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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刻已失去夺剑的机会,裴淳猛然想起这一点,怒恨得几乎不会躲避。
他横跃数尺,顺势还击了一掌,喝道:“姑娘且慢动手,在下回答你的问话就是。”
杨岚不理不睬的连攻四五招,迫得裴淳手忙脚乱,险险挨上一剑,正在危急之际,杨岚斗然退开,冷笑道:“你还敢瞧不起女人么?哼!今日的英雄宴何等赫盛?但还不是被一个女人搅得七零八落!”
裴淳不能否认她这话,无言可答,杨岚又道:“若不是辛姐姐要收你做奴仆,我刚才非取你性命不可,你的回答快点说出,我可不耐烦久等。”
她示威似的扬一扬宝剑,裴淳心想若是当真拼命的话,你还没有杀死我的本事,不过这个想法可不敢说出,生怕又惹恼了她,动起手来,终究吃亏,要知裴淳天性仁厚,若不是有深仇大恨之人,实难使出拼命的毒辣手法,何况对方又是个女子,更加下不了毒手。
他缓缓道:“在下愿意为云姑娘做种种令她欢喜之事,但目下似乎还谈不到很爱或是不爱的话。”
这话确是出自真心,他根本不晓得怎样才是很爱一个女人。
杨岚面上毫无表情,窥测不出她心中有何想法,她大声道:“那么你对薛飞光呢?”
裴淳毫不迟疑,答道:“也是一样。”
杨岚道:“那么……”
她本是继续发问之意,可是只说了那么这两个字,便突然改变了心意,说道:“好吧,我已知道那一日云秋心若是死在我手底,你和朴日升两人到底谁伤心的答案了。”
裴淳微微一笑,心想这等事还是不要当真试验的好,当下说道:“辛姑娘现下在什么地方?”
杨岚道:“我不知道,反正不在此地。”
裴淳道:“她把穷家帮的人怎样处置?”
杨岚道:“通通都放走,朴日升的手下也一样办理,不过双方的高手都被她留下,只要这些人通通服从她的命令,天下便没有能够抗拒她的人了。”
裴淳惊道:“我淳于大哥、穷家帮五老,和普奇兄他们也被她留下了?”
杨岚道:“这个我可就不大清楚。”
她注意到裴淳不断地投注在她手中的宝剑,便笑道:“你打算抢回此剑是不是?”
裴淳不惯说谎,只好点点头,她道:“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裴淳讶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岚道:“我问你为什么不动手抢?”
裴淳道:“姑娘并非凡庸之辈,在下自知不易成功。”
杨岚道:“但你总得试一试啊!”
裴淳振起雄心,大声应道:“好吧,姑娘小心了!”纵身跃去,伸手疾抓。
他一伸手就拿住了她的脉门,轻而易举的夺回七宝诛心剑当即放手退开,错愕地瞧着她,道:“姑娘竟是有意相让,在下实是不解。”
杨岚道:“你迟早都是辛姐姐的奴仆,我放不放你都是一样。”
话虽如此,却等如承认有意相让。
第二十六章 侠义本色
直到现在,裴淳才深深体会到女人的奇幻莫测,她们可以做出种种说不出理由之事,悟想出这个道理之后,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痛。
细链上的小锁应手而落,裴淳恢复了自由,心中一点也不感到轻松,眼见杨岚小心地收起那条细链,才道:“姑娘能不能指点一条明路,教在下得以见到辛姑娘?”
杨岚道:“我不是说过她不在此地么?不但是她,所有的高手也一个不留。”
裴淳听出一点眉目,问道:“我淳于大哥和穷家五老也都被移到别处!”
紫燕杨岚面上似笑非笑,道:“你对我不见得很好,我何必把辛姐姐的秘密告诉你。”
她仰天瞧一瞧星斗,又道:“快四更了,我走了。”撮唇一啸,眨眼间一匹骏马驰到,却是胭脂宝马,杨岚一跃而上。
裴淳忙道:“杨姑娘,到底我淳于大哥现下在什么地方?”
夜色迷离中,她的神情可瞧不清楚,只听到她轻轻叹息之声,接着胭脂宝马放蹄驰去。
片刻,人马俱杳,很快连蹄声也消失了。
裴淳怔了一会,转身奔入林中,他仗着极强的目力,瞧出林内有许多树木石头却是从别处搬来,横七竖八的放置在林内,想来那些玄奥的奇门阵法就是全靠这些物事而成,发挥出无限威力。
不过这刻他在林中绕来转去,却不曾迷陷,似是阵法已撤,也找不到一点线索痕迹,转出那方平坦宽阔的草坪之上,但见一天星斗,满地凉露,无数桌椅碗盘等物仍然置放原处,只是杳静无人,午间闹得风云变色的龙争虎斗,目下宛如一场梦境。
他自个儿呆呆寻思,猛然醒觉之时,东方天边已露出曙色。
裴淳心下茫然,长长地吐一口气,举步向湖边走去,这时他哪里还有心思欣赏景色,循着原路片刻间就走出了这莫愁湖。
他先到穷家帮总坛,接着便到穷家三皓的居所,都找不到一个人,生似是这一夜之间,整个武林形势全变,变得他连一个相熟之人也找不到。
他虽不知薛飞光被辛黑姑逐走之事,但他晓得薛三姑与魔影子辛无痕乃是姐妹相称,因此薛飞光的安全一点也不须忧虑,目下最急需知道的是淳于靖和五老以及普奇等人的情况和下落,还有朴日升是不是已经脱险,云秋心得他保护,想必不成问题了。
于是他奔到朴府查看,也是一个人都没有,整个金陵城中好像已找不到武林之人。
他深感惊惶的在城内荡了一阵,最后决定去谒见师叔李星桥,向他老人家讨个主意。
他打武定门出城,特意绕经以前穷家三皓落脚的祠堂去瞧瞧。
走到祠堂门外,便听到说话之声,心中大喜,停住脚步。
祠堂内的话声透传出来,只听一个人大声道:“诸位师兄弟静一点听我说,这是数百年来失传的无上秘法,咱们推详之时,务须细心。”
此人话声微顿,没有别人插口,裴淳已听出祠堂之内共有五人,又听得“无上秘法”四字,不禁一怔,忖道:“他们敢情在推详一种上乘奇奥的武功,只不知是哪一宗派的失传心法?”
转念之间,先前说话的人又道:“咱们都知道穴道有真有假,其中二十四凶穴更须辨明,不然的话落手杀人,罪孽甚大……”
裴淳听到此处,不禁暗喑点头,生出敬佩之心,暗忖这些人虽然不知是何家派,但立心正大,必是侠义之士。
他从未听过二十四凶穴之名,不禁生出好奇之心,决意再听下去,瞧瞧是什么家派的心法。
忽听另一个人大声道:“罗师兄又把话兜了回头,咱们都知道龙有生死,穴有真假,沙有得失,水有进退,但这七穴微茫奥妙,以咱们心中所学,实在无法推详得明白,兄弟主张还是趁早谒见樊祖师的好。”
其余之人纷纷赞同,当下传出悉索之声,似是卷起一些图表,裴淳真想张望一下那些图表,瞧瞧哪七穴使他们感到如此困惑。
过了一会,五个汉子从祠堂内出来,都是穿着长衫扮相文雅之士。
裴淳躲在一边瞧得清楚,大感惊讶,心想这一派大有文武全才的意思,定必不同凡响,我今日非瞧个明白不可。
那五人向荒野中走去,裴淳远远跟着,不久,山坡上出现一座破败神庙,那五人一直走入庙内,裴淳连忙放开大步,奔到破庙后面。
庙内寂然无声,裴淳用心查听,听到一共有六七个人的呼吸声,便耐心的等候。
过了一会,只听一个人以低沉有力的声音说道:“诸位对‘向分四局,十二水口’这两大诀未得真传,是以无法辨得明白这七穴奥妙,此处有秘经一卷,持回细读,自然能够参悟。”
话声一落,便传出那五个人道谢之声,霎时间那五人又走出神庙。
裴淳好生失望,正要离开,一阵步声响处,那五人之中有一个绕到庙后,左右张望,裴淳身法何等迅快,早就隐匿起来。
那人张望了一阵,又有一人奔来,道:“罗师兄,找不到人么?”
姓罗的答道:“这儿没有人呀!”
后来之人说道: “樊祖师既是命我们来请这位贵人人庙相见,决不会错。”
隐在暗处的裴淳暗吃一惊,心想我已竭尽所能的不弄出一点声息,但那位樊祖师居然查听出来,可知武功之高,已达到超凡入圣的地步了。
要知裴淳自从经过最近的遭遇,对自己的武功造诣,已经深有了解。
那两人张望了一阵,正要走开,裴淳从暗处走出,道:“两位寻找什么人?”
他们大喜道:“就是你啊!”接着已见到裴淳头发散乱,满面污垢?身上衣眼皱乱不堪,几乎比乞丐还难看。
姓罗的人疑惑道:“你贵姓大名啊?”
另外一个人接口道:“不会是姓裴的吧?”
裴淳讶道:“在下正是姓裴。”
他们不能置信地一瞧着他,姓罗的人说道:“那么裴兄的大名能不能见示?”
裴淳道:“在下单名淳。”
他们顿时收敛起疑惑之色,姓罗的人摊开手掌,让他瞧看,但见掌中用朱笔写着“裴淳”
两个字。
他道:“樊师祖恭候大驾,请吧!”
这一回轮到裴淳迷惑不堪,心想那樊祖师纵是武功高深无比,查听出我的声息,可是怎生得知我的姓名?
那两人已经施礼离开,五个人纷沓的步声渐渐远去,裴淳这才惊醒,大步向庙内走去,暗想只要入庙会见这樊祖师,疑团自然能破。
破庙之内残破不堪,但还算干净,一个宽袍博带的人站在一角,炯炯有神的目光投注在裴淳面上。
此人年约四旬上下,相貌清秀,特别修长的双眉和深邃灵动的眼睛显示出为人聪明颖悟,还有宽阔饱满的额角也是智慧过人的特征。
裴淳茫然的打量对方,那人缓缓道:“我姓樊名潜公,虽是时常行走江湖,但却不算是武林人物。”声音低沉有力,显然此人自信力极强。
裴淳抱拳道:“樊老前辈怎知道在下躲在庙后,又怎知在下姓名?”
樊潜公含蓄地笑一笑,说道:“说穿了便毫不稀奇,要知引你前来的五人乃是山人特地布置的。”
裴淳恍然道:“原来如此。”
樊潜公又道:“山人说过不是武林中人的话,裴兄想必不甚明白?”
裴淳道:“是啊,在下听那五位兄台提起二十四凶穴,又涉及一些十分深奥的口诀秘语,而先生还说不是武林之人,教在下好生大惑不解。”
樊潜公道:“山人云游四海,自然也有些技艺糊口谋生,其中最擅长的是占卜之道,此外旁及星相堪舆之学,刚才那几人都是堪舆家,曾得山人的一个门徒指点,是以尊称山人为祖师。”
所谓“堪舆”便是相地之术,古人营葬先人,极是重视此道,因此地师甚多,裴淳听了不禁哑然失笑,道:“原来他们说的二十四凶穴等丝毫与武功无关。”
樊潜公缓缓道:“裴兄可想知道山人设法引你到此相会的原因么?”
裴淳道:“当然想知道啦!”
樊潜公道:“山人有一件事要请裴兄帮忙。”裴淳哦了一声,心想这樊潜公瞧来不似坏人,只不知他何事要自己帮忙?
他是个守信重诺之人,因此不敢贸然回答,樊潜公又道:“这件事果然值得裴兄仔细考虑,山人先说出来,以供裴兄参详。”
他暇豫地步出破庙,在朝阳笼罩之下,这个宽袍博带之人似是更加神秘。
樊潜公等到裴淳跟出来站定了,才道:“山人想请裴兄杀死南奸商公直,你瞧此事使得使不得?”
裴淳大吃一惊,道:“要我杀死商大哥?他的武功甚是高强,在下恐怕有心无力。”
樊潜公道:“当今武林之中,相信只有你才能取他性命,别的人都不行。”
裴淳茫然道:“为什么我能够呢?”
樊潜公道:“内情恕难奉告,总之裴兄若是有意杀死商公直的话,定必马到成功!”
他转眼望向碧朗长空,沉思片刻,又道:“山人和商公直之间的仇恨如高山大海,非把他杀死之后才能安心做人……”
裴淳素知商公直仇人遍天下,如此也不觉得奇怪,不过立刻却感到甚是尴尬,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过了一阵,樊潜公从沉思中惊醒,微笑道:“裴兄今日不必给我答复,但山人深信总有一日你会愿意帮我这个忙,现下你可向东南方走,自然会碰上你想见之人。”
这正是前赴“三和镇”的方向,裴淳微感惊奇,心想:“他怎知自己要到三和镇谒见李师叔?”
樊潜公寻思片刻,又接着道:“但这也是你大难临头之时,你将死去数日之久,然后活转来,可是这一次短暂的死亡,却使你躲过不久之后更凶险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