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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她能下狠手，舍得下狠手。
孙绍祖身边的女人如流水一般，总是有新的添进去，旧的剔出来，而他的儿子，却始终只有两个。
其实这些年孙绍祖也动过念，想重新再娶一房对他仕途有益的女人，一来也没几个当父亲的如当年的贾赦一般瞎了眼，看上他的都是一些小官小吏，充不得大用，或是反过来要求他。二来孙母也顾念着两个孙子。孙绍祖想再娶，要么把她除了，要么把她降为妾。她的死活，孙家母子当然不会在意，但两个孩子他们却看得极重，没有生母或是孩子沦为庶生，对孩子都不好。除非出现极大的利益诱惑，要不他们也不会走这么一步。
有时，她也觉得上天还是怜悯她的。在孙绍祖没找到更好的正室人选之前，她的弟弟又一次站出来帮了她。琮弟中了举人，当了官，她又有娘家可以撑腰了，她又是官家小姐了。
七年，地狱一般的七年，她居然熬了过来。
琮弟再一次登门，她喜极而泣。
琮弟的官当得越来越稳当，孙绍祖的官却摇摇欲坠。
孙绍祖的官职本就是靠着送礼托关系得来的，加之他又生性暴虐，终于有一日，他冒犯了上锋，被革了职。
丢了职的孙绍祖要么整日出门求神告佛，想东山再起，要么就喝得烂醉，与姬妾们鬼混。
过了一年，求告无门的孙绍祖许是知道了自己仕途再无望，就整日沉醉于软玉温香中。
那一年，栋儿已经十三岁了，梁儿也有十一岁了。
她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若是孙绍祖没了，那她的日子孩子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两个儿子虽然养在孙母院里，却跟她极亲。这本也正常，每天有大半的时光，她都消耗在孙母院里，从不曾与儿子生分过。相对于他们那极少见面的父亲，她这当娘的在儿子心里的地位要高出许多。
两个孩子是她此生最大的骄傲。她从他们小时，就小心地教养，唯恐他们走上孙绍祖的老路。幸好，两个孩子的品性都不像他。
终究，她没有自己动手，她选了一种让孙绍祖很满意的做法。
只要孙绍祖看得上的花娘，她都舍得出银子，给他赎回家来。她任由孙绍祖喝酒玩乐，任由那些新来的姨娘们为争宠而使用各种楼子里的把戏，在孙母面前却做出一副苦心劝谏的样子来，她更舍得用人参帮孙绍祖补身子。
她知道，用人参吊起来的精力用不了多久。
两年，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她就轻松了。
想来，以后的日子会真正属于她吧！
从今天开始，她的日子一定会好过起来。
第40章 黄字三十九号密探
“大人，这是黄字三十九号的最后一封报告。”
“内容跟前面四十年一样吗？”
“是的，大人。一切正常。”
“她几时没的？”
“今天早上。”
“她也算善始善终。算起来，她是最有福气的人，你看看身边有哪个人能活到她这个年纪，尤其是黄字号的。”
天地玄黄，这是先皇还是低调谨慎的四王爷时亲自赐给手下密探的名号，其中黄字号里全是美女，专门调教来取侍男人，刺探消息。黄字号也是损耗最大的，很少有人能活到任务成功，只有极少数的才能全身而退，过了青春貌美的年纪，她们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调教新人罢了。不想这三十九号倒碰上了一个史上最轻松的任务，后面这四十年过得平静安乐。
二十五岁，对于一个女密探来说，几乎过了当用的年龄，尤其是她这种武艺不精，才学不显，专门调教出来服侍男人的奴才。
当然，她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至少她还活着，不像有些同伴，比她漂亮，比她娇媚，舞艺歌技都高她一筹，结果或是当了名妓，或是被送进了各家王府，要么被富贵迷住了眼，妄想背叛，被组织除了，要么被人发现，死于非命。她中人之资，其他才艺也平平，不过性子柔和一些，韧劲也强一点，她进的是陈府，曾依附于义忠亲王的一个五品小官府上，当年后来的陈老爷发了迹，在皇上登基之初已经做到了吏部尚书的位子上。
她还记得以前的她叫陈四妞，不过五岁后，这个名字就再没人提及过，十岁前她被称为二百九十七号，十岁后她开始执行任务，代号为：黄字三十九号。
五岁前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饿，无边无际的饿。然后，她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庄里，与她一道去的还有很多小孩子，大的七八岁，小的三四岁。
她不知道那是哪儿，她也不关心那是哪儿，她只知道在那里如果听话，就可以填饱肚子。这在荒年是最让人高兴的事。
他们要学很多东西，认字，武功，厨艺，医术等等。她出身贫寒，除了会胡乱做两个家常菜外，就只会上山砍柴，这些东西她学起来都分外困难。可她不敢不学，因为一个贪玩不专心学的男孩子被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得头破血流，后来就再没出现过。
她不傻，她早就看过死人，她知道那个男孩八成是没了。她怕了，所有的孩子都怕了，大家都卯足了劲学。三个月后，开始分班，有专心学武的，有专心学医的，也有专心学厨的。
她想得很实在，还是学一门技术保身最好，她想学厨，当厨子总不会饿肚子。可是她长得不坏，她没能当上厨子，却开始学着侍候人，侍候男人。
十岁，她开始出任务，被她的假爹假妈卖入陈家。开始，她只能干粗活，那时她叫秋草。她攒了所有的月钱给了老太太房里的嬷嬷，嬷嬷把她调入了老太太的院子里，那年她十四岁，又换了个名字叫翡翠。她勤劳温和本分，老太太渐渐看中了她，把她升成了二等，十八岁时又把她给了老爷。八年她才完成了主子交代的任务，接近老爷，别人开始称她翠姑娘。她开始运用她在庄子上学到的东西，把老爷拢在了手里，一年后她升了姨娘。太太给她下了绝育药，她不惧，本来她就不被允许有孩子，多吃一次也无妨。她本以为组织遗忘了她，她就这么过一生也好，结果二十三岁那年她得了命令，让她查出老爷与前义忠亲王之子勾结的证据。她在府里一向安分守已，从没故意窥探过，加之服侍了老爷多年，也得了几分信任，但就这样她也用了整整一年才终于拿到了主子想要的东西，没几天陈家就被抄了家，老爷也下了狱，她也做回了她的黄字三十九号，那年她都二十四了。
她是一个认命的人，她从没想过要脱离主子的控制。她见过组织里的叛徒的惨状，她不敢。而且在她出了陈家后，才知道自己最大的主子居然是当今皇上，她就更庆至自己的本分。
二十四岁，还华渐老，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还活着就是皇上对她的最大的恩赐，如果皇上能赏她三五亩地，让她了此残生，她就心满意足了。
二十五岁时，皇上选中了她，让地嫁给了贾琏，一个大她十五岁的人。
贾家的日子一点也不难过，至少比陈府的日子好过多了。对比起精明的陈老太太来，邢夫人那点刁难就是儿戏，不值一提，对比起狠辣的陈太太来，王氏的那点小心思就如同清晨的露水，稍纵即逝。
对了，她现在有了一个新名字：李娥。贾家人都是仁善人，从没怀疑过她的身份，也没派人调查过，她在贾家的任务开始得十分轻松。
李氏在进入贾家前得到的命令是：监视，有异动时铲除！
她这一生都没有淡忘过她的任务，她监视着贾家的一举一动，天长日久，她的报告上依然只有四个字：“一切正常。”
开始那几年里，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真正融入贾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她在陈家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但在最后那一刻她也对陈家生了情感，可是她身不由已，有些事她一定得做。与其到最后伤心，还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
可是，贾家人对她都很好，贾家的生活的就是地期盼许久的，是她这些年来曾想象过的最好的生活。家里有田，仓里有粮，有体贴的丈夫，多嘴的婆婆，闹点小矛盾的妯娌，如果能再加上孩子，就是完美。
日子过得久了，李氏开始享受这种平静的乡村生活，服侍婆婆，料理家务，如果再加上一两个孩子，就是她人生最大的奢望。
她虽然不可能生孩子，但她身边却没有少了孩子。贾苜、贾茴、贾茜，哪一个不是她从小带大的，除了不是她所出，与她的孩子又有何分别？
贾琏虽然大她一大截，却对她着实体贴，人又小意温存，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事，也就心满意足了。
贾琮傅蕊对地尊敬感激，因为她的存在，使得他们能在外安心，他们信任地把家交给了她，把孩子交给了她。
一年又一年，孩子也大了，她也老了，她依然每季一份报告：“一切正常。”
看着院子里跑来闹去的孙子孙女们，听着他们甜甜地叫唤“大奶奶”，陈四妞笑了，她一个农家女儿，能期望的最大幸福也就是这样了吧。
至于她身份的秘密，还是带到土里去吧。
她就是李娥，贾李氏。
第41章 贾母的地狱之行
从进门时由重孙子媳妇做起，到成了老太太有了重孙子媳妇，贾母史氏已在荣国府住了差不多五十六年，荣耀一生，她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迎来抄家的弥天大祸。
被抄家的消息哽住，一口气咽不上来的贾母晃晃悠悠地飘了出来，牛头马面已等在一旁，对着手上的册子查看了一下：“正是此魂，没错了，锁上，带走。”
“哐当”一声响，贾母脖子上已经套了一条锁链。
牛头马面再不说二话，扯着锁链就向前行。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
“你以为你是谁，阳寿既已尽，就不要再在阳间逗留。走！”
眼前一黑，须臾后光亮再次显现，这回不再是明亮的阳光，而是青绿色的鬼火。
几步远的地方竖着一道石头拱门，门上大书着三个个大字“鬼门关”。
牛头马面取下贾母脖子上的锁链，将她一把推入鬼门关内，返身离去。
“今天还有多少个魂要收？”
“一千三百四十九个。”
“那就快走吧。”
贾母被猛然推倒在地，本能地大怒起来：“大胆！”
“呵呵呵，这又来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货。”
贾母更加生气了，努力坐起来想痛斥一番那大放厥词的人，才抬起头就惊愕得向后缩，一张青绿色眼睛大凸的鬼脸正横在她面前。
贾母猛力扬手胡乱挥舞：“来人，快来人。”
“还来人？自己都成了鬼了，还来人？”
四散的孤魂野鬼们像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话，狂笑起来。
贾母闭眼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哟，兄弟们，让这老婆子好好清醒清醒。”
“瞧好吧，您！”
“哗”，贾母被从天而降的冷水浇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老婆子，清醒了没？清醒了就快滚，别在这儿碍我们兄弟的眼。”
贾母返身朝进门的门扑去，只要从这里出去，她一定可以再做人。
“蹦”，看似无物的鬼门关猛地把贾母弹到十丈远外，贾母抽搐了两下，就再无声息。
孤魂野鬼们不屑地哼道：“又一个不知死活的，别管她了，又来新鬼了，看看去。”
不知过了多久，贾母终于醒了。
这次她睁眼看到的唯一的颜色就是血一般的红，她强撑着爬了起来，不远处有一条小路，一头连着鬼门关，一头延伸入黑暗之中。小路两边都是火红的彼岸花，连绵不绝。
贾母突然想起了她的童年，她还是史家大小姐的时候，就如同后来的史湘云一般，开朗活泼，而且当时的她父母俱存，在家里姐妹中最受宠爱，日子比孤女湘云要好上千百倍。或许这就是她看着湘云可怜，时常接她到贾府的原因吧。可惜湘云太不争气，居然与一个商户家的女儿交好，还四处替那薛宝钗说好话，实在是白疼了她。
小路上不断地有鬼魂走过，或是惶恐，或是镇定，不过都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大概，这就是黄泉路吧！
贾母无奈地接受了现实，自己已经成了鬼，阳间是再也回不去了，还是走吧。
沿着黄泉路，一步步向前走。
贾母又想起了她初嫁给贾代善时的日子。她也曾有过一段美好幸福的时光，夫妻恩爱，长辈看重，下人尊敬。
贾母猛地握紧了拳头，她