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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花。
远远地,过了易水的荆轲,已经绝尘而去了。
秦舞阳猛回头,见河岸上小小的站着迎风僵立的太子丹和高
渐离……
一只人影在河面上飘动。
人皆已经散尽,只有高渐离呆呆地坐在河岸上。繁星点点,
映照在河面上。
寒风呆呆地吹着。
高渐离脸色惨白,在河上闷头坐王。她突然看到一队火把缓
缓而来。
师诠跳下马来,轻声喊道:“师妹。”
高渐离回头看看师诠。
师诠说:“荆轲此行,并无性命之忧。”
高渐离道:“你是说他根本近不了大王?”
师诠点头笑道:“大王疑心重,只会接他的图,并不会接见
他的。”
高渐离摇头苦笑:“师兄有所不知,荆轲非比常人,他一定
会想尽办法的。”
师诠闷了一下,惋惜道:“此非常人物,只是可惜了,竟不
能为秦所用。”
高渐离淡淡道:“你既己知道,如何不向秦槌报告?或者说,
依你的手段,只要在半路截杀他就是了。我敢说,他过不了你三
招。”
师诠叹道:“如此义薄云天的人物,我如何不成全他。”
高渐离怔了。
师诠苦笑:“师妹,我又岂不知你的一片深情呢?”
高渐离叹道:“只怕他一定会近了秦王。”
师诠半晌无语,许久,低声叹道:“秦槌若死,也是千古。
荆轲不归,也是千古。怎样结果,不是你我能预料,自有苍天安
排了。”
高渐离低头不语。
师诠看看高渐离:“我已经知王自己做得错了。我不该杀越
如和张久的。我这就把属下的各国密报遣散。然后我回秦,向秦
槌求退。”
高渐离表情闲淡,起身离去。
风儿悠悠地从河中卷上岸来。
师诠痛苦地喊一声:“离妹!”
高渐离猛地停住,徐徐回转身,已经是一双泪眼。
筑声变征,田举们那十几张筑竟压不住高渐离的变征的筑声。
骤然间,田举等十几张筑弦竟同时啪啪裂断。田举大惊,此时,
只有高渐离一张筑在狂击。如狂风似暴雨,涤荡着世界。
高渐离目送王荆轲过了易水,满脸是泪,放声高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歌声惨烈,在河中飘荡,人们被唱得肝胆发炸,毛发悚立,
感觉心中突突地冒血。太子丹听得心头大颤。他回头看看高渐离,
只见高渐离满面泪水,双手挥王竹尺在筑上如飞的击打。那筑被
高渐离击拨得似乎有些痛苦了,发出刺耳的怪音,几近要断裂一
般。
高渐离只把目光盯向远处,那辆白车,沿着山道去了,渐渐
地小了,即要没进山王。众人看得清楚,荆轲始终没有回头,风
起云涌,荆轲的衣袂乱飞,像一面被狂风扯动的战旗。
高渐离一阵心痛,她觉得胸闷得很,一张口,一股鲜鲜的血
就喷出来。阳光下,那血似雨,直扑了一筑,婺筑上的弦竟纷纷
断裂了。高渐离仰天一声长啸:“天绝绝。意绝绝。此绝绝……”
众人突然歌声大作: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
不复还……
不复还……”
歌声愈加高猛。奔流的河水急急匆匆地向前赶去了。
风紧了起来。风在山道上漫着,渐渐猛烈起来。太子丹身后
的那面大旗,猎猎作响。突然一声断裂之声。众人惊得去看,那
旗杆竟是被风吹得拦腰断了,轰然砸在桥上。那浮桥竟然撑不住
那旗杆的撞击,也轰然坍塌了。那旗杆就歪歪斜斜地折进河中去
了。河水硬硬地翻卷,旗杆痛苦地跃动了几下,便漂漂王去了。
太子丹心头一凛。他突然感到了什么,飞身上马,挥鞭向前
追去。但浮桥已断,太子丹已经过不了易水。
太子丹隔岸大吼一声:“义士!”
只有风声迎合。
突然有人爆喝一声:“荆先生,一路顺风!我为田先生送你
了!”
师诠仰天长啸:“罢罢!”就翻身上马,回手几剑,火把登
时灭尽。他大笑一声,举鞭一策,那坐骑便飞也似的去了。
天上星光一片。
河岸黑暗一片。
高渐离站起身,唉叹一声。
马蹄声渐渐被寒风吹散,师诠早已扬长远去了。
一个月之后,荆轲和秦舞阳进了咸阳。进城后,天色已经晚
了。他和秦舞阳寻了一家客栈住下。第二天一早,荆轲就和秦舞
阳去找贾父。荆轲和贾父交往已有十余年,二人曾是棋友。
到了贾父的宅子,贾父正在与侍人搏奕。见荆轲进来,就停
住手,惊讶道:“荆轲贤弟,你何时来了?”
荆轲笑道:“我今日来看兄长。”便将秦舞阳介绍给贾父。
贾父叹道:“江湖之上,波险云诡,聚散无常。你我相别近
七年矣!今日得见,真是不易。”就喊侍人奉茶上来。
荆轲点头笑了。就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简略讲了。二人又谈
了几句,贾父笑道:“贤弟若是好兴致,我现在就与你手谈一
局。”
荆轲含笑,与贾父对坐。
荆轲心神不定,落下不几子,就已经成了败局。
贾父疑道:“你今日杀气太重,有急功近利之嫌了。”他挥
手推散了一盘棋子,盯住荆轲问道:“请实言对我,找我何事?”
荆轲哈哈笑了:“兄长利眼,荆轲不敢再瞒。我实要请你去
活动秦槌近臣,带我去见秦王。”
贾父沉吟片刻:“秦王的宠臣蒙嘉好财,可以用重金买动。”
荆轲大喜,让秦舞阳把车上的一千金取下。贾父点头笑道:
“足矣。我此刻去见蒙嘉。你二人先到客栈歇息,等我消息。”
贾父便去了。
第二天傍晚时分,贾父派人来客栈喊荆轲到府上说话。荆轲
便随来人到了贾父的府上。贾父正在堂中等候。见到荆轲,沉默
不语。荆轲愣道:“莫非秦槌不肯见我?”贾父闷了一刻:“蒙
嘉已经说动秦王,他明日在宫中见你。”
荆轲大喜,一揖到地:“燕国有幸,多谢兄长了。”
贾父双手搀住:“贤弟不可如此。”
二人对坐。贾父叹道:“贤弟,你不言,我也已猜中。你此
一去,便是要做那惊天撼地之事。如若不测,身后可有何要交待
的?”
荆轲想了想:“我倒不必,只是,我担心事发之后,兄长要
受牵累,不知兄长……”
贾父笑了:“我刚刚已经打发家人疏散了,也许现在他们已
经出了咸阳。你明目去秦宫,不管事情如何,都与我无关了。”
荆轲不解,望着贾父。贾父笑道:“你且稍候,我取一样东
西与你。”就进内屋去了。
荆轲等了一刻,仍不见贾父出来,他猛地醒了,慌忙奔进室
内,见贾父已经悬梁自尽了。
荆轲呆呆地,扑通跪倒,重重地叩头。
荆轲解下贾父,退了出来,他站在院子里,不动声色。为了
这一天,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花了多少心血。现在就要达到目的,
可是他心里竟没有了冲动。
冬风已经猛烈,舞着细沙碎石,枯枝们在寒风中颤抖。
荆轲低身捡一束枯枝,怔怔看了一刻,又低身轻轻地放下,
看着它被风啸啸地卷起,打王旋儿逃走了。
荆轲挺起胸,走出院子。
深不可测的秦宫就横在了荆轲和秦舞阳面前。无数面黑色的
旗帜竟相飘舞,黑色长蛇一般涌动,傲慢地撕扯着风,发出一种
无声的嘶吼,形容不出的激越和傲慢溶进了这黑色。荆轲明白,
秦以水为德,崇尚黑色。黑色旗帜如刀,刀锋上呈王一种让人能
感觉到暗血的黑红。荆轲屏住了呼吸,他知王自己就扑进一种已
经预谋好的真实中去了。他终于等到了它,或者说它已经等到了
他。荆轲心中一股豪气撞击起来。
荆轲和秦舞阳被蒙嘉引进宫去。秦王的宫中今日不比平常。
秦王心中好笑,他想起当年跟太子丹在一起玩耍的日子,心中多
了一层骄傲。
六十名武士在殿下站定。秦王精神闪耀,淡淡地说一句:
“传燕国使者。”
武士便把话一个接一个传下去了。武士们声音十分响亮,在
殿中轰呜。
荆轲和秦舞阳一前一后走上殿来。
两排武士威风凛凛。荆轲暗叹一声:“果然是大槌气派!”
几个武士冲上来,其中一个武士只一抢,荆轲便跌倒地上了。
武士哈哈笑了。
荆轲怒道:“我本燕国信使,如何这样无礼?”
武士笑道:“秦王不许有武功的人上殿。看来你是不会武功
的了。”
秦王在殿上笑道:“你上来吧。”
荆轲看到秦槌,心头一阵赞叹,这就是那个立言要统一天下
的秦玉政吗?真是一个伟岸的奇男子啊!他情不自禁地把秦政与
燕丹相比。他觉得燕丹焦躁,没有秦政这种浩然气概。他细细看
去,见秦槌眉宇问那一派英气逼人。他不禁生出一丝遗憾。这一
个英气逼人的秦槌即要死在自己的手上了。他大步向殿上走去,
却发现舞阳没有跟上来。
荆轲转身招呼秦舞阳。秦舞阳却愣着。他四下看看秦王的殿
上,猛士如云果然非燕国可比。他抬起头,正迎住秦槌政电一般
的目光从殿上射下来。秦舞阳一时感觉自己被穿透了,拔不动脚
步。他的的确确被这种秦国的气派震惊了。他的脸色一时变得非
常苍白。
秦槌问荆轲:“这人是谁?”
荆轲笑道:“他是我的一个随从。没见过大秦这样的气派和
世面,已经被惊住了。”
秦槌笑了:“燕国之都,闭目塞听,难怪了。”
荆轲笑道:“舞阳,你可见过这种气派?”
秦舞阳苦笑:“我真是梦中也未见过的。”
荆轲的目光直刺过去,秦舞阳突然清醒过来,热血立刻在周
身沸腾起来,杀气在他周身激荡。
荆轲走到距离秦槌十几步的时候,秦王突然喊他停下。秦槌
笑道:“你且慢上前,你且把督亢图和樊于期的首级呈献上来,
待我验过。”
荆轲笑道:“大王疑心太重了些。”
秦槌朗声大笑:“没有疑心何以成霸业?”
荆轲怔了一下,摇头笑道:“霸业未成,又何必起疑心?”
秦王朗声大笑,点点头:“把图送上来吧!”
荆轲趋步上前,先把装有樊于期首级的木匣递上去。秦王揭
开看了,哈哈笑道:“樊于期,你也有今日呢!”
荆轲又把督亢图双手递上:“我还要为大王指点。”
秦王起身去接过,只觉得此图份量很重,一念之间,图就在
荆轲手中展开了。展到穷尽,秦槌目光一冷,不及细盾,一件东
西已经抓在荆轲手里,却是一柄短剑。只此一刻,谁也没有看到,
秦王是如何展开地图的,荆轲又是如何从图中取出那柄短剑的。
荆轲已经顺势抓住秦槌的衣袖。
殿上一片慌乱。秦舞阳突然出手,击倒了几个武士,朝荆轲
喊道:“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秦王目光如电,盯住荆轲,冷笑道:“真想不到,燕太子竟
敢派人来行刺!”
荆轲正色道:“今日只来索你性命。”
秦王冷笑一声,突然转身,从荆轲的手中脱出来。秦槌急步
绕柱而行。荆轲紧随着秦王身后,大喝一声,一剑刺过去。
可以说,所有的设计和规定都已经事先演练了多少遍了,荆
轲没有想到的是秦王的宽袍大袖,横扫过来,荆轲的剑险些被秦
王的衣袖扫得脱手而去。秦王的宽大的衣袍救下了秦王。秦王已
经绕在宫中柱子的后边。
荆轲怒喝一声,奋力一跃,进身去捉秦王。他想,只要能捉
住秦槌,自己就有办法逼迫秦玉就范。
殿下传来秦舞阳的惨叫。荆轲没有回头,他知道现在秦舞阳
至少已经被人剁成烂泥一般了。他奋力绕着柱子去捉秦王。
秦槌急步沿着官中的柱身躲避。他很是恼怒。他几乎没有机
会抽取背上的剑,他知道自己如果稍一停顿,疯狂的荆轲就会把
剑刺过来。
殿下的武士一时呆住。有人反应过来,涌上来。
荆轲距离秦王只在咫尺,冷笑一声:“秦政,你跑不掉的。”
他手中的短剑就刺过去了。
秦王长叹一声,他已经有些绝望,他想自己今天一定会被这
个不顾一切的刺客击倒了。突然,柱子后边的太医大喝一声:
“大王,反身抽剑!”话音刚落二大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