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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门,生意很是红火。
李家当家李城被打折了腿,本来已经是个废人了,做个酒馆的掌柜还是没问题的,开始时不懂得打算盘,又没有做生意的经验,还亏了点钱,但后来也熟练精明起来了。他妻子兼做厨子与跑堂,老母看家,从不到酒馆里去,儿子年轻力壮,本当帮忙才是,却整日不沾家,后来让他父亲出了笔银子,又托了便宜妹夫的关系,得了个轻省又有些油水的差事。这家人虽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货色,但时间长了,李城又会做人,竟让他混得似模似样的。最近半年,因李家小酒馆挣了些钱,李家人又开始放债,对象就是那些手头紧的军户,若有人还不上钱的,又惧怕李家身后的那位百户,便悄悄儿想法子从扣押的走私品里头偷渡些财物出来变卖。李家见这是个难得的财路,从中做了点文章,一来二去的,越发富裕了。东莞千户所撤换军户时,他家既没有精兵,又无正军名额,本该被撤走才是,却无人提起。倒是听说纳了他家女儿的那位百户大人有望高升,说不定便带得他们家去大城镇里享福呢。
明鸾与宫氏将各自打听到的消息搌给章寂时,章敞当即便冷笑了:“他家脸皮也太厚了,好好的勋贵人家子弟,即便落魄了,也不该辱及祖宗颜面,李城居然做起了生意,还好意思沾沾自喜?!”
章寂瞥了他一眼:“做生意又怎的?他家的爵位早就降了,即便曾经是勋贵人家子弟,如今也不能再把这个挂在嘴边了。若他是正正经经做营生,便是行商也没什么不可见人的。你与其笑话他开了酒馆′还不如说他知法犯法、一错再错呢!”
章敞忽然记起自己岳家就是行商的,而妻子陈氏就站在边上,不由得悄悄看了她一眼。陈氏脸上淡淡的,仿佛没察觉什么。他顿时又觉得有了底气,笑道:“父亲说得是,李城当日就是因为偷藏财物,才被打折了腿,又失了正军身份,如今日子才过得好些,便又重蹈覆辙,真不知他在想什么。”
宫氏也道:“可不是么?他家也好意思呢,好好的嫡女,竟送去与人做妾,若换了我是他,早羞得一头撞死了,哪里还有脸面去仗女儿夫主的势?!”
明鸾问章寂:“祖父,听说给他家做靠山的那个百户可能要扁升,真会带着他们家一起走吗?”
“这怎么可能?”章寂冷笑,“你想想当年万千户走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那还是个千户呢,也就只能带走几个亲兵,若属下有哪个用得顺手的,就得特地提前报上去。李城算什么?开个小酒馆,连正经军职也无,谁会特地把他一家带上?你瞧着吧,等他家靠山高升,女儿也跟着走了,多的是人来抢李家这块肥肉呢!”
李家现在有点钱了,因为有个百户做靠山,别人才不敢对他们做什么,等那百户走了,他们失了依靠,别人就少了许多顾忌,还真象是块肥肉呢。明鸾想了想,没有吭声,直到晚间才避了人问章寂:“我们一直都在担心李家遇到危机时会泄露太孙之事,现在李家虽然暂时得意了,但随时都会被别人吞掉,到时候有可能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东西,那我们该怎么办?”
章寂微微一笑:“不必着急。即便他们真这么做了,我们也是鞭长莫及,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况且李家人也不是笨蛋,人家要夺他家的财,摆明了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泄露了太孙的事,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况且太孙已经离了这里,即便有人从李家那里知悉秘事,追踪而来,我们也大可死不承认,只说李家是胡编的,你说到时候那些人是信他还是信我们?”
明鸾想想也是,现在章家的危机多了,也不差这一个,可以事先做些准备工作,以备万一有需要时跑路,但李家远在东莞,实在超出章家的能力范围,悄悄伸手过去,万一惊动了当地的卫所和官府,还有可能打草惊蛇,还是不必多事了吧。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进入了九月。德庆的白天仍旧艳阳高照,但晚上已经颇有凉意了。章寂、陈氏与文虎先后都不慎感染上了风寒,家里人忙忙为他们请医抓药。明鸾见他们吃的药方子,当中有几味药在九市镇上的药店买价钱很贵,但在德庆城里的药铺买就便宜多了,便寻空进城去抓药。
临出发前,陈氏特地给了她一个小包袱,让她顺路捎给江千户家的紫兰,说是重阳节的礼。
进城后,她第一时间抓好了药,又循例去探望了马贵与崔柏泉,便转去江千户家。紫兰正好得闲,欢喜地迎了她进家门。
紫兰年纪应该有将近三十岁了,瞧着也不过是二十五六的模样,容长脸,肤色白,只是两颊微微有几点雀斑,但柳眉凤眸,樱桃小口,俨然是位美人。她见明鸾时是一副家常打扮,月白色的夹袄,藏蓝色的裙子,青莲色的比甲,俱是纯色的绢布衣裳,全身上下一丝绣花也无,一头黑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插着几根镶了碧玉的银簪子,十分素雅。
明鸾看见她这副打扮,想起她从前到自家做客时,虽比眼下略华丽些,但穿戴服色也是以素雅色调为主的,连绣花也少,实在不象是个得宠的妾,反而更象是个年青寡妇呢。不过这话明鸾可不敢说出口,只是笑吟吟地给紫兰见了礼:“兰姑姑好,您好久没到我们家去了,母亲正想您呢。重阳节快到了,我有事进城,母亲便让我给您捎了节礼过来。”
紫兰笑道:“姑奶奶太客气了,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又命人上茶上点心,接过小包袱,也不打开来看,只是问明鸾陈氏的近况,听说陈氏感染了风寒,她立时严肃起来:“近日气候不佳,城里感染时疫的人也不少,姑奶奶的身子自打那年南下途中染病,便一直不大好,你可得好生照顾她。明儿我请一位医术好的大夫过去瞧她,也看看老爷子与小哥儿,省得有什么疏忽的地方,耽误了病情。”
明鸾大喜,忙谢过了:“兰姑姑想得真周到。说实话,镇上那位大夫,我还真不大信得过他。”
紫兰微笑着摆摆手,又问了几句话,便说起:“我这两日正有意要去你家一趟呢,可巧你就来了。千户大人刚刚从安南捎了家信回来,一切平安,你二伯父也平安,还立了几个小功劳。等他日后回来,少不得还要再步步高升的。”
明鸾咧嘴笑了:“那就借您吉言了。其实,二伯父能平安回来,就比什么都重要。”
紫兰笑笑,犹豫了一下,才说:“只是有一件事……大人在信里提起,有些为难。我本是打算寻小马掌柜的,只是大人却说这话不该出自他口中,因此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鸾姑娘,不知能不能请你给姑奶奶捎个话,问问她的意思?若是妥当,请她出面向小马掌柜提及,倒比我们开口便宜多了。”
明鸾有些奇怪:“是什么事呀?怎么你们反而不方便跟马贵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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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军粮
紫兰要说的事其实很简单。征安南的大军粮食有些不足了正要想法子采买补办呢,因领军的大将是京城来的,对两广情形不熟,囡此便把这个任务分派下去了,各地都有,德庆因为离广西近,也领了一份,还是很大一份。然而此时,夏粮已经送上去了,秋粮还不曾收得,军队那边却是等不得的,若此时有人愿意献粮,就等于为朝廷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江千户有意让茂升元出个头,只是碍于他本身是征安南的将领之一,又与茂升元东家有交情,需得略避避嫌。
明鸾听了大感奇怪:“大军既然是出征安南去的,自然是就近从广西采买粮食,那里气候温暖,今年又没听说有什么天灾人祸,按理说粮食储备应该很是充足,怎么军队还会缺粮呢?居然要跑到广东来采买?!”
紫兰叹了口气:“这里头……其实有些不好让外人知道的事,本来我也不该知道的,只是千户大人写了家书回来,有意让我给茂升元递个话,自然也就跟我说了些内幕。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先前领兵那位大将军受了伤,又战事失利,早已被送回京城领罪去了,新来的这一位大将军,听说是国舅爷,很有来头,也颇有本事,一来就打了个胜仗,将安南叛臣手下的士兵灭了数百人,称得上是难得的大胜了。”
明鸾面露古怪之色:灭了几百个敌军,也算是难得的大胜?光是德庆一地,支援安南大军的士兵就有六百号人了。不过想想国爵爷可不正是冯家人吗?那家人一向不是好东西,得了点小成绩就当成大事一样四处嚷嚷,也不算奇怪。
紫兰继续道:“这位大将军有后台,又打了胜仗,自然傲气些,不知怎的,就得罪了靖江王。本来朝廷大军出征安南,以为能速战速决的,去的又是不愁没粮的地方,因此就没备下多少军粮,不想战事生变,胶着了几个月,如今虽说打了胜仗,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结的,军粮自然告急。冯将军有意在广西本地采办,兴许是管账的人支银子略慢了些,引起了民愤,靖江王拿住他的错处,拒绝为他提供粮食。本来……只要那冯将军略和软些,又或是请朝廷做主,事情也就解决了,可冯将军是个傲气的人,不愿服软,才有了往广东调粮的命令。只是这么一来,买粮的银钱肯定是不足的,谁家卖粮给他,必要吃大亏。”
明鸾看了她一眼,她只是微微一笑,低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明鸾若是冲动些,也许当场就要跳起来了:明知要吃大亏,为什么还要让茂升元出头?但她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江达生与陈家关系一向很好,连屈就到德庆这样的小地方做千户他都愿意,又怎会让陈家白白吃亏?他这个提议必定有深意在。
明鸾低头细细一想,便问:“不知那位冯将军想从广东买粮食,是要买多少?又能给多少钱?”
紫兰淡淡地道:“听说他让人拨了三万两银子下来,要买二十万石白米。”
明鸾倒吸一口冷气:“如今外头白米的价钱是一两银子两石米,三万两只够买六万石的,他要买二十万石,那卖他的人可亏到姥姥家去了!”够狠的,怪不得会引起民愤呢,听紫兰的口风,大概那个姓冯的在广西买粮时连银子都不给呢,谁会卖给他?!
这是一笔注定要大亏大损的生意,江千户不可能无缘无故示意茂升元去掺一脚,除非……
明鸾稍稍凑近了紫兰,略压低了声音:“茂升元只需要卖一部分就行了吧?卖一个不能叫人小看的数量,却不必全额包下。”
“那是自然。我记得茂升元也有做粮行的生意,想必库中并不缺粮。”
明鸾弯了弯嘴角:“若真的解了朝廷大军的燃眉之急,算不算是大功一件?”
紫兰笑了,柔声道:“好姑娘,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一定能想到。千户大人虽不曾明说,但也暗示过,若能想出个名头,为大军送一批粮食去,朝廷必然会记住茂升元这份情的。
别的不说,陈家这几年不大顺利,若能解了这个困局,族中几位爷也有望再次出仕。银钱上亏了,日后再挣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明鸾心里却有些不同的看法,只是不好对紫兰说。想了想,她便道:“我年纪小,不懂这些,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好是坏,不过还是要多谢千户大人的提点。待我回去与母亲商量一番,再问问马掌柜的意思,必会给您一个答复。”
紫兰只是帮着传话的,听了也不在意,又说了几句闲话,便拿了个乌木包银边的小匣子出来,道:“快过节了,多谢你母亲给我送的礼,我这里也有几样应节的东西,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一会儿你离开时就随手带上。这匣子里是我新打的几样银首饰,不值什么银子,你拿去玩儿吧。”说着便把匣子塞进了明鸾手中。
明鸾打开一看,见里头是一排四支银簪,俱是精致的菊花式样,花芯处分别镶了碧玉、琥珀、珊瑚与珍珠四种珠宝,简单又不失精巧,虽不算贵重,却也是难得之物,忙道:“这怎么能行呢?您还是收回去吧。”便要将匣子还给紫兰。
紫兰笑着合上盖子,将匣子推回去,道:“这能值得几个钱?原是中等人家的女儿日常戴的东西你家如今不比从前,你们姐妹也称得上是千金小姐了,戴几根银簪子又如何?快收起来。你如今也大了,小时候扎两个辫子也没什么,但往后该打扮的时候就得打扮好。”
明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道:“母亲也常这样说我呢,她也给了我一些首饰,我偶尔会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