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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淳大感迷惑,问道:“然则这十大高手的同门,或后辈,都一直坐视不理么?”
淳于帮主叹口气,说道:“就算是同门长幼,也未必就没有嫉妒之情,暗算觊夺之心!”
裴淳听了这话,不觉一怔,暗想:“这帮主大哥自从朴国舅走了之后,便时时流露出心事重重的神色,以他这等豁达大度之人,尚且掩藏不住,可知这心事定必沉重无比。现下又说出这等话,似是有感而发。”
淳于靖又道:“闲话休提,且说那三贤七子当时相继失踪,二十余年以来,绝无音讯,分明已经死亡。这十大高手都是赴艳罗刹薛惊鸿之约,一去就杳无音讯,据外间的猜测传说有二:一是十大高手先后赴约失踪之时,每位高手都有同门之人或好友在场,眼见薛惊鸿武功高强无比,皆知无法报复,是以都茹仇吞恨,不作复仇之想……”
裴淳惊道:“难道果真有这等事?”脑中泛起那日得见薛三姑之时,她那一手气贯鞭梢的内家劲气,果是功力深厚!
淳于帮主说道:“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与三贤七子有关之人,都接获警告,不敢图谋报复……”
裴淳听了这话,更加惊讶,问道:“警告之人是谁?”
淳于靖微微一笑,道:“便是中原二老!其实武林中尚称他们为‘中原双义’,以他们两老的声望本领,这项传说也能使世人相信!”
裴淳摇头道:“没有的事,家师和李二叔决不会做这等事……”
淳于靖道:“愚兄也晓得两老确实没有警告过任何人,但天下间识得两老的人,到底寥寥无几,自是无法教天下人都不信这个谰言!”
他叹口气,接着说道:“总之,愚兄深知贤弟此行不易成功,须得小心从事。现下你已知悉薛三姑的底细,应付之时便较为妥当些,愚兄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那便是关于我穷家帮……”
裴淳正伸长了耳朵,忽然听不到声音,抬目一瞧,只见淳于靖满面愁容,凝眸寻思。当即意味到必是穷家帮将有巨祸,正待探问,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话声,道:“裴淳!裴淳!快来救人……”
淳于靖道:“是杨岚姑娘的叫声,想是请你救她二师兄!别的话以后有机会再说,请贤弟记住我一句话,邢血手不是好人!”
说罢,不容裴淳多问,拉他出室,劈面碰上杨岚,但见她鬓乱钗横,身上那袭紫衣略有损破,神情极是狼狈,她一手抓住裴淳的臂膀,怒声叫道:“那两个郎中原来是奸人假扮的,二师哥快要被他们害死啦!”
裴淳点头道:“果然如此!”
杨岚瞪眼喝道:“什么!你早已知道了?”喝声中五指扣拿住他臂上三处穴道。但指力一发,感到宛如扣拿住一截钢铁似的,这才醒悟起裴淳不怕点穴,颓然松手,转身便走。
裴淳诧讶道:“杨姑娘,你不是找我救郭兄么?”
杨岚头也不回,道:“你肯救他?”
裴淳道:“在下自然要尽力,只不知郭兄刻下在什么处所?”
淳于靖接口道:“杨姑娘不可多疑,裴贤弟也是后来才知道是对头的阴谋。”
紫燕杨岚停步道:“既是帮主这么说,我便信了!我二师兄就在外面。”
裴淳急忙奔出去,只见厅中长板凳上卧着一人,面色紫黑,满身污泥,正是那神木秀士郭隐农。
裴淳伸出右掌,按在他胸口“紫宫穴”上,发出一股元阳之气注入他经穴之内,一面问道:“辟毒珠呢?”
杨岚道:“还在他口中……我若不是瞧出破绽,不但二师兄性命不保,连我也不易逃生……”
裴淳默默运功,那股元阳之气源源注人郭隐农体内,不一会工夫,郭隐农面口上紫黑之色消褪大半。
又过了一阵,郭隐农仍然瞑目不动,裴淳头顶上已冒出蒙蒙白气,一望而知真元损耗极巨。
那郭隐农其实早已恢复神智,而且晓得若是提气运功驱毒,借裴淳这一股元阳之气的助力,片刻间就可以驱尽体内毒性。但他故意装着昏迷未醒,好教裴淳损耗真力,同时对自己大有益处,等到他内力将竭之际,乘机暗运真力反震,必可害死裴淳。
淳于靖瞧出有点不对,潜心推究。杨岚以为郭隐农中毒过深,以致如此,急得团团直转,不住地唉声叹气。
裴淳口中微微发出喘息之声,穷家帮五老看不过眼,哼哈连声,其中李四恨长老忍不住喝道:“少侠须得留点气力,免得两败俱伤!”
淳于靖斗然间窥破郭隐农阴谋,心中大骇,冷冷道:“穷家帮素来以主持人间公道自命,若是发生了恩将仇报之事,本帮决计不顾一切,诸老意下如何?”
五老齐声道:“这个自然!”
郭隐农听了一惊,心想若是穷家帮高手们一齐出手,绝难逃生。正在寻思,裴淳突然缩手,此举连淳于靖也大感不解,杨岚已经开口问道:“我二师兄怎么啦?”
跛丐叶九怒从心起,大声道:“杨姑娘该当先问候裴少侠!”他挺身走上两步,已是准备交手。
哪知杨岚却道:“对,对,裴兄你觉得怎样了?”
裴淳应道:“我……我还好……”话声中已显出内力甚是衰竭,他从囊中取出药瓶,倒了一颗药丸出来,塞入郭隐农口中,又道:“郭兄服下此药,片刻工夫就可恢复如常。”他天性仁侠义气,这时一点也不曾考虑刭梁药王的解毒灵丹何等宝贵。
杨岚问道:“你几时取到解药的?”她还以为这是博勒的解药。
裴淳道:“好久啦,可惜昨日忘了使用!”
杨岚陡然泛起怒容,厉声道:“好,好……”
郭隐农眼睛一睁,接口问道:“什么事呀?”杨岚一瞧这解药如此灵验,分明是裴淳不愿早取出来。但觉他为人实是卑鄙阴毒无比,这等人须得设法除去,免得世上又出现一个南奸。
于是收敛起怒容,堆上笑意,笑道:“二师兄你回醒啦!快拜裴淳救命之恩。”
边说边向裴淳身边移去,拉住他的左手,郭隐农信以为真,迅快坐起,怒道:“我宁死也不谢他……”
孙三苦长老应声道:“这倒是裴少侠做得不对了,换作旁人决计不肯费这许多气力……”
话声未毕,只见寒光一闪向着裴淳背心要穴刺落,穷家帮众人无不骇一跳都要上前。
只听杨岚厉声喝道:“哪个敢动,我就刺死他……”她手中拿着一把晶莹短剑,剑尖对准裴淳背后要穴。此剑乃是南奸商公直防身利器,锋利无匹,能够斩金截玉。此时剑尖对准裴淳背心大穴,森森寒气传到肌肤,裴淳不觉打个冷颤。
杨岚又冷冷道:“这奸贼虽有闭穴及横练功夫,但也挡不住商公直的七宝诛心剑……”
她满面杀机,一望而知随时能下手刺死裴淳。
穷家帮上上下下十余人,都不禁泛起极为紧张的神情,裴淳有气无力地道:“杨姑娘,在下……”
杨岚喝道:“闭嘴,你故意装出内力将竭的样子想骗我么?哼,不行……”
淳于靖最先恢复冷静,面色一沉,传令道:“全帮弟子速速包围此厅四周,短兵器在前,长兵器在后。神弩队布防屋顶,命令一下,纵有本帮之人也不须顾得!”他说一句,便有人传一句,一个个接着传出去,指顾之间,步声杂沓如潮涌到。
声威极是赫盛,从厅门望去,只见刀光剑影,塞住去路,屋顶上也簌簌作响,分明许多人已上了屋。
神木秀士郭隐农跃到紫燕杨岚身边,仰天大笑道:“淳于帮主此举敢是对付我师兄妹两人?”
淳于靖道:“不错,本座若中不亲见加害裴贤弟之人血溅此地,决不干休!”口气极是坚决有力,面色严峻,也是一望而知说得出做得到。
赵一悲长老说道:“两位不可鲁莽行事,须知一个人的生死微不足道,但若误杀正义之士,必一生抱愧含疚,永难自安!”
杨岚怒道:“这厮奸诈不在商公直之下,等闲绝瞧不破!”
淳于靖接口道:“姑娘若能证明,本座誓必亲手取他性命!”
杨岚一怔,道:“这话可是当真?”
淳于靖凛然道:“淳于靖一生言出必践,姑娘大可放心!”
郭隐农眼见他威仪慑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心中突然泛起愧怍之情,连忙移开眼光。
但眼光落在师妹面上之时,只见她怔怔地瞧住淳于靖,眉目之间流露出倾慕之色,斗然间升起强烈的妒恨,心想:“这淳于靖是她第二个倾慕之人,也须除去才行。”
淳于靖又道:“姑娘请说!”
郭隐农心中一动,忖道:我如此这般,不但可以除去裴淳,还可博得师妹敬佩爱慕……
当即出掌迅快向杨岚持剑之手拍去,口中大喝道:“师妹快走,为兄与你断后……”
他此举猝出不意,连淳于靖这等胸襟修养之士,也大吃一惊,面色大变。
只听“啪”的一响,杨岚持剑之手被郭隐农拍中,裴淳哼一声,向前扑倒,后背朝天,人人皆见后背涌出鲜血,染湿了外衣。
穷家帮五老纷纷取出兵刃,其余十多个好手,更是喝叱连声,凶猛冲上。淳于靖大喝道:
“都退下去!”穷家帮诸人闻言,齐齐止步,厅中一片死寂。
紫燕杨岚面色惨白,郭隐农左手持笠,右手拿着乌木棍,挡在她身前,满面凶气。
淳于靖指一指地上的裴淳,跛丐叶九和另一个八袋高手一齐抢上,迅即把裴淳抱起退开。
淳于靖缓缓道:“裴贤弟既是被害,本座践诺前言,誓必教两位溅血此地。但动手之时,岂能让裴贤弟遗体再遭践踏……”这几句话说得情深义重,虎目之中隐隐现出泪光。
杨岚面色更加惨白,呐呐道:“你……你当真这等信他爱他?”
淳于靖朗声道:“裴贤弟为人光明磊落,心性仁厚,行事以德报怨,多少次毫不迟疑地舍身为人,这等仁侠之士,举世无匹。教本帮焉能不敬爱信任于他?
但你们,哼!气量狭窄,睚眦必报,又恩将仇报,手段恶毒无比。我告诉你们,生死本不足论,但可惜裴贤弟不是堂堂正正地死在当世名家高手剑下,而是死在卑鄙小人手中。当真是遗恨千古之事,本座将以你们人头哭奠于裴贤弟坟上……”
这一番话,只骂得郭、杨二人无法驳斥,尤其是淳于靖义正辞严,悲愤满面,那郭隐农被他气势所慑,竟不敢开腔狡辩。
淳于靖一击掌,登时有个年轻乞丐双手捧住一把大刀奔到。淳于靖一手提起,刀背上九枚钢环发出响亮的金铁交鸣声。即此便可想见,淳于靖使动这柄九环大刀之时,威势何等赫赫!
郭隐农见他亮出兵器,杀机又起,回转头低声道:“为兄一旦动手,师妹即速趁机冲出!”杨岚苍白的面上,没有一点表示。郭隐农不暇多说,举步向前逼去。
淳于靖喝道:“本帮虽是人多势众,但汝能若不妄行逃走,本座给你们一个公平拼斗的机会!”
郭隐农冷笑道:“不必假惺惺了,我若是杀死了你,你保得住帮众不会一拥而上?来,来,闲话少说!”
赵一悲长老道:“帮主何须对这等无义小人多说!”
淳于靖捧刀叹息一声,说道:“赵长老平生最是持重,力行忠恕之道,今日居然以这等口气说话,可见得裴贤弟实是一代仁侠之士,才能使赵长老大失常态,唉!”
郭隐农斗笠虚虚一推,劲风拂拂扑去,接着黑影一闪,那根乌木棍从斗笠底下疾吐出去,招数仅是奇诡阴毒!
淳于靖喝一声“好棍法”,向左方错开一步,九环大刀挟着一阵龙吟虎啸之声,迅即斜劈,“当”的一声,刀棍相触,郭隐农禁不住退了两步。淳于靖健腕一翻,刀势平推出去。
这一刀变化,细腻精巧,便是内家剑法,最多也不过如是。
郭隐农吃一惊,左手斗笠运聚内力提起封去。“镗”的一声,大刀刺在斗笠之上,郭隐农又震退了半步。
穷家帮之人尽皆晓得郭隐农的斗笠与乌木棍不是凡物,是以见帮主大刀劈刺也毁不了他的棍、笠,毫不惊异。
郭隐农两招都落了下风,羞怒交集,厉声长啸中扑攻上去。忽听杨岚尖声叫道:“不要打啦……”郭隐农不禁一怔,刷地跃回。淳于靖也压住不发,瞧她何事大叫。
紫燕杨岚取下背上铁琵琶,轻轻一抖,紫色布囊褪落。穷家帮众人都运功戒备,五长老心想:“这丫头原是要与郭隐农联手一拼,但此地却容不得你撒野!”
她左手还捏着那口七宝诛心剑,这时环视众人一眼,面色忽然变得更加惨白,蓦地扔掉铁琵琶,发出极响亮的声音。这一手可使得穷家帮上下尽皆不明其故?
郭隐农讶道:“师妹你怎么啦?”
紫燕杨岚泛起一丝苦笑,说道:“裴淳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