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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以往。蒋志冲给彼此作了介绍,大家这才正式认识了七红,是在面店工作的。
蒋志冲在向七红介绍三位中学教师的时候,说他们这是谁谁谁,那是谁谁谁,他们这个是教什么的,那个是教什么的,他们都是艺术家。七红就说:“我已经都知道了,你不是对我说过了么?”蒋志冲是这样向三位艺术家介绍七红的:“这是七红,聪明伶俐,漂亮大方。”七红不好意思了,她羞涩地笑了,脸也红了。她一笑,露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大家觉得,这才是她身上最优秀的地方。
五个人坐在郁磊的房间里,围成一圈,谈了起来。七红说,她是她父母第七个女儿,所以叫七红。三位年轻的教师很惊讶于七红父母的能生,他们居然生了七个女儿?没想到,七红还有两个妹妹。七红说,她的两个妹妹,比她还要漂亮。她这么说,表明她对自己的长相是基本满意的,她一定觉得自己是像蒋志冲介绍的那样,聪明伶俐,漂亮大方。但是,七红真的不好看,眼睛不大,嘴大,鼻子不挺,耳朵挺着。要说她的优点,就是她的皮肤看上去很白,还有,她有一口珠行贝列的好牙齿。
七红这种长相的姑娘,初次见她,一定不会觉出她的好来。但是,随着交谈的不断深入,人们便会发现,蒋志冲说她“聪明伶俐”,绝对不能算是过誉。她那种心领神会的眼神,会让与她谈话的人觉得特别舒服。虽然她文化不高,这是明摆着的,她已经自曝老底了,她是初中毕业生。但是她那种待人接物的恰当,那种交流之间表现出的灵敏,都让人相信,要是她有条件继续深造的话,一直读到女博士,都是不会有问题的。她知道齐白石、张大千和潘天寿,这让华觉民觉得遇上了女知音。她还说她一直喜欢诗歌,自费订阅了《诗歌报》,好像还在报上读到过一首皇甫卫星写的诗。她不是吹牛,她当场背诵了两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虽然这诗不是皇甫卫星写的,是顾城的诗。但是,皇甫卫星心里还是觉得很舒服。在这样偏僻的小镇,居然能遇上这样一位还能说出顾城诗句来的姑娘,不能不说是一份意外之喜。她还会唱许多歌,当着三位新朋友的面,和着蒋志冲的吉他伴奏,她面带三分羞,却又落落大方地唱了好几首歌。郁磊认为,不能说她唱得很好,但难能可贵的是,她的音准十分好,节奏也不错,虽然声音轻了些,嗓子细了些,但很动听啊!
由于七红的出现,三位年轻的中学教师,从此改变了他们的早餐方式。说进行了一场早餐革命,也实不为过。此前,他们的早餐,是学校食堂供应的。赵金贵师傅煮的粥,水平还不错。黏黏的,稠稠的,用乡下的新米熬出来的,很香,也很可口。但是赵金贵蒸的馒头,则不敢恭维了。馒头的外形就不好,像一泡大便。虽然号称咸菜馅的,有时候是纯肉馅的,但是,其实很难吃到内容。咬一口,没有馅,只有僵僵的没有发开的面团。以为馅是躲藏在另一个半球,但是把馒头转过来,在那一头咬上一大口,还是没有。有时候,吃它的人,在很愤怒地掰开它之后,总会感到一阵雾样的茫然。馅的痕迹是明显的,但是不见馅。恍惚之中,有时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已经把馅吃了,还在找馅?皇甫卫星在吃上头一向比较挑剔,他基本不吃这种有名无实的馒头。他每天的早餐,就是一碗粥。他用一只搪瓷饭盆装粥,也不用筷,呼噜噜地就把粥喝进去了。郁磊和华觉民两位,虽然也觉得赵金贵的馒头难以下咽,而且也难以忍受吃了馒头吃不到馅的欺骗,但因为更受不了一上午的饥饿,所以还是硬着头皮每天早上吃上一至两个。后来,这样的馒头,连他们也不吃了,原因是,华觉民在馒头里吃到了一颗牙齿。馒头里的牙齿,其实并不是一颗真正的牙齿,它只是一颗假牙。和面的时候,赵金贵一咧嘴,一颗假牙掉了出来。赵金贵从华觉民手里抢过假牙,说:“怪不得我到处找不到呢!”然后塞进嘴里,咯嘣一声又咬上了。
认识七红的第二天,三位年轻的中学教师早早起了床,洗漱完毕,就齐往镇上的面店而去。七红对他们说的,你们早上可以到我面店来吃面,我给你们下面。三人自带餐具,一是出于卫生的考虑,更主要的是,便于下面的七红认清,这是下给三位艺术家的面。华觉民用的是学校发给的新饭盆,“北垛中学”四个隶体红字,能让七红一望而知。皇甫卫星的搪瓷饭盆,还是师专里的旧物,已经掉了搪瓷若干,但“某某师范专科学校”的字样,还是清晰可辨。郁磊用的是一只大碗,才吃了两天面,就被七红一失手打掉了。七红就买了一只搪瓷饭盆赔给郁磊。郁磊执意不要,七红就说:“损坏东西要赔,这是毛主席的教导。”郁磊说:“你又不是故意的。”七红说:“就算我送你一只饭盆,行不行?”郁磊说:“那钱由我来出。”两人客气了半天,最后皇甫卫星华觉民二位认为,既然七红已经买了,郁磊就应该收下。
每天早晨,三位年轻教师从北垛中学出发,大约走上十五分钟,就到了七红的面店了。他们手持饭盆和筷子,行进途中,就以筷子敲击饭盆,在郁磊的指挥下,三人敲出了花样繁多的节奏。敲着敲着,面店就到了。
吃的是光面,也就是没有任何浇头的面。即使是没有浇头的面,在当时也是一种较高的消费了。三两一碗的价格是一角一分,二两一碗是九分。最初,三位买的都是一角一分的,三两。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是三两,吃了也总是觉得意犹未尽。七红下面的技术不错,面下得很硬,但不生,咬上去很有咬头。汤也好,宽汤呢,用的是肉骨头的汤,漂着葱花,又香又鲜。这叫白汤。如果是喜欢吃干挑的,那就要喊一声“干挑”。干挑又叫“紧汤”,也叫“拌面”,七红就会用红汤。用一点红烧肉或者红烧鹅的卤,少量的辣,多荤油,把面一拌,口味浓香。三位艺术家轮流买票,今天你请,明天我请,后天他请,其实就是蜻蜓吃尾巴——自吃自,是AA制。若是有人生病,或是感冒发烧起不了床,或是胃痛拉肚子,不思饮食,或是三人中的一人外出参加教研活动的话,这天就只需买两张面票。这个人吃不到面,也就算是自动放弃,吃了一次亏。若偏巧这天正好轮到他付面钱的话,那么他就可以不付,占了一次便宜。这样吃了十来天,七红传过话来,让三位别再买三两的票,二两就够了。七红的意思,并不是真让三位年轻教师吃二两,而是让他们买二两的票,吃的还是三两的面。饭盆从取面处的小墙洞里递进去之后,七红看到饭盆,马上就知道是他们来了。虽然面票都是二两的,但七红下面还是下的三两。这样,三位年轻教师在没有减少面量的前提下,每天每人节省了两分钱,这样三五天下来,就多出来一碗面。
也有的时候,把饭盆递进取面处小小的墙洞之后,取出来的面,只是二两。甚至看上去比二两更少。这就说明,里边下面的不是七红,七红今天休息。七红休息的日子,三位年轻教师的上午,就会不太好过,肚子老是饿。
“面”不改“色”
由于这样,几乎天天吃七红下的面,天天得到七红的照顾,因此,三位北垛中学的年轻教师,都对七红评价甚高,认为她是一位善解人意、体贴温和的好姑娘。但是,这并不等于说,在三位的眼里,七红就变得美丽起来了。相反,在他们看来,七红这样的姑娘,只能作为很好的异性朋友,而要成为恋人和妻子,那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蒋志冲很赤裸裸地建议说,你们可以和七红搞一把,她对你们很好!在这种事情上,他总是如此直率。三位年轻教师却不接受他的建议,他们认为,他们与七红,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还远没有到可以搞的程度。况且,她是蒋志冲的女朋友,朋友妻,不可欺。对此一说,蒋志冲立即予以否认,他说,他虽然与七红有过肉体关系,但并不等于她就是他的女朋友。“你们千万不要这么想!”他说。他摸出他的钱包,拍拍钱包上的照片,说,我的女朋友在这儿呢!她才是我的女朋友!但是,他们还是有顾虑。三位教师你推我,我推他,都希望别人跟七红搞,自己不搞。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是看不上七红,才把她推给别人?还是其实他们谁都想跟她搞,却不好意思说,只是通过推给他人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想搞七红的愿望?
蒋志冲的理解,是前一种。他于是对他们说,你们不要看不起七红,其实七红挺好的。她白,身上更白,皮肤细腻得不得了。他是和她发生过肉体关系的,所以在这上面,他有发言权。蒋志冲进一步介绍说,七红不仅白而细腻,而且到了床上很嗲的。她会拿过你的东西,在手里搓啊搓啊。她很主动的,很投入的,她的声音嗲得不得了!
这样的介绍,自然让三位年轻教师脸红心跳。他们基本上还没有过两性的经验,听蒋志冲说得这样露骨,而且说的又是天天给他们下面的七红,当然就让他们心猿意马起来。七红原来是这样的人,真是看不出来!七红在床上,竟会是这样的表现?真的还是假的?不会是蒋志冲编出来的吧?
三位再去吃面,吃七红亲手下的面,不管是宽汤面还是紧汤面,吃上去味儿都有点怪怪的。稀里哗啦吃着吃着,面吃完了,却食而不知其味。
郁磊以前是有过一个女朋友的。那还是在读师专音乐系之前,他家与一户汤姓人家住在一个院子里。汤家有个姑娘,比郁磊小一岁。那姑娘长得小眉小眼小嘴,窄肩细腰,一头顺畅的长发,是个标准的古典美人。郁磊的双胞胎姐姐,十分喜欢这个邻家女孩,她们几次三番对女孩的母亲说,方阿姨啊,你家汤雨婷长得真是好看啊,可不可以给我家弟弟做老婆呢?开始,汤雨婷的母亲总是笑笑,不置可否。后来,有一天,她主动到郁磊家来,对郁磊的母亲说,你们如果真看得上雨婷,那我就把她许配给你们家郁磊!她说得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郁磊的母亲,当然是看得上汤雨婷的,她有点自信过头地说,这个女孩子,我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她是个好女孩,这是不会错的,我什么时候看错过人?这件事,两位女家长一点都不民主,竟然就这么说定了下来。要不是双胞胎姐姐藏不住话,把消息透露给郁磊,恐怕郁磊会一直蒙在鼓里。
郁磊得了这个消息,好几天睡觉都不安稳。以前他只是觉得汤雨婷好看,他对她是既爱看,又怕看。因此初中之后,他遇见她,就不再理她。而她见了他,也总是把头埋得低低的,像贼一样从他身边匆匆溜过。没想到突然之间,他可以娶她为妻了,她可以成为他的老婆了,郁磊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去师专读书的前夜,郁磊请双胞胎姐姐出面,安排他与汤雨婷进行一次单独的约会。在约会之前,郁磊决定要抱住汤雨婷,亲吻她一下,至少也要拉拉她的手。但约会的时候,他却因为害怕而一无建树。不过,话是鼓足勇气说了几句的。他对她说,他到了学校,会经常想她,会给她写信。他希望她也能够给他回信。可是不管他说什么,汤雨婷都不吭一声。最后,他逼着她问,好不好?好不好?她才抬起头来说:“好什么呀?”郁磊说:“给我回信呀!”汤雨婷又把头低了下去,轻轻地说:“你先写来再说吧。”
郁磊到了师专,第一件事就是给他的芳邻汤雨婷写信。在信中,他还抄了一首马致远的《天净沙》: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用足了力写的这封信,寄出后竟然是泥牛入海,一点儿回音都没有。生了几天气,又放下自尊心来写了一信,还是石沉大海。这一学期,郁磊一共给汤雨婷写了五封信,却一封回信都没有收到。他这才死了心,决定不写第六封。学期结束放假回家,见了汤雨婷,她还是低着头,从他身边贼一样匆匆而过。
下一个学期,郁磊在师专里,得到了汤雨婷谈朋友的消息。他虽然心里有点儿酸,但也很快释然了。他想,她从来也没有属于过他,现在她跟别人谈恋爱,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甚至还阿Q地想,她这样的姑娘,其实是配不上他的。他才学了一学期声乐,就成了班里非常突出的男高音,被声乐老师认为“前途无量”。说不定,他以后会成为一名歌唱家,甚至到维也纳留学。至少,也会留校,当一名大专老师吧。而她呢,却只是一个县城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