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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投置闲散,他也就老实了,还为浙江挣回一片清明,岂不是两全其美?这样的章敬对燕王来说,也更有用处,而后者对于安份的功臣向来是很优容的。
这个建议其实掺杂了朱翰之的私心,但对燕王而言,也确实利大于弊,因此当后者得知皇帝兄弟二人的对话内容后,也没有提出异议,更未动用自己在朝中的亲信与宫中的耳目动摇皇帝的决心。于是两日后,皇帝便下令,命安国侯章敬出掌浙江都司,任浙江都指挥使,并且特许他带家眷上任。同时,他也对即将赴任辽东总兵的章启加授正三品安远将军,赐征虏前将军印,让章启这总兵名份更加稳固了。
圣旨令下,朝臣议论纷纷。当中就有知道内情的老臣向皇帝试探,忽然加恩于章家,会不会是有人说了些什么?是安国侯夫人吗?也有听说过朱翰之来历的勋贵知道他曾进宫与皇帝详谈,质疑是不是他干涉朝政。
对于这类质疑,朱文至断然否认了旨意与沈氏有关,也说怀安侯进宫只是为了家事,于朝政无涉。他自认在沈柳两家的官司上做了错误的判断,忽略了国丈一家的感情,怀安侯是来提醒他的。怀安侯一向避着朝政,皇帝让大家不要再怀疑他,以免有损他与宗室之间的感情,云云。
质疑的人对此半信半疑,倒是李家对朱翰之添了几分好感,只觉得满京城宗室皇亲,个个都知道他家受了委屈,却只有他一人跳出来告诉皇帝,实在难得,也就不再追问了,只剩下那几个老臣仍旧怀疑沈氏出于私心,说服皇帝加恩其夫。
不过,无论朝臣们如何猜想皇帝加恩章家的原因,在有心人看来,章家原本只有长子章敬一枝独秀,远胜于其他兄弟,即使其四弟章启接掌辽东总兵之职,也始终不如其长兄出挑,但皇帝圣旨一下,情况似乎就不同了。章敬章启虽然同是正三品,但章敬从总兵迁一方指挥使,章启却正式挂印出掌辽东,有些此消彼长的意味,再加上章家次子章放也在兵部最新的一轮任命中被授予广东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的官职,破格升至正四品,同样引人注目。传闻中章敬与其他兄弟有些不睦,此番圣旨一下,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等众人猜出章敬心里是什么滋味,皇帝又再次下旨,这回却是给李家嫡长孙李玖的。他赏了李玖一个忠显校尉的六品虚衔,算是对李家的补偿,但在旨意中,却又同时将李家隐瞒多时的李玖与章元凤的婚事公之于众,并且让他们孝满后成亲,祝福他们琴瑟和弦。
旨意一下,李家真是万般滋味在心头。嫡长孙得了赏赐,固然是好事,但这赏的内容却有些不大对头。他们虽是武将勋贵出身,又以从龙之功新得了爵位,但传承到最近两代,已经改走科举仕途了,李玖更是早就考得了举人功名,打算明年参加恩科,搏一个进士回来。以他这等身份,皇帝要赏,也该是同品级的承务郎,或者是儒林郎,偏偏皇帝赏的却是忠显校尉,一个武职,那他还要不要参加科考?即便参加了,日后与儒生文臣们相处起来,岂不尴尬?
不过皇帝赏下这个虚衔的原因,他们倒是能明白几分——安国侯就是武将,他的女儿自然该嫁给同样有武职背景的人,若是文武通婚,未免太显眼了些。
可是,若是因为安国侯府大姑娘,皇帝才下了这个旨意,李家人的心里同样不舒服。他们已经生出了退婚的心思,只等着要寻个适当的时间向章家、向燕王开口了,可圣旨一下,他们就只能被逼着打消了念头。无论如何,现在的皇帝还是朱文至,他的话就是圣旨。可这么一来,章元凤对他们来说就从看好的媳妇人选变成一个被皇命所迫不得已娶进门的女子了。
这一线之差,就注定了他们对章元凤的观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于李玖本人一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便立时生出疑心:“这莫非是安国侯夫人知道我们家想退婚后捣的鬼?!她这是要存心断我的前程么?!”事实上,他更怀疑这份旨意代表的是章元凤本人的意愿。
他父亲武陵伯世子李增倒是想得明白:“好了,圣旨已下,再多猜测都无用了。就这样吧,不过是个虚衔,伱明年照旧去科考,若是不放心,就求皇上再下一份特旨。如今伱是他大舅子,他不会回绝的。”
李玖抿了抿嘴,没再说话,他母亲涂氏忧心忡忡地道:“还未过门,就懂得以皇命压夫家,这样的女孩儿如何做得我们家的媳妇?从前我竟是看错了她!要不……我们向皇上陈情吧?两家有这样的仇怨在……”
李增打断了妻子的话:“万万不可!有仇的是李家与沈家,章大姑娘只是沈家外孙女,若伱以此为由坚决退婚,那瑶儿怎么办?当今圣上……也是沈家的外孙啊!”
涂氏与李玖脸色都有些苍白,李瑶入宫为后,这是燕王的意思,也是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如果因为他们的一点私心,导致立后之事生出波折,直接就会影响到李增的亲妹妹燕王妃日后的地位。两害相权,他们也只能忍了。
涂氏哽咽着安慰长子:“不要紧的,章家大姑娘我们也算熟悉,她虽有个不好的母亲,行事又不若从前那般天真烂漫,但至少她一心要保这门亲事,对伱是一往情深……”
李玖咬牙:“若她果真如此,倒也罢了,圣意难违,娶便娶了。怕就怕她受了她母亲的坏影响,进门后会扰得全家不得安宁。想来她那母亲,当年在今中不也是有名的贤惠人么……”
第五十三章 嘱咐
李家为圣意而烦躁不安之际,章家正在为圣旨欢欣鼓舞。 皇帝既然在旨意中点明了章李两家的婚约,李家就不能退婚了。
元凤喜极而泣,旋即又开始担忧李家人会不会因此而不悦,毕竟圣旨带了点以势压人的意思,文龙便安慰她:“李家人先前恼了,不过是因母亲与沈家之事迁怒罢了,并不是不喜欢妹妹。他们从前对你本就看中,即便会因圣意有那么一丝不悦,无不会视圣旨于无物。只要你将来见了他们,放下身段,好生讨他们欢喜,那丝不悦自然也就消散无踪了。”元凤闻言转忧为喜。
袁氏也在旁高高兴兴地劝慰元凤,心里却猜想,这大概就是燕王想出来的法子了吧?既能保住章李两家的婚约,又不会将火引到自己身上,李家人要怨,也会怨下旨的皇帝,倒是不愁他们会因为家中出了另一个皇后而背离燕王一系了。
章敬倒是静坐不语,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个孩子只顾着高兴,一时没留意到他,袁氏却很快发现了,来到他身边轻声问:“侯爷,您在想什么?”
章敬闷声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皇上今日好生古怪。”
“古怪?”袁氏不解,“怎么个古怪法?皇上既然看重夫人这个姨母,若知道了大姑娘与李家之间有婚约,自然会替大姑娘撑腰的,咱们大姑娘,可是夫人的亲生女儿。”
“那究竟是谁把这桩婚约告诉他的呢?”章敬道,“为了以防万一,他身边侍候的人,燕王夫妇是精心挑过的,绝不会让多嘴多舌的人到他跟前。这婚约连胡四海都不曾听说过,又是谁这般多嘴?”
袁氏笑道:“且不论是谁,皇上看来并不曾起疑心,便是知道了也不打紧。说来我们两家迟早要成姻亲的。皇上到时候自然会知道,如今不过是提前几个月罢了。”
章敬抬起头:“不只是这样,今儿散朝后,皇上召我入宫说话。问起沈氏的病情,我回答说,她病得不轻,上回只是强撑着进宫,又不想皇上担心,才故意说大话称自己已经有所好转罢了,其实回到家后病情就恶化了。恐怕难以再次进宫——若是在从前,他必然会十分着急担忧,马上命太医随我回家为沈我看诊,可他今日……居然只是笑笑,还说沈氏只是太过担忧娘家人了,只要她想通了,病情自然也就好转了,完全没提到诊治医药的话。难道不古怪么?”
果然古怪。袁氏也有些茫然不解:“莫非是皇上误会夫人只是在装病,为的是要他答应纳沈家姑娘进宫?”
章敬与她对望两眼,都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哪里知道。这是朱翰之进的谗言生效了,皇帝根本就认为沈氏的病情确实已经大为好转,章敬之所以说她病重,不过是要拦着妻子进宫与皇帝见面,进一步提出更荒唐的请求罢了。皇帝自以为体恤姨父的苦楚,也让自己避免了无法拒绝的麻烦,却反而让章敬无所适从了。
袁氏苦思片刻,又道:“算了,侯爷,皇上既然这么说了。咱们只管听着就好。难得皇上不再过问夫人的身体,可见也不打算再召她进宫了,指不定也对夫人的一再强求觉得厌烦了呢,这不是好事么?只可惜您马上就要出京赴任,就怕您离开后,夫人又要重施故伎。*/。//*到时候可就没人能拦着她了!”
“说起这个,还有一件更古怪的事。”章敬道,“皇上让我带着沈氏赴任,说是体恤我们一家相隔两地多年,不忍叫我们再次夫妻分离,还让我带夫人到杭州看看西湖,多散散心,让她把心放宽些,等他大婚了,再进京喝一杯喜酒。”他看向袁氏:“皇上此言……难不成真是烦了沈氏?”
袁氏听得又惊又喜,迅速看了文龙元凤一眼,见他们兄妹二人仍在说话,并未留意自己这边,忙小声对章敬说:“侯爷,要是夫人跟着出京,不就更方便了么?”
章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却并未因此而放松:“燕王也暗示过,可皇上也这么说,倒让我犹豫了——他莫非是在试探我?”
袁氏笑道:“侯爷过虑了,以皇上的性情,还做不到这一点。他大概只是不希望在大婚之前再生波折吧?若是夫人这三个月不在京中,沈家父女又能做什么呢?他们如今早已成了过街的老鼠,连旧日与沈翰林相交莫逆之人,也视他们如瘟疫,避之唯恐不及。皇上虽然在官司上帮了他们一把,却也没再做别的。只要夫人不在,他们就无计可施了。待十月夫人回京,大婚在即,谅他们也不敢胡来。大婚一过,您再把夫人接回杭州去,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章敬神色渐渐放松下来:“你说得有理,就这么办!”看了看一双儿女的方向:“两个孩子是留在京中好呢,还是带着一起去?我想……不如就等到他们母亲身体不好时,再接他们过去得了。这样一来,既不会耽误文龙的功课,也能避免他们坏事,而且还能让他们替我在老人面前尽孝,顺道帮着管管家。他们也大了,正该历练历练,试着独当一面。”
“侯爷英明。”袁氏柔柔地笑着,“妾身还有一个想法,既然您要出京了,不如去南乡侯府探望一下老太爷吧?再者,二老爷与四老爷也高升了,不日就要离京,您身为长兄,也该祝贺一声才是。况且您这一走,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总要跟老太爷打声招呼的。”
“你说得对。”章敬挺直了腰身,“正该让人知道我对老父还是很孝顺的,与兄弟们也十分亲近,省得我一走,京中就传起荒唐的流言,有损我的清名。”
章敬更担心自己的名声,但南乡侯府中,章寂、章放与章启父子三人说起他这项任命,反而是对他自身安全的担心更多些。
章寂有些懊恼:“我原想着,给他寻个离京城不远不近的地方待着,做一任都指挥使。好歹把这几年先混过去了再说,不想皇上最终给他定的是浙江——那里可是冯老贼的地盘,还不知会有什么危险呢,若他此去有个万一。岂不是我这老父害了他?”
章放不以为然地道:“父亲多虑了,大哥在辽东那地界对着凶神恶煞的蒙古人,也没吃过大亏,几个冯家的残存爪牙算什么?当初冯家全盛之时,都不曾伤得大哥分毫,难不成如今他家覆灭了,反而能害了大哥不成?父亲只管放心就是。”
章启则安慰老父:“大哥并非在浙江单打独斗。皇上已经派了好几名新任官员去浙江上任,正好与大哥相互扶持。况且大哥又带着辽东时调教出来的亲兵,个个武艺不凡,自当能护得他周全。饶是那些残余的冯家爪牙再猖狂,面对大哥这样的猛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再说,如今冯家已一败涂地,新君继位数月。局势也稳固下来了。他们不想着如何洗脱罪孽,保全身家性命,还要作乱。难不成是嫌命太长?”
章寂的忧心略减轻了些,又问:“我方才听你说起新近调任浙江的官员名单,似乎听见了卞大人的名字?”
章放笑说:“可不正是他?说起来他有些委屈了,他在广州任上也颇有建树,只是以稳固后方为主,声名有些不显,此番进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