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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从那时才怀疑我的?”那伙计问道。
李沧海摇头,严肃地道:“我怀疑你,是从找到灯笼陈的尸体之后。你先是杀了灯笼陈,将尸体藏于十里之外的荆棘丛,而后等到‘龙神’仪式时,再以各种道具制作出风筝坠崖的假象,让众人亲眼目睹,认定灯笼陈是坠崖而亡。这一切本来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你却犯了几个常识性的错误。”
“哦?愿闻其详。”那伙计似乎并不紧张,反而语气异常平静。
“第一,尸体坠落,即便是顺水漂流,也不可能流到十里之外。何况,崖底河流蜿蜒曲折,漂不了多远便会被石头拦住才对。第二,我在发现尸体的荆棘丛之中,找到了两根长长的棉线。两根棉线一头拴在岸边的树底,一头在荆棘丛中。起初,我并没有想通这两根棉线的作用。直到后来,我去复查了一遍灯笼陈的尸体,在灯笼陈的脖颈与脚腕处,皆找到了细微的勒痕,而那勒痕与棉线极为吻合。由此,我便得出推测,灯笼陈的尸体是被人拴在荆棘丛中,等着被人发现。”李沧海说道。
那伙计笑了笑,道:“若是如你所说,众人发现灯笼陈尸体时,他身上应该有棉绳才是。”
李沧海盯着他,沉声道:“这便是我怀疑你的第二点。若是尸体被其他人发现,自然会有所怀疑。但第一个发现尸体之人,却是你。你先他人一步找到尸体,暗中隔断了棉绳。何况,棉绳是从荆棘丛中穿过,隔断之后,你再将其扔进荆棘丛,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仅凭这些,你便确定是我杀了灯笼陈?”那伙计平静地问道。
李沧海叹了口气,道:“自然还有其他原因。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灯笼陈在‘龙神’仪式之前,会提前一天住在崖顶准备吗?你说,灯笼陈的三餐皆是你送去,但实际上,崖顶的木屋许久未有人住过。除此之外,还有你房间里的蜡烛。那些蜡烛带着刻度,与崖顶所发现的蜡烛如出一辙。还有那些棉线,也是用来制作灯笼与风筝的材料。种种线索交织在一起,我自然而然的便怀疑到你身上。”
第七百五十七章 认罪
那伙计听完,赞许地拍了拍手掌,感慨道:“没想到我用几年时间做出的计划,竟然会有如此之多的破绽!”
刘洋呆呆地看着那伙计,难以置信地道:“你……你真是夏至?灯笼陈他们,真的是你杀的?”
那伙计没有回答刘洋,而是盯着李沧海道:“我承认是我杀了灯笼陈,但你有何证据说我杀了钱蔺与罗甫?”
李沧海皱眉道:“钱蔺死后,你便故意留书给罗甫,让罗甫前往龙神庙一谈。而那时,你已然盗去了钱蔺尸体,并将其放置在龙神庙,以石像将砸烂其脸面。待罗甫赶到之时,发现被砸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心中惊慌,便匆匆离开龙神庙。如此,罗甫便自然而然的成了疑犯。当时,我并未想通尸体被盗之事,加上罗甫确有嫌疑,便让周大人将罗甫关押了起来。你为了杀人灭口,便在饭菜之中下药,让看守的衙役昏睡,而后进入柴房将罗甫勒死并吊于房梁,做成畏罪自杀的假象。这点,衙役可以证明,他们是吃了你送的饭菜,才陷入昏睡。”
“我不否认将罗甫吊杀之事,但钱蔺之死,又与我何干?你并没有证据证明是我杀了钱蔺吧?”那伙计似乎在说一件最为平常之事,语气平静而冷漠。
“不错,在这几桩命案之中,钱蔺之死,是最让人费解之事。钱蔺身亡之时,周大人便立即封锁了现场,所有人都接受了盘查,却没有任何一人身上藏有凶器。似乎凶手杀了人之后,将凶器抛去了另一个空间,直到我想到做灯笼时,工匠用来雕刻竹篾的细刃,才知道凶器原来就藏在众人眼前。”
说着,李沧海突然闪电般的伸出手自那伙计头上轻抚了过去。
下一瞬间,李沧海的手中便多了一根木质发簪。
那伙计似乎没想到李沧海竟然会突然出手,顿时愣住了。
只见李沧海将那木质发簪拿在手中,随即从里面抽出一柄纤细锋利的细刃。
“原来凶器是藏在这发簪之中,难怪如何也找不到凶器啊!”狄晴看着那细小的利刃,啧啧称赞道。
这利刃极为纤细,但却锋利无比,藏于发簪之中,根本很难被发现。
那伙计忽然笑了起来,片刻过后,他又认真地道:“能够败在你手里,我袁朗心服口服。不错,他们三人都是我杀的,我便是袁家之后,袁朗!”
见他开口承认自己身份,众人纷纷惊愕不已。
“小朗,真的是你吗?”刘洋忽然老泪纵横,颤巍巍地问道。
袁朗点了点头,道:“刘爷爷,是我。当年,我身染重病,被爷爷寄养在乡下。那天,恭叔带着我回到镇上看望爹娘,却没想到……。”
袁朗原本平静的声音,逐渐变得颤抖了起来。
他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接着道:“却没想到,竟亲眼看见那三个恶人杀人行凶!他们为了逼爷爷交出藏宝图,当着爷爷的面杀害我爹娘,甚至连妹妹也不放过!我永远也忘不掉那晚发生之事,他们杀了人之后,却没有得到藏宝图,便决定在扶风镇一直待下去慢慢查找。你们知道,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被杀是什么感受吗?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从那时起,我便发誓,一定要让他们三人偿命!”
长长地吐了口气,袁朗咬牙切齿地道:“为了能够手刃仇人,我把自己打扮成孤儿,饿晕在灯笼陈的门前。灯笼陈为了掩人耳目,便收我为徒,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杀他!可惜,灯笼陈个性谨慎,对我始终保持戒心,让我一直没有机会下手。我知他为了在镇上赢得声名,每年都会举行‘龙神’仪式,于是我便设计了一个计划。那天,我买了一些好酒,对他说我要离开扶风镇,外出闯荡。这酒,便是谢师酒,他听了之后,倒也没有拒绝,便将酒喝了下去。但那酒水之中,实则被我放了迷药。灯笼陈昏迷之后,我便将他绑了起来,趁着夜色,将其从祠堂后的山上扔了下去!”
袁朗眼眶发红,好似一头发疯的恶狼一般,发出狰狞的大笑:“十年了!我终于大仇得报了,哈哈哈!”
听完袁朗的述说,众人纷纷沉默不语。
刘洋更是老泪纵横,他拉着袁朗的手,颤巍巍地道:“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李沧海叹了口气,盯着他道:“其实,你大可在杀了他们三人之后离开。没必要将我掳去,故意将真相告知于我。”
袁朗伸手撕下了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清秀的脸庞,他惨然一笑道:“袁家男儿顶天立地,敢作敢为。对于行凶之事,我会供认不讳。但袁家惨剧,不能被世人遗忘。我可以将真相说出,但却不一定有人会相信。惟有借你之口,才能将当年真相大白于天下。”
“你怎知我之所说可以让众人相信?”李沧海问道。
“自然是恭叔对我所说。”袁朗看着假老道,微微一笑道:“恭叔,有劳你此番前来相助,爷爷在天之灵一定会安息的。”
那假老道早已哭泣不止,他擦了擦通红的眼睛,哽咽道:“小少爷……您何必如此?老奴之前就说过,让您趁早离开,由老奴来承担这杀人之罪,您为何还要留下啊?”
“恭叔,你为袁家已经做了不少。何况,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又岂会让你替我顶罪?”说着,袁朗对李沧海认真地道:“恭叔此番前来,只是为了祭奠爷爷,但他从未参与杀人之事。希望大人在我认罪之后,不要为难恭叔。”
“小少爷……。”假老道哽咽不止,突然对着李沧海跪了下去,磕头哭道:“大人,求您放过我家少爷,所有的罪责,老奴愿意承担!袁家而今只有小少爷这么一根独苗,若是他死了,袁家就彻底断了香火了啊!求大人开恩,老奴情愿替小少爷去死!”
第七百五十八章 处置
“恭叔,此事与你无关。杀人偿命,乃是千古不变之理。何况,你尚有家人,而我孑然一身,便是死了也了无牵挂。”袁朗将假老道扶起,神色淡然地道。
“不可啊!不可啊小少爷……。”假老道哭泣道。
袁朗拍了拍假老道的肩膀,随即对平静地对李沧海道:“对于杀人之事,我供认不讳,袁朗别无他求,只求速死。”
李沧海没有立即开口,而是盯着他陷入了沉思。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盯着李沧海的神色。
“你知道我之身份?”李沧海忽然开口问道。
袁朗笑了笑,道:“起初,我并不知晓。我之所以费了如此之大的精力,做出灯笼陈坠崖之假象,便是给自己留有退路。直到恭叔前来,我才知道你之身份。在我原来的计划之中,他们三人都会死于意外,这样官府也就查不到我身上。但若是这样的话,即便我杀了他们,当年的真相也不会被世人所知。是以,我才改变计划,以最为直接的方法杀了他们三人!”
李沧海神色凝重的看着他,道:“所以,你在行凶之前,便早已抱着必死之心?”
“不错。若是不能报仇雪恨,将当年真相公诸于世,我活着又有何用?何况,借你之口将真相说出。我大仇得报,已是生无可恋,不如早些去和家人团聚。”袁朗抬头看着天空,长长地吐了口气道。
狄晴见李沧海沉吟不语,忙道:“沧海,虽说他杀了人,但情有可原,可不可以不要判他死刑?”
刘洋闻言,也忙跪了下去,颤巍巍地道:“求公子开恩,饶过袁朗!”
不仅是刘洋,其他人也纷纷跪下,替袁朗求情。
李沧海眉头紧锁,心中亦是难以决断。
从人情的角度来说,他也不愿将袁朗定罪。
但从律法的角度来说,他又不得不将其定罪。
他是大理寺卿,一切皆以律法为准则,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原则。
杀人偿命,自古如是,他又岂能重人情而轻律法?
除非,他能够找到一个既不违背律法宗旨,又能处罚袁朗的方法。
李沧海低头看了看跪在跟前的刘洋等人,心中忽然想到一个方法,忙弯腰扶起刘洋,道:“老丈快快请起,要想让袁朗活命,倒不是没有办法。”
“公子愿意放过他了?”刘洋诧异地问道。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他所犯下的是杀人重罪,理应被判死刑。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若是你们能够书写‘万民书’,愿意替他求情,或可救其性命。”李沧海说道。
刘洋闻言,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起来,他忙站了起来,使劲的点头道:“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发动镇上居民写‘万民书’!”
说着,刘洋等人便匆匆离去。
袁朗看着刘洋等人远去的背影,眼中无声无息地滑落两行泪水,喃喃自语地道:“我杀了人,是个杀人犯,他们为何还要救我……?”
“你是杀了人,但你杀的都是一些恶人!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何况,你是袁家唯一的血脉,若是你死了,袁家可就真的绝后了!”狄晴认真地说道。
李沧海背着双手,盯着他道:“晴儿说的没错,你是袁家唯一的血脉,为了袁氏一门,你也应当好好活下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发配充军怕是逃不掉了。”
假老道擦着眼泪,道:“小少爷,不管你去哪里,老奴都会一直跟着你。”
李沧海点了点头,转身对周昌道:“周大人,此案就交给你了。”
“大人放心,下官会竭尽全力办好此事。”周昌恭敬地道。
李沧海叹了口气,拍了拍袁朗的肩膀,认真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丝毫损伤。这么多人都希望你活着,你可莫要辜负了大家的心意。”
袁朗呆呆的看着李沧海,眼眶之中忽然流出两行泪水,对着李沧海便跪了下去,泣泪道:“大人教诲,袁朗铭记于心。谢大人开恩!”
“久闻袁家‘风鉴’相术,我也很想见识见识。希望你能够重新拾起信心,将‘风鉴’相术再次名扬天下。”李沧海笑道。
袁朗抬起头,看了看李沧海,犹豫不决地道:“这些年我虽一心报仇,但对于家传之术并未疏忽。草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既擅长此术,大可不必顾忌,有话但说无妨。”李沧海说道。
袁朗犹豫了片刻,道:“大人此番出行,凶险万分,很有可能会有性命之忧,甚至可能会连累身边之人啊!”
李沧海对命相之说,向来不甚在意,他淡然一笑道:“人生在世,有些凶险未必是坏事。便如你,惟有经历一些磨难,方能蜕变。”
说完之后,李沧海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光,眯着眼睛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该上路了。”
此时,吕季同已经收拾好了行礼,牵着几匹马来到了祠堂。
“大人,您这是要去何处?”周昌忙上前问道。
“本官还有要事需办,这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