连摇头,回首看到身边的旗手挺身马上,仍稳稳地把大旗擎在手中。士兵英勇的姿态让许平暗暗叹气,作为一营的长官,现在他真有点羡慕这些只需要服从命令的部下。许平竭力把自己从紧张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他四下张望着,努力思考着还有什么可用的策略。
在许平的右面,突然爆发出急促的鼓声,许平看见大批叛军出现在林间的来路上,冲向余深河的部队。余深河的两百人猛烈地射击着,激烈的火铳声迅速被厮杀声所掩盖。许平看着叛军像怒潮般地从林间涌出,他最后看到那队明军的时候,他们正变换队形,形成圆阵进行防御,随后大股的叛军就遮蔽了明军的身影。
许平心碎地回头重新看正面,虽然前方的叛军受到援军抵达的鼓舞,但是他们还是渐渐支撑不住了。许平最后的希望就是立刻击溃这些对手,让更多的部下能逃离战场,这样余深河他们牺牲得也不算没有意义。
明军士兵显然也注意到林间的交战,后排没有参战的军官,再也无法集中精神指挥士兵,而是情不自禁地向那里张望。终于,一个后排的明军士兵突然二话不说地扔下武器,掉头脱离阵型向北方跑去。心烦意乱的士官和军官们还没反应过来阻止他,就有另外两个士兵学着他的样子擅自离开队形。紧接着就是哗啦啦的一片,大批阵后的火铳手抛下武器,争先恐后地向北逃去,连骑兵也有人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也就是一转眼间,正面的攻守就完全逆转,大批明军士兵奔跑着甩下头盔,慌乱地把铠甲从身上扯下丢弃。一个从许平眼前跑过去的士兵看也不看他一眼,这个士兵在脱铠甲时不小心绊倒在地,他手足并用地爬起,甩下累赘,继续向北狂奔。而刚才还处于崩溃边缘的叛军,则喊叫着发起反攻,掩护两翼的明军骑兵也有半数以上开始自行撤退,和他们步兵兄弟一样把武器和盔甲仍得遍地都是。
许平绷着嘴从马鞍上抽出手铳,把它举向自己的太阳穴……
“大人!”身旁的旗手奋力一挥大旗,旗杆重重地拍在许平的手臂上,“砰”的一声,手铳里的子弹打到空中。那个旗手扔下旗帜,抱住许平的手臂,急切地叫道:“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耳边士兵的恳求声还一句句地传来,死里逃生的许平大口大口地喘气,感到心脏在胸中砰砰地跳着,映入眼帘的是明军溃不成军的惨状。
“子君,子君……”许平心里响着一个声音:“子君还在等着我,等我活着回去……”
“可是我怎么回去啊,我怎么回去见侯爷啊?”许平仰天发出一声哀号。
身边的旗手用力地摇晃着他:“大人,来日方长。”
兵慌马乱中,有个骑士向着许平奔过来。来者正是江一舟。他不等马停就急急扫视一下周边,大叫道:“大人,我的义兄何在?”
许平摇摇头,伸臂向右手方向一指。江一舟顺着许平的手臂看去,余深河的部队在那边犹自苦战。江一舟拨转马头要赶过去。许平伸手去拦:“江兄弟,徒死无益。”
“我们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结义之时就说好,要同年同月同日死。”江一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正色对许平道:“大人,还请回禀侯爷,让他老人家弹劾侯洵还有鲁军那帮杂碎,为我兄弟讨还公道。”
说完后江一舟一夹马腹,头也不回地向着余深河的方向冲去。他拔剑在手的时候,许平听到江一舟最后的嘱托;“大人,拜托了。”
看着江一舟消失在乱军中的背影,许平低声吩咐旗手:“收好旗帜。”
听到这声命令,旗手跳下马把营旗从旗杆上扯下,折了几折揣进怀中。刚才随着营旗倒下,明军士兵心中仅有的最后的一点勇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骑兵还是步兵,所有的人都丢下长官开始各自逃生。
叛军的骑兵主力大多在叛将陈x元龙手中,前日他的部队被明军重创,至今未能恢复过来。虽然叛军已经展开追击,但他们的骑兵极少,和明军对阵的这队叛军更是没有几匹马,好像也就是有些游骑、斥候之类,这使四散溃逃的明军得获一线生机。
许平带着旗手一起北逃。虽然他们起步晚,但仗着骑马,很快就把大部分叛军甩开。望见官道上的叛军只是稀稀拉拉的一小群人,许平就把心一横,直冲过去打算夺路而逃。那些刚刚跑过来的叛军看见两个明军骑士临近,纷纷用手中的棍棒、长枪去拦阻。不过他们人数不多,间隙很大,许平和旗手不费吹灰之力就从他们的缝隙间穿过。许平粗略一望,零星的叛军骑兵正在追赶向西跑进大片麦田的明军步兵,暂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刚刚暗暗庆幸,许平突然觉得胯下坐骑一震,接着马就扑地跪倒,马鞍上的许平随即被甩飞出去,在地上连打几个滚。本来还在伤痛的肋骨,经此更是痛得好似折断一般,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挣扎着坐起身,不远处他的马正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可以看出来,刚才有一枚子弹从马的臀部射入,贯穿它身体又从腹部穿出,眼见马是活不成了。
这一瞬间,旗手已经奔出去好远,正勒定马回头向长官看过来。许平努力想站起身,却痛得连话都说不出。眼见一群叛军呐喊着向自己飞奔过来,许平忍着疼痛,吃力地冲旗手挥挥手,奋力喊道:“快走,快走!”
远处的旗手看着已经冲到长官身边的敌人,咬一咬牙,掉头绝尘而去。许平看见旗手安全离开后,转回头深吸一口气,挣扎着勉强站起身,右手把剑拔出,平举在身前,左手落下面甲。当先冲来的一个叛军士兵手持长枪,猛地向许平腰间戳来。矛尖撞上许平的甲胄时,他被顶得一弯腰,左手握住枪杆的同时,用力将长剑向叛军头上斩去。
那个叛军头一低,避开剑峰。同时另一个叛军也已经赶到,他手中长枪一挥,重重拍在许平的肩头。接着又是一枪,抡在他膝弯上,把许平打得单膝跪倒在地。第三枪击中许平的头盔,把他打翻在地,手中的剑也飞出去了。
几个扑上来的叛军用武器向着许平的身上乱砍乱砸,完全丧失自卫能力的许平下意识地用手臂护住脖颈要害,趴在地上。只听见周围叛军士兵呼喝着,把他的盔甲敲得叮咚作响。头盔被连续砍中几下,虽然还没有破开,但却把许平震得头疼欲裂,眼前发黑,几乎昏厥过去。
“子君……我回不去了。”许平知道自己势必死于此地,觉得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趴着,闭着眼,一阵阵地天旋地转。身上似乎已经不再感到疼痛,只是耳朵里轰轰地响,几乎要被那密如雨点般的金属敲击声震聋。
隐隐约约的,许平地感到有一只手扳住自己的肩膀,把他猛地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