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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她,转头对陈、左二人道:“真是对不起,我们医院里姓陈的医生有两位,不知道你们要找哪一位?”陈久生道:“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是该找哪一位。但是,我确实有急事情,是否可以两位都帮我引荐一下?”段蕾在一旁插嘴道:“哎呦?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要是没病,我们院里的医生可不是你想见就见的。”那年长护士说道:“段蕾,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都是主的孩子,主在别人有求于他的时候,是从来不会拒绝的。”段蕾不服气的把头一扭,但也不再说什么了。那年长护士道:“我们医院里那两位姓陈的医师,一位是骨科的大夫,一位是药房的大夫。请跟我来吧,我给你们带路。”陈久生与左秋明跟在那位护士身后,向圣玛丽医院的二楼走去。
第十八回 寻医
三人在医院的楼道内向前走着,不多久便来到骨科的门诊室。门诊室内没有来问诊的病人,只有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正埋首于书案间的病例之中,直到陈久生三人走到他身边,这才注意到有人来了,伸手摘下眼镜,抬起头望着他们,说道:“两位请坐,我好像从未见过你们,可是第一次来看病的吧?”
陈久生一听这话,心想这医师竟然把他们当成看病的,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们并不是来看病的,而是另外有一件事要请教。”那医生好奇的问道:“哦?你们有什么事情要问?”他说完这话,又将眼镜戴了起来,然后把两手放在胸前,一副等待学生发问的老学究模样。
关于如何辨明谁才是真正的“陈医”,陈久生与左秋明在车上已经商量过了。他们都觉得眼下时间所剩不多,于其左绕右转的套话,不如直接将纸条交给对方看。假如对方真是诗中所说的陈医,见了纸条自然知道他们的来意;若对方不是,肯定答非所问,也就不用再多浪费时间了。
虽然商议下的结果是这样,但事到临头,陈久生不禁又迟疑起来。虽然他在上海滩还不至于到了尽人皆知的地步,可毕竟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而这整件事情又实在太过古怪,他担心万一对方不是那个“陈医”,自己却贸然的将问题提出,岂不是要遭人笑话吗?那年长护士见陈久生欲言又止,安慰道:“先生有什么事情就问吧?不用迟疑。”左秋明也拍了拍陈久生的肩,对他一笑,以示鼓励。如此一来,陈久生也不好再作扭捏,于是大着胆子将几张纸条从口袋中拿出来,按次序摆在那陈医生面前。陈医生见了这些纸条,不由一脸的迷惑,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陈久生道:“这些纸条可以组成一首古诗,而这首诗中又包含了一个诗谜的谜底。”陈医生听了,也不去细看那诗中所写,直接笑着说道:“哈哈,真是对不住了,我自小就留洋学医,对于国文也只隐约记得《三字经》和《千字文》之类小孩学的东西。要让我来帮你们破解这诗谜,恐怕有些玩笑了吧。”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你这位先生也真是有意思,象这样的问题应该拿去书文词诗社,那里都是精研国学的先生,怎么会想到跑来医院呢?真是可笑,可笑啊!”说罢,又大笑了起来,笑中大有嘲讽之意。
陈久生被这陈医生奚落了一句,不由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一想到这事关系到自己的安慰,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虽然眼前这个医生看来并不象他们要找的人,但是处于谨慎,也为了更加证实这一点,他又把那乞丐给他字条的过程隐去了几个关键的部分,将大略的情况说了。没想到那陈医生听了,更是笑得险些岔了气,而一旁的那和蔼的年长护士的脸上竟然也露出了鄙夷之色。
那陈医生道:“这位先生恐怕不该来我骨科,应该去脑科、或者精神科看看吧?现在是科学昌明的时代,你还在说这种不符合科学、迷信味十足的故事。我看你也衣冠楚楚的,怎么想法就这样愚昧呢?有时间多去读一些书,不要光做这样不切实际的事情。张护士,请带他们出去。”说完,又低头开始研究他的病例,不再理睬两人。
陈久生与左秋明已经可以断定他并不是诗中说的“陈医”,又见这陈医生下了逐客令,也就跟着那护士走出了科室房门,来到走廊上。
那年长护士叹了一口气,对他们说道:“早知道两位先生是这样的人,我就不带你们上来了。两位恐怕已经被魔鬼侵蚀了灵魂,所以才会这样胡言乱语。但愿我主能带你们早日离开魔鬼的掌控,也希望你们能迷途知返,阿门!”她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左秋明望着那护士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陈久生见了,问道:“我们都被人家赶出门了,左老弟还觉得好笑?”左秋明道:“我不是笑我们自己,而是觉得洋鬼子的那一套东西可笑。刚才那个医生和我们说做人要有科学精神,完完全全是一个现实主义无神论者的模样;而这个护士却要他们的主来解救我们,又活脱脱的好似一个有神论的卫道士。他们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不也应该很激烈么?怎么在对付国人的时候,就可以用双重标准,又能统一战线呢?”陈久生听了,也不由笑了起来,道:“听左老弟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道理。洋鬼子的那一套,说穿了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他们没了那个护士带路,但是好在那护士一开始已经说过,医院内总共有两个姓陈的医生,一个在骨科、另一个在药房。现在骨科的陈医生已经排除在外,那么只剩下药房的那一个了。两人边问边走,渐渐向医院的深处走去。他们转过一个拐角,来到一条露天的长廊,那长廊外是很大一片草坪。草坪内绿树成荫、鸟语花香,还有几个病人被护士推着在里面散步,呼吸新鲜空气。
这时,忽然一个人猛地撞了过来,陈久生眼明手快,一把将那人扶住。那人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嘴里只是“呵呵呵”的傻笑,脸上也满是一副傻样,嘴巴还歪在了一边,手中拿的是一把花匠剪,也多亏了这个剪刀是圆头的,不然刚才那一撞就已经把陈久生的大腿给戳伤了。这“傻子”竟然也知道礼貌,含糊不清的对陈久生了说了几声“谢谢”之后,就一瘸一拐的向草坪走去。那些护士和病人看见他,也都让他过去,似乎是认识的。那傻子一个人远远的走到墙角下的花圃边,然后开始修剪起枝叶来。陈久生与左秋明都没想到,这个傻子一样的人,竟然还是医院里的花匠。
两人继续向那药房走去。他们绕过了草坪,来到了二楼,但是却发现二楼的大门紧闭,询问了一个护士后才知道,今天医院董事要盘点库存,药房所有的人都去院外的大仓库了,医院的小药房只有两个护士负责发放药物。陈久生专门问了有没有一个姓陈的医生,那护士说药房是有一个姓陈的医生,名字叫陈望中,但是今天也一起去了大仓库,要找他的话还得明天再来。他们听了这话,也没有别的办法,不过好在已经找到了另一个姓陈的医生,心中稍安。
出了圣玛丽医院大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他们只觉得疲劳与困倦同时涌了上来,毕竟昨晚没有睡觉,又一直处于高脑力消耗的状态,现在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于是决定先回陈公馆吃一顿饭,然后各自回家睡觉。但是当两人回到陈公馆的客厅时,却发现探长郑鲍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
陈久生与左秋明在见到郑鲍那张异常严肃的脸,以及充满血丝的双眼后,不禁都吃了一惊。
第十九回 许伯的故事
三人在餐桌旁各自坐定,陈公馆的佣人则如流水一般将酒菜送上,摆了满满的一桌。陈久生为尽地主之谊,不断招呼左、郑两人吃菜,左秋明与郑鲍也不客气,尽挑好的往嘴里送。待酒足饭饱之后,任佣人们在客厅内收撤残席,他们三人则来到书房坐下,各自泡了杯浓茶。陈久生与左秋明都不说话,只是看着郑鲍,等他先开腔。
郑鲍喝了一口茶,终于开始说话,只听他道:“不瞒两位,我今天再次打扰陈府,是有些事情想说于两位……嗯……特别是陈先生知道的。”陈久生听了这话,不禁奇怪,问道:“有事情要说于我知道?”郑鲍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是的,这事与陈大老板很有些关系。”陈久生见郑鲍语气肃然,不由得也有些紧张,不知他会说出怎样一番话来,但为了先缓和气氛,于是笑着说道:“郑探长也不用这么客气了,我们虽然今日才得相识,但却是一见如故。你比我大了几岁,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陈老弟吧,我则称呼你为郑兄,如何?”郑鲍笑了笑,道:“既然陈老弟不嫌弃我这个穷朋友,我当然更是不敢嫌弃陈老弟你这个富兄弟的,但是这‘郑兄’的称呼可不敢当。我这人很随便,你还是和左老弟一样,也叫我老郑吧。”说完,三人一同大笑了起来,书房内的空气顿时不再似刚才一般紧张。
郑鲍止了笑声,道:“这件事情,要从我们今早分别后说起。我离开八桥街之后,先回巡捕房,处理了一些日常事物。但是因昨晚一夜未睡,只感觉头昏体乏,于是就先回去睡了一觉。但是想不到却在梦中,得到了一些启发。”说完,将自己做的那梦从头至尾详细的与陈、左二人讲了。陈久生与左秋明听了这梦,都感惊奇,但是还辨不出其中有什么含义,也插不上话,任由他一路讲下去。
郑鲍继续说道:“我们这些天天接触凶案的探员,的确是常会做些出奇的怪梦的,每每也都与死者凶手有关。这本不奇怪,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我们也都是做过就算,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这一梦却暴露了我们侦查的一个盲点,我们确实有些忽略死者身前情况的勘查。而同时让人疑惑的,还有那个头戴黑纱、身穿旗袍的女人。于是我兵分两路,让我的手下去查死者的情况,自己则去摸摸那女人的底。”左秋明不由笑道:“想不到老郑你这次也信了梦中所见,居然会专门去查那个女人。”
郑鲍道:“我承认那梦中的女人给我太深的印象,所以才有了去查一查的想法。但是更为重要的一点是,我今早曾经和你们说过,我在那水神娘娘庙内看见一个同样装扮的女人,但是那庙祝却极力否认,这不禁让人很是起疑。我明日还要去那庙中查探,若不先挖出点眉目来,总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给巡捕房的手下打完电话后,就又回到八桥街打探,可惜在那里并没有收获。后来,我忽然想起今早在城隍庙门口碰见的那个许伯,他曾经说了一个为活人做超度的事情。而那个做超度的女人,不也是这样的一副打扮么?我不由得将两者联系在一起,猜想她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为了解开这个疑团,我就去城隍庙找到了许伯。但是城隍庙中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我便把他邀出来吃点心,边吃边套消息。虽然最后对于这个女人的来历还是有些摸不清楚,但是却意外的被我知晓了另外一桩事情。我办案几十年,怪事见得多了,但是面对这一件事情,却是心乱如麻,根本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陈久生与左秋明听到这里,知道郑鲍已经说到了重点,都凝神静气,等他讲下去。
时间回溯到了三个半小时前,在那间离开城隍庙不远的小吃店内,郑鲍与许伯坐在一张桌子旁,一边吃点心,一边聊天。许伯说道:“说起这个事情啊,恐怕全庙上下,除了那几个管事的人,就属我最清楚了。”郑鲍笑道:“那是自然,许伯消息灵通,那已经是没得说了。您不知道还有谁知道?!我最喜欢听这些怪异的故事了,还麻烦许伯讲讲,给我解解馋。”许伯呵呵一笑,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吃下一只生煎,道:“说给你听可不要紧,但是你千万别给透露出去啊!”郑鲍为他斟了一杯酒,道:“我怎么会说出去?我嘴巴可是最牢靠的了!”
许伯把那杯酒喝下肚皮,终于开始说了,只听他道:“刚开始,汤观主回绝的是斩钉截铁的。本来嘛,超度超度,那超的和度的就该是去世的人。那活人的魂魄还都在身子里头,可这么超度?我看那女人一定是这里……”他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头,“就这里……有些不正常。所以披了个黑纱,不敢让人家看见她张什么样嘛!”郑鲍问道:“难道说,就没一个人看到这女人的长相?”那许伯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了,道:“我不是给你说了么,那女人披了条黑纱,看不清相貌。你怎么老是揪着这个不放,还听不听了?”郑鲍怕他赌气不说,不敢继续追问下去,连忙又给他倒了杯酒,好言道:“我这不是好奇嘛!您老别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