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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简扼地说出经过,最后说道,“李师叔目下功夫全失,在下非去求见梁药王不可。”
这话一出,五老都面露难色,淳于靖却哈哈一笑,说道:“梁药王就住在离此城二十余里的‘千卉谷’中,淳于靖这就亲自领你前往!”
钱二愁叫道:“帮主……”底下竟说不出话,其余四老都是面色大变,一言不发。裴淳虽然觉得奇怪,却测不透内情。
淳于靖向五老抱拳说道:“裴少侠叫得出李大侠的‘天机指’,身份已明,这等大事淳于靖自是该当亲往。帮中之事还须五位长老主持,目下不宜耽误,因此有烦赵长老禀告三位老师祖一声。”
他态度一如平常,口气极是坚决。五老欠身应了,淳于靖一撩长衫,和裴淳缓步出去,五位长老一路送出来,群丐见到五老手势,便都肃静无声,许多都流露出悲愤之色,淳于靖所过之处,两旁乞丐纷纷跪倒相送。
走出大门,已有两匹骏马备妥待用,一旁尚有三名乞丐牵马等候,跛丐也在其中。淳于靖和裴淳上了马,挥手道:“你们不用跟随了!”
跛丐抗声说道:“五位长老严谕,责成弟子们须得随侍……”另两个则跪倒地上,垂首不动。
淳于靖秀长的眉毛轻轻一皱,说道:“他们怎生责成汝等?”
跛丐欠身应道:“属下等若是无法随侍帮主,便不要活着回去!”
裴淳“啊”一声,说道:“帮主就带着这几位大哥吧!”
淳于靖微笑道:“少侠之言自当遵奉!”当下向他们点点头,向前驰去。
出得东门,淳于靖扬鞭指着远处一座青山,说道:“千卉谷便在前面山中,敝帮得过梁药王的大恩,无以为报。因此在山中找到那处地方,遍植千药,以备万一之用。这次听得飞天夜叉博勒扰犯消息,敝帮便派人请梁药王移居此谷,总算是稍稍尽了一点心意……”
谈说之间,渐渐驰近青山,淳于靖又道:“千卉谷的路径敝帮中只有本人及五位长老识得,因此敝帮中纵然出了不肖之徒,也无法泄露机密!”
裴淳想不通这等事何须这般机密,甚难答腔,这时正好走到另一条大道交叉之处,路边茅亭中忽然纵出一人,拦住去路。此人落地现身,原来是紫燕杨岚。
她圆睁杏眼,喝道:“小奸贼下马送死!”只听蹄声响处,三骑冲了上前,却是跛丐等三人。
跛丐飘身下马,拱手道:“小丐已命人把姑娘的宝马送回……”
杨岚瞧也不瞧他一眼,说道:“多谢啦!若不是有这匹宝马,那就不会在这儿碰上小奸贼了!”
跛丐说道:“敝帮帮主正偕裴少侠去办一件事,姑娘想必还未见过敝帮帮主!”
紫燕杨岚目光移到淳于靖身上,心中微微一怔,暗想:“好漂亮的叫化头儿!”但她神色间仍然冷淡如故。
裴淳见到紫燕杨岚出现,立即感到头痛心惊,哪敢下马。淳于靖帮主说道:“叶九汝等退下!”
跛丐等三人奉令后退,却不退远,就在帮主及裴淳二人旁边站定。
淳于帮主说道:“杨姑娘,这位裴淳乃是中原二老赵大侠的得意弟子,以往的误会……”
杨岚秀眉一皱,抢着说道:“我不管他的师父是谁,我亲耳听见他管叫南奸商公直做大哥,这就够啦。喂!小奸贼,你到底下马不下马?”
跛丐叶九见她对淳于帮主视如无睹,心中大怒,飘身落地。紫燕杨岚解下背上的铁琵琶,叫道:“你先上也可以,待我一一打发了你们,瞧瞧小奸贼那时还能躲在谁的背后!”
淳于帮主虽是豁达大度,但见她不可理喻,心想只有让她碰个钉子才行。当下不加阻止,只道:“不许伤了杨姑娘!”
跛丐叶九应一声“是”,纵上前去,双足还未落地,杨岚喝声“打”,铁琵琶横扫腰肋。
跛丐叶九身边翥地飞出一道黑影,击在琵琶之上,“当”的一声响处,叶九已借势用劲,横移数尺。那道黑影原来是叶九腰间盘着的九节钢鞭,此时有如毒蛇出洞,抖得笔直,疾取对方中盘。杨岚用琵琶一封,又是“当”的一声大响,双方不分高下。
两人再度交手,数招之后,跛丐叶九便感不支。原来跛丐叶九功力虽是比杨岚略见深厚,但杨岚一则琵琶招数极是奥妙,可补功力之不是。二则她招招重手法,挨上一下,便得肉裂骨碎。而那跛丐叶九却奉命不准伤她,杀手一招都使不出来。
这等情形连裴淳也瞧得出来,无意中又见到另外两名乞丐都流露出焦急痛苦的神情,不禁暗暗想道:“师父命我到江湖历练,可不是叫我遇事便躲在人家背后……”,当下即跳落地上,大声道:“姑娘住手,在下来啦!”
紫燕杨岚刷地跃出圈子,跛丐叶九已出了一身冷汗,向裴淳抱拳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杨岚冷冷道:“你奉命不得伤我,所以无法施展杀手,我赢了你也不光采。”跛丐叶九听了这话,心中羞辱之感全消,当下退开一旁。
杨岚指住裴淳喝道:“快取出兵器!”
裴淳摇摇头,说道:“在下也不能伤了你!”
杨岚怒道:“你这是自寻死路,怪不得姑娘手辣!”
裴淳心想:“你口口声声要我下马送死,现在又说什么不能怪你手辣!”但他只微微一笑,没有说出口。
杨岚铁琵琶挟着劲厉风声,疾砸头颅。裴淳迅速闪开两步,杨岚玉腕劲挥,改直砸为横扫,琵琶落下一半,呼一声横袭敌腰,这一招变化极是高明毒辣,裴淳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跃退数步,但此法难逃毒针之厄,一是硬封琵琶,但裴淳手无寸铁,如何封架得住?
淳于帮主也不禁微微变色,说时迟,那时快,铁琵琶已堪堪击中裴淳腰身,忽见他双腿一弯,身形矮了两尺,砰的一声,那琵琶扫中他肩头。
裴淳身形震开老远,可是杨岚的铁琵琶已经被他夺过,挟在腋下。
原来裴淳以前挨过打,知道她的功力还不能伤得自己,所以早就想好,必要时挨上一下。
及至杨岚使出这一招,霎时间他已想出两三种应付手法,可是每一种破法都足以制她死命,绝用不得,只好蹲低身子挨她一下,这次他存心挨打,因此借势卸力,挨得不重,一瞧有机可乘,便顺手夺下她兵器。
紫燕杨岚一身武功完全蕴萃在琵琶上,此时不觉手足无措。
淳于靖一看裴淳神色,便知他决不肯自动交还武器,生怕因此更结下不可解的怨仇,便道:“裴少侠这一招极是奇怪,纵是当今一流高手,只怕也难免失手,你们之间只是一点误会,何不趁奉还兵器之便,当面解释明白?”
这话亦硬亦软,杨岚听了既不觉面子上挂不住,又得暗暗害怕裴淳不肯交还兵器,这时只好听他解释。
裴淳走上去双手奉上铁琵琶,说道:“在下不但不是商公直……商大哥的一党,相反的却是他的对头。”
杨岚收回兵器,心中大定,冷笑道:“既是对头,怎的又唤他大哥,世上有这道理么?”
裴淳无可奈何叹口气,道:“在下总是无法改口……啊,对了,郭兄中的毒解了没有?”
杨岚狐疑地凝住他,心想:“这厮不知是真的忠厚抑是假装?”口中冷冷道:“解了又怎样?未解又怎样?”
裴淳说道:“那可耽误不得,若是毒性未解,在下有解药在此。”伸手入怀中一摸,不禁一怔,又道:“在下忘了取回那瓶解药。”
杨岚冷冷一哂,那边跛丐叶九大声道:“少侠那瓶解药已经用完了!”
裴淳搔搔头,说道:“那就只好用辟毒珠了。”
淳于帮主说道:“裴少侠之言有理,救人要紧,敝帮上下百余人中毒,全靠裴少侠送解药打救。郭兄若是尚未解毒,裴少侠的辟毒珠必定有效。”
杨岚沉吟道:“帮主既是这么说,我不能不信他有此本事,但他这个人却信不过,那南奸商公直跟他一样,相貌十分忠厚,但谁要是相信南奸的话,谁就倒霉。”
淳于靖暗想现下再续赴千卉谷,须防踪迹泄露。再者裴淳的辟毒珠乃是希世之宝,不能落在杨岚手中,于是微笑说道:“杨姑娘不妨邀裴少侠同往施救,本人愿意相陪。”
跛丐叶九等三人本来不愿赴千卉谷,闻言大喜,个个出言怂恿。
于是一行六人又回到溧阳城,杨岚把郭隐农安置在一家镖局的后院静室中,镖局中人见是丐帮帮主莅临,都十分恭敬接待。
郭隐农面色发黑,僵卧榻上,双目紧闭,宛如已经身死,鼻孔中只有微弱气息出入。裴淳取出辟毒珠纳入他的口中,过了许久,毫无动静。原来这辟毒珠须得血气运行,加以内功之力才迫得出体内之毒,郭隐农僵卧如死,不能催运血气,是以无法解得。
这期间跛丐叶九曾经入室向淳于靖低声报告一番话,淳于靖神色毫无变化,继续观看裴淳进行施救。裴淳这时慌了手脚,说道:“此珠神效无比,郭兄若是知觉未失,以他一身功夫,自可迫出毒力。”
杨岚冷笑连声,淳于靖说道:“杨姑娘不须心焦,目下敝帮又有九十六人中毒,这九十六人若是救得活,郭兄自然也无妨碍。”
裴淳惊道:“莫非博勒又来侵犯?”
淳于靖说道:“他没有出现过,那九十六人刚才无端端昏迷不醒,口吐白沫,面上现出焦黄色,四肢其软如绵,这九十六人都是未曾中过毒的。”
杨岚理会得淳于靖话中之意是说若是找来能够解毒的人,便也请此人来解救郭隐农,于是便不再冷笑。
跛丐叶九忽又进来,禀道:“博勒刻下在百余里外露面。”
淳于靖面色大变,又是焦急又是忧愁。杨岚说道:“原来帮主想擒住博勒,迫取解药,这百余里路也算不了什么,我的胭脂宝马日行千里,不须多久便可追上!”
裴淳道:“是啊,帮主记得把辟毒珠带去。”
淳于靖忧容如故,缓缓道:“飞天夜叉博勒的毒功不去说他,他的武功虽然不能列入一流高手之列,但已是二流名家好手中有数人物。本来纵是侥幸羸得一招半式,却决计不能把他活擒回来。”
裴、杨二人齐齐一怔,道:“这话甚是!”
淳于靖又道:“我先前接到敝帮多人中毒之事,便决定不顾一切务必活捉博勒,谁知他早有准备,远远避开。想是他也晓得敝帮实力尽聚于此,所以远避。”
跛丐叶久说道:“博勒带来的那位姑娘还在城中原处。”
杨岚眼睛一瞪,叫道:“好极了,咱们把她抓来,若是终究救不活中毒之人,就把她杀了。”
淳于靖摇头道:“这位姑娘乃是汉人,自小被博勒带走收养。她一身皆毒,若是把她捉住,不消多久便将死去。”他随即把博勒要用云秋心向药王梁康较量之事说出。
杨岚恍然大悟,说道:“这就怪不得他敢把那姑娘留下了!啊,他此举竟是要迫你们去把梁药王请出来,那时候梁药王决计不能替她解毒。”
裴淳说道:“事到如今,不如当真把药王请出来。”
淳于靖摇头道:“敞帮宁可被敌人消灭,也不能请梁药王。再说他决不肯出手救人,求他也是徒然!”
裴淳好生讶异,心想:“刚刚我们正是去见梁药王,现下却说得如此决绝,实在令人难解。”
杨岚道:“帮主不去我去,只求帮主指示路途。”
淳于靖凛然道:“杨姑娘即使用刀子架在本人颈上,也不能如愿。”
他乃是一帮之主,地位甚高,既是说出这话,自是当真。裴淳暗想云秋心或者有法子解救,当下说道:“在下去想想办法,行不行一会就晓得啦!”
于是取回辟毒珠,奔出街上,不一会便到了那条巷子内,跃高数丈,伸手搭住墙顶,先行探头瞧看。只见云秋心坐在窗边老地方,生像从那一天直到现在都不曾移动过。
裴淳瞧清楚没有别人,便飘身入内。
云秋心瞧见他,面上泛起欢喜之容,说道:“哎,你终于来啦……”
裴淳见她欢喜,心中也很高兴,还未开口,只见她面上欢喜之容已敛,不觉一怔。
云秋心幽幽叹道:“你还是不来的好!”
裴淳茫然道:“我真不懂……”
云秋心说道:“你不懂……最好,在这世上……懂得越多……烦恼越多……”
裴淳颔首道:“这话极是。”
云秋心好像提起兴趣,睁大双眼,问道:“你也懂得……烦恼忧愁?”她这一次说话比上一次流畅得多,不过还是不能一气呵成。
裴淳笑道:“我从不烦恼忧愁,不过佛经上处处教人消除烦恼,连喜、怒、哀、乐也通通不要。”
云秋心道:“啊,你也懂得佛经,真是失敬得很。”她口气之中,显然认为佛经极是深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