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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愿在这里多说什么,只是拉了沈氏一把:“大嫂,船要开了,快走吧。”
沈昭容依依不舍地看着她们消失在船舱后,没有留意到她身后的柳玦 一脸的怅然若失。
送走了柳家人与章家人,沈昭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她掂了掂袖中那几样物事,犹豫了好一会儿,便取了银角子和半吊钱出来,转身往知州衙门去了。
她既得了柳玦 那封信,自然要送到知州面前去,好让他不再对父亲动刑。所幸柳同知一家已经走了,否则她也没那胆子扯起这张虎皮。
然而,信是送过去了,知州却不为所动。柳同知临行前一再交待他要尽快把案子了结,又怎会转个身又示意他将案子拖延下来?想来不过是柳家那个不争气的侄儿自作主张。知州近日也曾听闻柳家侄儿痴恋沈家女儿的八卦传闻,压根儿就没把柳放在眼里,让人将沈昭容打发出去,就继续让官差对沈儒平动刑。
沈儒平哪里受得住一再刑求?没多久就撑不住了,说出了事实真相。宫氏那天确实是去过沈家,只是大闹一通后,与杜氏纠缠间撞到了桌角,当即头破血流晕过去了,因为伤势过重,很快就咽了气。他们一家担心会惹来官非,便趁着外头正下大雨,悄悄儿将宫氏的尸首藏了起来。
藏尸的地方是哪里?原来沈家的小院位于村尾处,院后有一处小竹林,竹林的另一头是村里另一户人家的后院,早已荒废多时。那家主人是夫妻两个儿子在城里做工,女儿也嫁到了别处,夫妻俩就把用不着的屋子锁起来,搬到前院去住了,极少去后院。沈家人清楚这一点,就把宫氏的尸首运到那家人的后院去,借着雨势挖了个深坑埋了,又将一应痕迹都收拾干净。官差们就算疑心再重也,只搜查了沈家的小院内外左四更进一步搜查了小竹林,却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胆大包天,将尸首藏在别人家里。
沈儒平虽然招供了,但还是留了个心眼,只说是自己夫妻做的,女儿因为那日身体不适,早早睡下了,因此对此事一无所知。他虽不知道柳同知一家已经离开了,但也知道柳玦 对自家女儿一片痴心,不能白费了这个依仗。只要说出实话他就不是杀人犯,顶多只是个藏罪名,一旦柳玦 与女儿婚事定下,任凭柳同知再不甘愿也不会坐视姻亲被关在牢里的,到时候他顶多吃点苦头,判上几年监牢,也就出来了,若是柳同知识趣,说不定连这点苦头都不用吃。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女儿身上不能有污点,否则婚事不成,再多的算计都是空的。然而他这番苦心,当事人沈昭容却体会不到。她听说父亲招认了,心中大恨,只怨父亲为何这般软弱,竟熬不住刑罚。只要再捱几日,衙门封笔,他就不必再受这苦楚了,年后很快就到立春,就算他被定了杀人之罪,也不会被处死。过后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才到秋天,只要姑母沈氏说服了姑父章敬来救人,还有什么可怕的?他为何就没忍住呢?!
她看着知州衙门的官差纷纷出动,前往布村挖掘宫氏的尸首,心中纠结得不行,犹豫了一会儿,跺跺脚,还是跟着去了。
杜氏留在家中,对丈夫女儿今日所经历的事一无所知,她正烦恼着小姑子母子二人的事。这几日,李沈氏与李云飞就住在沈家,不是嫌饭菜不够好,床铺不够舒服,就是问杜氏与沈昭几时兑现承诺,那李云飞还不老实,暗地里对沈昭容动手动脚的,让杜氏母女深恶痛绝。若不是担心家里没人,李家母子会将值钱的东西偷了去,杜氏就陪女儿去码头了。此时家中没有别人,她只能一再忍受李家母子的唠叨。
但杜氏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忍了半日,再也忍不住了。想想柳家人都走了,柳玦 已经与自家交换了婚书,就算李家母子到外头乱嚷嚷,他也不可能听见。况且李家母子本来就是偷偷过来的,见不得光,大不了告上卫所,让人把他们送回东莞去就得了。
这么想着,当李沈氏再次念叨起他们曾经许诺要给予的好处时,沈氏就拉下脸来,反驳回去,还说:“你想告就尽管告去,横竖你们手上又没有证据,柳大人一家今早已经起程离开了,除非你们有法子追上去说我们容儿的闲话,否则我怕你何来?”
李沈氏一愣,怒道:“弟妹,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天是那天,今日是今日。”杜氏冷哼,“若是你们安安分分的,看在亲戚面上,一碗饭我还是供得起的,只是你们不该一再相逼!别以为我们母女俩没了男人撑腰就是好欺负的,逼得急了,我们上卫所里说话!你们不经官面就私自潜逃至此,可是逃亡之罪,到时候大可问一问卫所里的将军们,可会轻饶了你们?!”
李沈氏眼中露出惊惧之色,不禁后退了一步,脸上刷白。但李云飞年少气盛,却没那么容易被唬住,反而还啐了杜氏一口:“你敢威胁我们?好,咱们就走着瞧!当日你们私自收留太孙,还将他窝藏了这么多年,虽说如今人已经死了,但几年下来见过太孙的人可不少,若我告上官府,官差们用心一查,你们还能瞒住什么?我倒要瞧瞧,现在的皇帝知道了这个事儿,还会不会饶了你们的狗命!”说着就要往外闯。
杜氏脸都白了,李沈氏慌忙拉住儿子:“你要去哪里?别冲动,事情捅出来,咱们也得不了好啊!”
“母亲在说什么话?你儿子告发了惊天大秘,自然是个大功劳。你别怕,咱们家又不曾参与进去,能吃什么亏?”李云飞得意地瞥了杜氏一眼,“等着瞧吧,到时候别说是什么柳家杨家,谁都救不了他们,看他们还得意什么!”又要往外闯。
杜氏手忙脚乱地去拦,低声下气地赔着笑脸:“好外甥,方才是舅母胡说,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李云飞不但不肯应,反而还得意洋洋:“你现在倒怕了?昨儿我不过想摸摸表妹的手,那时候你是怎么说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就想吃了,怎样?”
杜氏脸色一变,神情僵直,见李云飞还要继续往门外走,忙再次去拦,可惜怎么拦也拦不住,甚至还被他推倒在地。眼看着阻止不了李云飞的脚步,她看了看墙角处的柴刀,把心一横,拿起刀便往他身后劈李云飞哪里想到弱弱的舅母居然有这个胆子?压根儿就没提防,背后中了一刀,顿时倒地,不醒人事。李沈氏惊呆了,扑到儿子身上又哭又喊,见他没有回应,身上的血象涌泉一般直往外冒,几乎昏死过去,看向杜氏的目光简直恨不得活吞了她:“你这贱人!你会不得好死的!”便扑过去要与她拼命。
杜氏吓了一跳,手中柴刀一挥,大量的血便从李沈氏胸前喷出,后者双眼圆瞪,很快便软倒在地,再也没有动静了。
杜氏这才发现自己连杀了两人,顿时惊慌失措起来,但想到这件事不能被人发现,而藏尸之事她又不是头一回干了,忙深呼吸几下,沉住气,便慌慌张张地施行起来。
就在她好不容易掩人耳目地将两具尸首背到那家邻居的后院处,开始挖坑时,前院传来了动静,她躲避不及,正正与屋主人和几名官差对了个照面,只觉得眼前一黑,天都要塌了。
第五十九章 错过
明鸾的小年夜是草草度过的。
虽然马掌柜叔侄二人安排了丰盛的饭菜,又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与花炮哄小堂弟文虎玩耍,但明鸾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总是不停地想着后日就要坐船回德庆的事。
马掌柜察觉到了,心中暗叹,示意马贵与几个伙计继续陪文虎玩耍,自己则走到明鸾身边坐下,轻声道:“鸾姑娘就放心吧,家里一切都会安好的。虎哥儿就在我家里住下,我那婆娘几十年没有生养,对别人家的孩子早就看得眼热了,听说虎哥儿要小住几日,欢喜得不行,亲自跑进跑出地布置屋子,还亲手给他缝了过年的新衣裳。虎哥儿会得到最好的照料的,你只管放心回去,过了年,就劝说老爷子他们尽快搬出来吧。至于姑爷······”他顿了顿,“至于章爷,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想来也不会比章二爷晚吧?到时候他们兄弟俩一起到广州,也有个照应,不用担心他会孤单。”
明鸾冲他笑了笑:“多谢您了。马叔,我是不是总是给您添麻烦?”
马掌柜忙笑着摆手道:“哪儿能啊?鸾姑娘是个懂事的孩子,这点小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怎能算是麻烦?再说,托鸾姑娘的福,这几年茂升元多赚了不少银子,比从前更兴旺了。我回吉安老家报账时,谁不夸我两句?若不是鸾姑娘先后替我们牵线做成了蜡染绸与水果药材的买卖,我哪里有这样的体面?”
明鸾忙道:“这怎会是我的功劳?我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事情能办成,还要靠你们。而且外祖父一家这些年对我们照顾得够多了,我也干不了别的事,能让陈家得些好处,我心里也好受些。”
马掌柜摇头道:“鸾姑娘,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东家是一心想要让姑奶奶和你少吃点苦的,可没打算让你还他的情。”
“我知道啊,但我做晚辈的,也想要为长辈尽点心意不是?”明鸾笑说,“您就别再纠结这个了,反正在我看来,陈家吃的亏要比得的好处多得多。只盼着将来我们家处境有所好转,也能让外祖父轻松一点。”
马掌柜笑笑,想到陈氏已经与章敞和离了,日后陈家除了照应这位外孙女儿,也许不会再对章家倾力相助,本来就可以轻松一些。只是这话却不好在身为章家女儿的明鸾面前说,他便扯开了话题:“你后日出发,行李都收拾好了么?此番回去,想要将家里人都带过来,怕要费不少心思,打点的银子也缺不得。你身上的银子这些天已经用得差不多了,我让我老婆在你的行李里放了些银票和金豆子,你拿着预备到时候要用。”
明鸾吃了一惊:“不用了,家里还有钱呢,这几年的积蓄还有一些。”
“广州是大城,比不得德庆小地方,在这里长住花费可不小。”马掌柜劝她,“有银子还是留在身边比较妥当。我们商号一年到头都在赚钱,那点银子多卖些货也就出来了,算得了什么?你只管拿去,要是觉得为难,尽管交给姑奶奶就好。”
明鸾本来还想要回绝,但一听他说交给陈氏,心下一顿,便道了谢,算是收下了。陈氏已经与章敞和离,身边还真没什么银钱,把银子交给她,她多半会用在章家身上,但手头好歹宽松些,总比一文不名强。
马掌柜又说:“若是还不够用,只管向分号的王伙计支取。我已经交待老松头,他会跟王伙计打招呼的。”
明鸾只得再三谢过了,却不认为真有需要向茂升元德庆分号借钱的时候。
就这样,她在二十五那天,带着马掌柜给的银钱与他老婆收拾的行李,穿上男装,拉着老松头夫妻两人坐上了前往德庆的船。
船驶出广州码头的时候,因珠江冬季水位低,在江面通过的船只却有很多,一度出现了堵塞现象,等了好一会儿,才顺利转入了航道。
明鸾打扮成一个瘦削少年的模样,倚在船栏边,远远瞧着几艘官船驶过来,船上还有许多官兵在守护。她见了那些官兵有些心虚,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官船,生怕叫人看出端倪来,并没留意到那艘官船上挂着一对“柳”字灯笼,而后面跟着的两艘船,则不见半个官兵的踪影。
柳章两家到了广州码头,柳同知又与章家人依依惜别了一番,“临国公府”派来的那几位等得心急,见他还要再嗦,索性拉长脸开口说要赶着进城投宿,免得晚上无处安身了。柳同知无法,只得再次与章寂道别,便送他们离开了。
柳璋远远瞧着章家人远去,脸色分外黯然。连日来分坐两条船,他压根儿就没机会与玉翟见面,下船后倒有机会见了,可她又不理人。今日一别,此生还有再见那日么?
章家人进了城,也不嗦,便直往茂升元总号去了。到了地方,罗吉派了个随从进店里叫马掌柜,后者出来时,看着陈氏,脸色都变了,跺脚道:“姑奶奶怎么要来也不说一声?鸾姑娘个把时辰前才坐的船回德庆!”
章寂与陈氏齐齐变色,陈氏忙问:“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叫她安心在广州过年的么?她回去做什么?虎哥儿呢?”
“虎哥儿在我家住着呢,鸾姑娘是知道了您和章三爷的事,心里着急,又因调令的事办好了,她急着要将你们接出来,因此才赶着坐船回去的。”马掌柜道,“姑奶奶放心,我老马办事,还没糊涂,鸾姑娘虽然回去了,但有老松头夫妻俩陪着呢,不会出事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陈氏欲言又止,无措地回头看看章寂。章寂沉声道:“外头说话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