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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皆是剧毒矿物质结晶而成,人的肉体根本无法承受。会昌六年四月,唐武宗终于因服“仙丹”而驾崩,终年才三十三岁。武宗皇帝的死亡,以及灭佛的“三武一宗”的另外三个皇帝死亡,皆被某些释教信徒称为“报应”,似乎是得罪了佛祖什么的才到地狱报到。其实,这些鬼话完全是“不厚道”的诅咒谩骂。佛教大慈大悲的金身,都在这些市井话语中露出其剥蚀的华丽庄严。
纷乱之余,又是居于禁中统领禁卫军的宦官们为抢拥戴之功,矫诏迎立宪宗第十三子光王李忱“皇太叔”为帝,是为唐宣宗。
唐宣宗即位时,时年已经三十七岁。此人“外晦而内朗,严重寡言”,小时候在皇族中有大傻子之称。文宗、武宗兄弟在十六宅王爷府第宴饮时,常常故意逗他说话,以惹大家欢笑,虽然“光叔”、“光叔”一口一口地叫,实际上是拿这位光王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尤其是唐武宗,有事没事就踹这位“光叔”一脚、搧他一耳光或遣宦者逗这位王爷玩耍找乐。
“光叔”当了皇上,顿露“狰狞”面目,他先仗杀道士赵归真等数人,又下诏恢复天下佛寺。为报父皇宪宗被杀之仇,宣宗又派人毒死了郭太后。经历了宪宗、敬宗、文宗、武宗、宣宗六朝的老妇人,竟不得善终。
一朝天子一朝臣,唐宣宪又大肆起用“牛党”,把李德裕一贬再贬,东都、湖洲、崖州,最终把这位会昌功臣贬死在“天涯海角”。
刚贬潮洲时,李德裕还作《谪岭南道中作》一诗:
岭水争分路转迷,桄榔椰叶暗蛮溪。
愁冲毒雾逢蛇草,畏落沙虫避燕泥。
五月畲田收火米,三更津吏报潮鸡。
不堪肠断思乡处,红槿花中越鸟啼。
此诗情景交融,思乡深切,但仍强作宽解。很快,严贬诏令又下,老宰相不得不举家上路,被押往崖州安置。惨伤之余,李德裕作《登崖州城作》一诗,绝望之意,表露无遗:
独上高楼望帝京,鸟飞犹是半年程。
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绕郡城。
青山果留人在此。李德裕不久后就病死在这地老天荒之地,其年幼二子也因水土不服相继病死。定泽潞、却回纥的一代名臣,下场竟如此淒凉不堪,着实让人感慨不已,所谓“功成北阙,骨在南溟”,悲夫!
唐宣宗李忱虽然刚忍冷酷,为政却很清明。在他在位的十三年间,不仅善于纳谏,知人善任,抑制宦官,而且因张议潮来归之机,一举收复沙州(甘肃敦煌)、瓜州(今甘肃安西)、伊州(今新疆哈密)、西州(今新疆吐鲁番)等数州,重新获得了河西走廊的控制权,号称“大中之治”,唐宣宗本人也赢得了“小太宗”的美誉。
但是,唐宣宗时代的统治“小昭而大聋,官欺而民敝,智撅而愚危,含怨不能言,而蹶兴不可制。”(王夫之)所以,唐帝国的这段瞬间辉煌恰似迴光反照,很快就走到了弥留欲死的尽头。
我花开后百花杀――黄巢之乱
法门寺,因为佛指舍利和秘色瓷的出土,在如今的中国非常出名。其实,远在在唐朝,它已是赫赫有名的皇家寺庙。北魏时,已有史籍明文记载官方正式在当地开塔礼瞻佛祖舍利;隋朝仁寿年间,也有过类似的祭拜活动;唐朝建立后,这一供有真身舍利的寺庙定名为“法门寺”(原名阿育王寺或“成实道场”)。
贞观五年(公元631年),唐太宗诏命岐州刺史第三次开塔瞻拜;唐高宗显庆五年(公元660年),唐廷大具仪仗,奉迎佛骨于洛阳朝拜;武则天长安四年(公元704年),“周朝”又在女皇的老面首和尚怀义所主持修建的巨大侈宏的明堂中供奉过舍利;而后,唐肃宗、唐德宗都把佛骨迎入皇宫瞻拜祈福,相对而言,这两次动静都不太大;唐宪宗时,皇帝不顾韩愈的极谏,以万乘之尊亲自步行至安福门迎佛骨舍利。但是,宪宗不仅没有行好运,一年后即被宦官所弑;唐懿宗咸通十年(公元873年)春,皇帝又下敕派使臣到法门寺迎佛骨,群臣纷纷上谏,并有人提到宪宗迎佛骨后不久即遇弑的不祥。唐懿宗讲:“朕生得见之,死亦无恨。”还真让他说对了,四个多月后,这位乌鸦嘴的皇帝也病死,时年才四十一岁;转年,唐僖宗乾符元年阴历正月十五,唐廷以皇帝名义封闭法门寺地宫。从元魏二年(公元494年)到乾符元年(公元874年)这近四百年中,佛骨舍利共被“瞻拜”过十次,奇怪的是,不仅各个王朝未能改变它们更相交替的命运,一心拜佛的皇帝们不是遭遇多事之秋,就是死亡得更加迅速。特别倒霉的要属唐僖宗,他继位时才十二岁,也就看了佛骨一眼,竟也成为唐王朝最昏淫的君主。而且,导致唐朝最终灭亡的“黄巢之乱”也暴发在他的统治时期,虽然僖宗死后又有昭宗、哀帝,但真正亡唐的正是唐僖宗。
法门寺佛骨被封闭后,地面宝塔在明朝时损毁。万历皇帝信佛,又下诏建立起一座高达三十七米的精丽砖塔。清朝顺治年间,因地震,砖塔开始倾斜。一直到1939年,才有人捐资修茸此塔。1981年,砖塔再次崩塌。1987年4月,当地政府因折掉危斜的剩余塔身,意外发现了塔下的地宫。
经历了一千一百一十三年的密封,唐僖宗时期封存的宝物终于再现天日。在两千多件文物中,有四枚佛骨舍利、御用金银茶具、秘色瓷、金花锡杖、以及盛装舍利的“宝函”――皆是罕见的稀世珍物。这一考古发现,当时轰动了整个世界。
令人遐思连翩的是,法门寺佛骨出土两年多,国内也有大变故发生,至今让人记忆犹新。1994年11月和2003年3月,舍利被泰国两次迎奉,不到两年,即有东南亚海啸之灾,二十余万人葬身鱼腹……冥冥之中,佛指舍利出现后所带来的种种结局,真让人沉思不已。
少年帝王手中的老大帝国――唐僖宗的荒嬉与时政的糜烂
公元873年秋,唐懿宗病入膏荒。掌握禁卫军的两个头目宦官刘行深和韩文约为了获取“拥立”之功,潜迎时年仅十二岁的唐懿宗第五子普王李俨(后改为李儇)为皇太子,同时,杀掉其余五个王子,只留下李俨的六弟吉王李保和七弟寿王李杰,估计是看这两人当时年纪小,其母微贱出身又早死,没有什么危胁。可见,随着年代推移,宦官们的心机越来越深,在贪求拥立之功的同时,他们还“深谋远虑”,不再扶立年长的王子为帝,以免这些人立定之后又再杀掉自己。少帝年幼,易于控制,又可自小就向他灌输“公公是翼护元忠”的理念,这样一来,就使宦官被杀的风险降至最低。很快,唐懿宗就“崩”了,皇太子李俨继统,是为唐僖宗。僖宗少年为帝,第一件事是追尊其母王氏为皇太后,第二件事就是封二位拥立自己的宦官为公爵。
唐懿宗不听臣下劝谏,非要迎佛骨,不仅自己很快病死,五个儿子也被宦官一起干掉,由此,真见不出这舍利有何祝福保佑的作用。
唐僖宗少年天子,自幼无贤德师傅教养,知书学算外加性启蒙全赖一个名叫田令孜的宦官。田令孜是蜀人,原姓陈,咸通年间认一个姓田的宦官为义父,故改姓田。此人“颇知书,有谋略”,是个“知识分子”太监。小人如果有才,那就是坏上加坏。当然,如果身为普王的李俨当不上皇帝,田令孜只不过是宫中一个小马坊使。李俨当了皇帝,马上委任这位心腹太监为中尉,掌握禁军大权。“中尉”一词不同于现在的官衘,在唐朝即“禁卫军司令”,是内廷大太监所独有的官号。
唐僖宗对田令孜一万个放心,“政事一委(田)令孜”,并呼其为“阿父”。这位没老二的“皇干爹”自然是气焰熏天,招权纳贿,自己与几个心腹任意授官,空白委任状有的是,谁献宝多谁的官儿就大,根本不和唐僖宗打招呼。每次与僖宗相见,田大公公皆自备两大盘果品鲜货“与上(僖宗)相对饮啗,从容良久而退”,爷俩儿默契,话也不多,只是鬼鬼老友一样你看我我看你相对大嚼,没有任何君臣上下尊卑之分。
当然,除官赏爵赐田令孜一个人说了算,让小皇帝在“生活”上高兴也是大公公主要工作之一。少年皇帝大手大脚,赏赐宫廷乐师、杂技师、伶人,每次都是万两金银以上,皇宫内府很快就见底。田令孜就劝僖宗以征税为名巧取豪夺商人及市民手中的宝货,“有陈诉者,付京兆仗杀之”。皇帝、官府,比强盗还厉害,不仅是明抢,对方稍有不愿意还要人命。“宰相以下,钳口莫敢言。”
唐僖宗继位之时,宦官专权、官府腐败,“自懿宗以来,奢侈日甚,用兵不息,赋敛愈急。关东连年水旱,州县不以实闻,上下相蒙,百姓流殍,无所控诉,相聚为盗,所在蜂起。州县兵少,加以承平日久,人不习战,一与盗遇,官军多败”,完全是隋朝末年的翻版。
僖宗乾符元年年底,濮州人王仙艺就在长垣(今河南长垣)聚众起兵。由于当时盗贼众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已是常态,唐廷上下皆没怎么在意。但是,没过数月,曹州冤句人黄巢率数千人也起兵响应王仙芝。这两位贩私盐的老朋友,终于联手敲响了唐王朝的丧钟。
当时,唐廷对于王仙芝、黄巢这样的“盗贼”并没留意,最大的关注点和注意力都集中在入侵蜀地的南诏方面。
唐朝初年,在今天云南洱海一带分散着六个较大的部落,称为“六诏”。最南面的“蒙舍诏”在唐廷支持下相继吞并其它五诏,统一了洱海地区。唐玄宗时,为了依靠南诏军力牵制吐蕃,诏封南诏酋长皮罗阁为云南王。唐玄宗后期,羽冀渐丰的南诏王阁逻凤(皮罗阁之子)依惯例谒见唐朝地方官张虔阳。这位刺史竟然调戏土王的漂亮老婆。一怒之下,阁逻凤杀掉张虔阳,攻取姚州及诸夷州三十二城。当然,事后又害怕,土王又哀求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给自己机会“改过”。鲜于仲通不许,欲血洗南诏。唐廷上下震怒,下令征讨,南诏就与昔日的敌手吐蕃联兵,在天宝十年大败唐军八万于洱海。天宝十三年,南诏又大败唐军七万多。不久,“安史之乱”爆发,唐廷无暇南顾,阁逻凤乘机占有了整个云南地区。公元779年(代宗大历十四年),阁罗凤的孙子异牟寻与吐蕃合兵二十多万,直入西川,准备夺取成都。德宗继位后,唐军大将李晟统兵南下,大败南、吐联军。公元794年(德宗贞元十年),吐蕃又臣附唐朝,双方“和好”。和唐朝好了,自然要和吐蕃翻脸,南诏王忽然发兵,在神川(今云南中甸)大败吐蕃,杀死、俘虏吐蕃十来万人。到了公元829年(文宗太和三年),南诏权臣王嵯巅杀掉异牟寻的孙子后又起兵叛唐,并攻陷成都外城,掠获数万士女、工匠及金银财宝而去。但不久又“谢罪称臣”,双方仍维持表面的友好关系。公元859年(唐宣宗大中十三年),南诏王世隆继位。这位南蛮的名字正犯唐太宗、唐玄宗(李世民、李隆基)两位皇帝的名讳,唐朝就未予册封承认。南诏王世隆大怒,反正天高皇帝远,索性就自称皇帝,国号为“大礼”。接着,安南(今越南)土著又引南诏兵攻陷交趾(今河内),开始与唐朝正式开始新一轮战争。唐廷任高骈为安南都护,一年之内,即收复安南郡邑,把南诏赶回旧地。僖宗乾符元年年底(公元874年),南诏又入寇西川,陷黎州,攻雅州,并打到新津,蜀地士民大恐。唐廷便又起任时为天平节度使高骈去西川击南诏。
这位高骈,其祖父高崇文大名鼎鼎,乃是宪宗朝平定西川刘群的大功臣,当时得封南平王。其父高承明,也是唐朝禁卫军高级将领。都说“三世为将不祥”,但这高家三代为将,至此还未见蹉跌。高骈“幼而朗拔,好为文,多与仁厚者游”。青年时代曾率万余禁兵击走党项羌人,并在抵御吐蕃时屡屡建功。安南之战,高骈指挥得当,所向克捷,迁检校工部尚书。成都告急,朝廷又派他为成都尹。高骈“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对曾是自己手下败将的南诏兵一点也不在意,大大咧咧先派人开成都门。南诏兵将正攻雅州,听说高骈来,吓得马上解围遁逃。
入据成都后,高骈立派五千步骑追击南诏兵,边追边杀,边杀边追,一直追到大渡河,在南诏入蜀的各处战略重地皆筑城派兵守戍,“自此(南诏)蛮不复入寇”。二十多年后,南诏政权才为其宰臣汉人郑买嗣推翻,南诏灭亡。
高骈善用兵,却好“妖术”,笃信左道旁门。每次追击南诏兵,他都在大半夜召集将士,烧焚纸人纸马,高抛小豆,嘴里念念有词:“蜀兵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